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差几率 第21章 醉酒

酒局设在城南的一家中餐烧烤店，灯光昏黄，空气里混着烤串和酒精的辛辣味。周楚宜到的时候，黎声已经和几位朋友围着桌子开喝，桌上摞着一摞空瓶。

“哎呀，我们楚宜大小姐终于来了！” 黎声眼睛亮晶晶，丝毫看不出酒精的作用，直接起身拉她落座，“快点儿，罚三杯。”

周楚宜笑笑，爽快仰头，一连三小杯龙舌兰下肚，嗓子火辣辣的，心里却轻松了几分。

席间闹哄哄，黎声压低声音和她咬耳朵：“你今天状态怪怪的，还在想沈丛一那狗东西呢？”

周楚宜盯着手里新递过来的酒，轻声道：“小声，你毕业之后，我就回国了。”

黎声一愣，随即摇头：“你别吓我。你从来不是恋爱脑的人，你真要为了他沈回国啊？”

“不是。”周楚宜无奈笑了笑，眼神却很淡，“你知道的，我学生身份早过期了。在现在的公司干了半年，opt也只剩半年。h1b没抽中，公司也没必要为了个小记者花大价钱去办签证。我走了，他们随便找个美国人就能接替。”

她顿了顿，换了个轻松的口气：“北京有猎头在领英上找我，做国际娱乐新闻，还是影视和音乐方向，跟我本科在校刊时差不多。专业对口，也挺合适。”

黎声皱眉：“可你真舍得？你这么喜欢芝加哥。”

“留不住的地方，谈不上舍不舍得。” 周楚宜举杯，仰头喝尽，斟酌后继续道“我还有别的路可走吗？半年内找个美国男的结婚办绿卡？我也不至于低贱成那样。”

一旁的男生插话，带着几分醉意：“你说的是沈丛一吧？我劝你别太往心里去。他签的那家可是大公司，出了名的龟毛，管得死。去年开始，他就断了和我们这些老朋友的联系。大概手机都被收走了，只能专心训练。你得相信他，分手八成是被逼的。”

周楚宜认出了他，是那次演出的鼓手，后来也一起吃过几次饭。她喉间微微一紧，却还是莞尔：“都跟我没关系了。”

鼓手还想说什么，黎声拍了拍他的肩：“行了，别聊这些。来来来，喝酒喝酒！”

杯子又碰在一起，酒液溅出些微白沫。周楚宜抬手挡了挡，心口却像被撞了一下，酸涩得厉害。她仰头，一杯接一杯让只冰凉的酒精滑进喉咙，仿佛这样可以稀释那股难言的情绪。

一行人到底喝了多少，谁都说不清。龙舌兰的瓶子横七竖八倒着，啤酒也不知开了几箱。最后周楚宜居然醉了。

她喝醉了也不吵不闹，只是自己静静趴在桌边，一声不吭。黎声伸手去扶，才发现她竟然在哭。泪水打湿了袖子，糊在脸上，狼狈得不像平日那个有洁癖的周楚宜。黎声心口一紧，赶紧把她搂过来，掏出手机打车。

一路上，她抱着醉得没了力气的周楚宜，自己眼眶也湿了。她太清楚周楚宜这些年的不易。大一刚来美国，没身份没背景，采访一个合适的对象都要打几十个电话，发上百封邮件，不是被拒就是石沉大海。常常因为找不到合适的采访对象，哪怕已经逼近ddl，她也得硬着头皮改选题，从头再来。

她是见证过的。和沈丛一在一起那段时间，周楚宜才活得更像个普通的女孩子：偶尔偷懒，偶尔撒娇，难过了也会和人倾诉，不再什么都硬抗。

和沈丛一分开后，她工作更是没日没夜，五天工作日早九晚五都算轻松了。遇上突发新闻，她半夜两点也得爬起来跑去公司。熬夜连轴转，眼下的青黑色仿佛成了她的常态。

黎声抱着她，心里暗暗叹气。回国也许能轻松一些，也许依旧是另一种忙碌。她不知道这是好还是坏，只能希望她至少别再这么辛苦，至少能有人在她撑不下去的时候接住她。

车窗外的灯火一盏一盏退后。黎声低头看怀里那张泪湿的脸，轻轻替她把散落的发丝捋到耳后。

“楚宜，”她压低声音，好像在对醉梦里的她说，“你别什么都自己撑着了。换个地方也好，换种活法也好，只要你能轻松一点，就都好。”

司机在后视镜里看了两眼，没说什么，只把车开得更稳。

黎声的心里忽然涌上一种说不清的惶惑。半年后，她毕业留在美国，而周楚宜要回国。两个方向，天各一方。未来自己会不会一直留在美国，真的不好说。她是学教育的，做老师抽签h1b，要比其他专业容易得多，中签率更高。

她忽然害怕，这一别，会不会真成了人生的分岔口。她们现在常说的“明天见”，“下周见”，以后或许真的会变成“明年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