师父说的都对 第15章 第15章

晚饭时候，卫询出现在饭桌上，脸色比之前好了许多。

屏退下人，将一旁断开的神剑拿过来，道：“小兄弟说说吧。”

“断处材料熔得不均。”迹雪示意他看断面。

东渐也探头过去凑热闹，只见了红艳艳的两截断剑，一截长约四寸，另一截二尺五寸余，断面也是红色，并未觉得哪里不对。但看卫询露出的沉沉脸色，怀疑自己是不是色弱。

迹雪的话说得很清楚了。材料熔得不均，这对于戚家人来说，是低级错误，可是偏生又错得高级。将不均只留在一处，从外形根本察觉不到，即使将剑折断，外行也看不出门道……

卫询到底不是普通人。

他在卫家这一辈排行老二，上头原有一个大哥，天资平庸，早年间途经东门，被卷入两方势力争斗中，无辜殒命。事毕，卫家敲打一番，得了双方许下的好处，便将这一页揭开。卫询与他大哥最是亲厚，成年后在东门几城置办宅邸，混迹其中，以一己之力压得两方人抬不起头。

想通戚家目的，只得长叹一声，为神剑惋惜。

本该是绝世神兵，却因一己之私，沦为废铁。

“我赔你一把。”迹雪有一些新想法想要实践一番。

卫询大喜，“听闻迹兄弟于庆云曾招来天雷，确有此事？”

要说起这个，东渐可就不困了。洋洋得意地一展扇，故意使扇页间的摩擦声更大些，将卫询的注意力吸引过来，装模做样地扇两下。

卫询果真如他所愿，见猎心喜，目不转睛地盯着铁扇看。

迹雪见他目光灼灼，会错了意，道：“他的只有他能用，我重新给你做一把。”

唐刀上的回路，原本就是迹雪在东渐经脉的基础之上做的延伸，各人的经脉大体相同却又有许多细枝末节的差异，回路刻意放大了这些差异，使得唐刀仅能为东渐所用。

卫询全然不知，只当是东渐已将其收作本命法器，顿时赧然。借人本命，无异于对人说，“借你老婆生个孩子”，实在是过于冒犯。

他咳嗽一声，借此掩饰尴尬，先向迹雪道了谢，转而问道：“这是个什么武器？”

他眼界已是不凡，方看出铁扇是个变形，却不知原型是何武器，只估摸着是刀剑一类。

于是东渐孔雀开屏一般，合起扇子，手腕一抖，心念之间，唐刀已然出鞘。

卫询不是第一次见兵器变换形态，然大多数都是金玉其外，是有钱公子装样的消遣，这还是他头一回遇到这样好的刀。

于是他目光更为灼热，对迹雪答应赔剑一事愈发欣喜，言行之间也更为热切。

“如此神兵，当有个响亮名字吧？”对卫询而言，给喜欢的东西起名字，就和给孩子取名一样自然。

东渐僵硬一下，脑海里瞬间闪过铁碎牙、千本樱、天锁斩月等亿个名字。最后又觉得不好，有拾人牙慧之疑，况且这是一把唐刀。

“正是如此，在下想了许久，还未有一个合心意的。”

众所周知，许久，即不超过一秒。

卫询高兴起来，“小兄弟若不嫌弃，我方才正想到一个。”

“洗耳恭听。”

“我见你扇上有巍峨高山，壮阔大海，便想到山海承平这四字，取作承平如何？”

“卫兄大才。”

显摆够了，又得了刀名的东渐终于开始履行工具人的职责，收了脸上的得意与欣快，正色起来。

“卫兄既已知庆云城天雷之事，可有作打算？”

“该作何打算？”卫询满足了自己的起名癖，又全然沉浸在将获新剑的喜悦中，不知东渐为何这样问。

“非是在下自夸，兄台若是给足工具材料，剑成之时，必然引来天雷，动静之大，如何是好？”

引天雷本是好事，可他们前头还有个戚家，越过他们去，便是打他们的脸。

虽说戚家动手脚在先，做事不地道，但还没到撕破脸的地步。神剑的确有问题，卫询因它获益良多也是不争的事实。

“确是我疏忽了，多谢提点。”

于是两人一起皱眉。

迹雪暗中观察，凤竹大快朵颐。

碗筷碰撞声打破了沉默，卫询笑起来招呼他们先吃饭。

“此事容后再议，我先去信知会戚家一声，问问能不能修复，得了答复我们再有行动，便是名正言顺。”

众人心知肚明，说是问问，但回复一定是“不能”。

戚家想要名声，但并不想要任别家壮大。

卫询想得更多一些。

和晋家一样，卫家的兵器也从戚家订购。若是连神剑都有问题，那……

忧心忡忡，美味佳肴也味同嚼蜡，加之重伤未愈，卫询勉强吃了几口，陪坐到这餐饭结束。

想到客栈中的晋窅然，东渐婉拒了留宿请求，同迹雪二人一道回去。

所幸卫府与客栈离得并不十分远，刚好足够在路上说上许多话。

“你当真要为他铸剑？”

“师父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入了秋，不管白日的秋老虎如何凶猛，夜间的风还是微微有些凉。

迹雪细致地理了理凤竹的衣服，将他露出的小肚子遮好。凤竹刚酝酿出的睡意被打断，无赖地在他怀里扭动几下，伸出一双小手啪啪拍在他脸上，最后又搂着迹雪脖子继续睡。

“不怕那剑最后用来对付你？”

戚家就怕这个。

迹雪怕惊动凤竹，不敢说话，摇头的动作几乎不可见。

“届时不管什么办法，旁的人可以瞒住，晋姑娘那边是糊弄不过去的，她同戚家也许还有些联系……”东渐放轻了声音。

方才席间他差点就问出来了。问卫询你认不认识晋家人，能不能派点人把这姑娘送回去。

然后再劝自己，人是前辈留的，还有用。

这时的东渐还很天真，不知道晋窅然将会被如何使用，盲目地迷信着所谓的前辈高人。

迹雪不敢动，用眼神示意他往前看。

于是寂寂秋夜里，一人高的半空中出现两个金色小字。

“没事。”

东渐咂咂嘴，灵力还能这么用，长见识。

知道他准备的一番长谈泡了汤，便认真散起步来，看看星星月亮，招猫逗狗。

回到客栈，不出意料，晋窅然还未歇息，在堂中等着他们，见他们归来，亦不多问，点头算作招呼，走了。

“她定然已经知晓我们去了何处。”

迹雪微微点头附和，托着凤竹往房间去。

东渐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无奈地耸耸肩，吩咐小二送些热水，也回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