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差几率 第22章 出道

节目录制的场地在廊坊，节目组包办了一栋楼，打造出一种军训般的封闭场地。四周高高的围栏隔绝了外界的喧嚣，生活也是全封闭的：早上七点起床，吃过简单的早餐后，就是连轴转的排练、录制、广告拍摄，还有数不尽的备采。

在节目开始之前，沈丛一已经和华硕公司签约。为此，他和家里闹得不可开交。父母无法理解他放弃原本 “稳妥” 的路子，要去参加这种娱乐节目，甚至还拿皮带动了粗。公司要求他断掉一切 “潜在的麻烦”，包括和朋友与家里的往来，他虽然心里不是滋味，但也有几分暗暗的解脱，至少暂时不用应付家里那些麻烦事儿和铺天盖地的反对声与丧气话。

准备期间，公司更是要求严格：每个细节都要上报，甚至连过往的感情史都要逐一梳理，存档以备未来公关的不时之需。沈丛一被迫坐在办公室，面对着一个工作人员，机械地回答：“大学时谈过一个女朋友。” 之后，他停顿了一瞬，才补了一句，“公司已经要求分手了。” 对方满意点点头，在表格上勾选，语气里没有任何情绪，好像只是登记一个无关紧要的物品清单。他觉得此刻的自己就是一件商品，先被质检，再包装，最后送去商场供人挑选。被选中算是幸运，若是被退件了的话，有多少机会会被重新包装然后送往新的商场？抑或是因为发掘不出价值，被直接丢进垃圾桶。

录制期间节目组也收走了手机。沈丛一心里多少抵触，但明白这是合约的一部分，没办法。他后来才发现，虽然选管每天都要查手机，但有些老油条选手会藏有不止一部备用机，没收了一部很快又有下一部，藏匿的方式更是千奇百怪，他佩服得五体投地。他觉得这实在太麻烦，每天光是练习和录制就够耗费精力的，实在没有额外心绪惦挂着手机有没有被查收，索性坦然过上与外界断联的日子。

节目的节奏几乎不给人喘息的空间。上午分组练习，下午录舞台，晚上还有各种访谈与镜头任务。有时候对于成果不满意，通宵练习已经是家常便饭，恨不得24小时都泡在排练室。学员来自十几个国家，有顶尖学院派的歌手，也有街头驻唱起家的草根。他们在同一个舞台上竞争，观众投票决定最终排名。

沈丛一不爱说话，镜头里的存在感一直很低。导演几次暗示他不能浪费自己这张脸，要 “表现得有综艺感” 为自己争取镜头，他只是点头，却从没真的去附和。哪里有那么多话可说啊，表演起来好累。他把几乎所有的心力都耗在排练上，弹吉他的手指反复磨破又长茧，拨片上留下汗水和血痕。

一次排练时，有个日本选手挑了JAMC 的 Just Like Honey。前奏响起，昏黄的失真音色在练习室里回荡，沈丛一原本冷静的心神忽然微微一颤。记忆的光影闪过，他沉默着低下头，继续调试效果器，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这是周楚宜特别喜欢的一首歌，他还记得两人一起在芝加哥看JAMC演出时，她低着头轻轻摇晃的沉醉。那天看完演出后，虽然是冬天，他们还一起去吃了冰淇淋，是她最喜欢的焦糖风味。

四个月的时间，宿舍铁床、白墙，日复一日的练习与淘汰。熟悉的面孔不断消失，留下来的只剩下最狠、最强的人。他们白天是竞争对手，夜里却作为队友，在一场场舞台上并肩合作。

总决赛的那天，演出场馆灯光亮如白昼，观众的呐喊如海啸般涌来，震得人耳膜生疼。沈丛一背着吉他站在台上，聚光灯落下时，他只觉得自己的呼吸和手指的动作前所未有地清晰。

当结果公布，他所在的小组顺利组成两支最终出道的乐队之一，为期一年的限定乐队，他正式以吉他手身份出道。

舞台上队友们大声欢呼，哭着抱在一起。沈丛一只是安静地勾了勾嘴角。他向各个方向的观众鞠躬感谢，又低头看自己的手，指尖仍留着裂开的口子和粗粝的茧。

人声鼎沸，万众簇拥，他离自己的梦想更近了一步，可唯独他最想要的那个她，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