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刚从金稻穗毕业的大学生白晓辉被一位陌生人找上门。陌生人声称自己是连云市王家人,名下有全球连锁品牌公司,问白晓辉要不要来公司里做工。
天上没有白掉的馅饼,白晓辉老实了前二十二年,上大学都不敢旷课一节,现下突如其来的机遇找上门,他自然不敢随意应允奇怪的邀约,且以他的专业、成绩和毕业院校,怎么也不该有这等厉害的公司会凭空看上自己。
白晓辉心中忐忑,喉结滚动,说:“我……能查查你们公司吗?”
男人知道他在担心些什么,乐呵一笑,递过去自己的个人名片以及公司的详细资料,极有风度地回答:“当然可以,请便。那我便先行告退了,等白先生电话哦。”他端起最后一口咖啡饮尽,用餐巾纸擦完嘴巴,右手比了个六放在耳朵边,脸上笑容风趣得体。
“还有,请不要担心,账单我已经结过了。”
白晓辉看着西装男人越走越远的背影,僵硬地挥了挥手。心想,成熟、精明、从容,这就是踏入这家公司后将成为的人吗?就连派来和我这种大学生交涉的HR都看起来如此牛逼。而且贵公司居然舍得将目光投向底层市场,也许职场风气还不错?
咖啡店装修贵气十足,低调奢华有内涵。白晓辉穿着洗到发白的牛仔裤和劣质纤维人造棉上衣,他寒酸地坐在里头,外表甚至与坐起来过分柔软,摸上去披了一层绒毛毯的沙发都格格不入。
他小口地品尝着男人为他点的咖啡,觉得喝太快实在暴殄天物,于是干脆现场使用智能手机查询起资料。
【逸飞王速,连云城最大的公司之一,是整个城市总GDP最大供应,且作为上市公司在全国海内外建有一百余家连锁店,为高端科技,新能源,AI智能等新兴产业头部,为我国绿色发展,产业转型做出巨大贡献……】
进入大公司就职,从底层升起,逐年努力攀登高峰,最终成就自己的一番宏图伟业,这似乎是所有年轻人的梦想,白晓辉也不例外——他简直要被这美味馅饼给砸昏头了!
不。白晓辉余留的一丝理智质问他,为什么?
白晓辉乡野出生,寒窗苦读十八年费劲巴拉考上大学,虽说金稻穗确不失为一所优良大学,可迈出成年那道坎后,现实的残酷严重击碎了白晓辉。厚重的信息壁垒横亘在土孩子美好的梦里,原来不是努力就能有结果,有时候也得靠人脉,如果永远没有机会,那一身才华也是白搭。
更何况——白晓辉并没有那么厉害,他没有聪明绝顶的头脑,甚至理科专业里能每个学期能及格就算谢天谢地,大四实习和在读专业压根沾不到边,如果说他有什么优势,那应当是踏实能干,纯真善良,换而言之——特别好骗,脸上就差写着压榨我吧老板,我绝对不会生气的。
上个月白晓辉在网上投出十份简历都杳无音信、石沉大海,而今却有大公司找上人说要招他???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个天大的骗局!
偏偏,白晓辉这个背负着单亲妈妈望子成龙愿望的傻蛋信了。
白晓辉免面试、免实习,直接和那日找自己的男人迅速签了合同,空降逸飞王速公司。重拾信心的白晓辉想,自己这次一定会好好努力,争取把不会得全部自学完,把领导安排的事情个个妥当办好!
他还记得第一步迈进办公楼的是右脚,同事们投来的眼光都很和善、好奇,茶水间有咖啡、绿茶和白开水,空调几乎二十四小时无间断运转,他以为自己正迈向新生,以为自己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以为自己终于能摆脱那些屈辱了。
不想,这却是另一个噩梦的开始。
“哟,小白翅膀硬了,你的电话都敢挂?”
高档日式餐厅内,两个高大俊美的男人面对面坐着,桌上摆满精致的料理,刺身底下的冰满满当当地飘出白气。
“……”尹北听着发小的调侃,烦躁地从兜里掏出一支烟,他也不吸,就夹在手指间举着,眉宇皱得能蹍死一只苍蝇。
叶天明见状爽朗一笑,拍了拍身边男孩的肩背,暧昧地说:“去,帮你尹少点烟。”
火,哪里有火?那个坐在叶天明身边的男孩懵懂地起身。他是第一次干陪饭这件事,不懂规矩,身上什么也没带,动作笨拙无比,一看便是新手。幸好他长着一张足够清纯可人的脸,身段清瘦,肥瘦匀称,而且脑子够聪明,他立刻明白,叶天明不是真让他去点烟。
“哥。”他清亮地喊,一双眸子可怜巴巴地打转,心中盘算着待会直接一屁股挤到少爷的大腿上。不过这些幻想都在靠过来的一瞬间被尹北击碎。
菜上了有一会儿,尹北和叶天明聊了这么久,在这个被强行点明的时刻才开始兴致阑珊地观察起此次私人聚会闯入的陌生人。
叶天明一脸神秘,适时补充:“他叫白小风,年纪20,在连云市上学,理科生。”
白小风的眼睛是标准的下垂狗狗眼,鼻梁秀挺,皮肤莹润的白,虽然放在前仆后继想要靠身体上位的男男女女中不算特别出彩,但换口味偶尔尝尝无辜到惹人怜爱的小白花也不错。
那人穿着紧身牛仔裤,上身一件白T,小腿长而直,腿根却很肉,背后看连带着屁股瓣也显得圆润。
尹北冷漠地看着男孩从起身到小心翼翼地走到自己身旁,眯起眼问:“你故意的?”
叶天明用手撑着脸蛋,饶有兴味地说:“不错吧?起码不会成天戴着那个丑不拉几的黑框眼镜,像三四十岁大叔一样呆板。”
叶天明向来喜欢火辣热情的人,找床伴也从不找忸怩内向的,要什么直接说,总比面上遮遮掩掩最后倒打一耙的好。反正都这个圈,玩玩得了,是什么身份就摆正自己态度,既要又要的他眼神都懒得给。
所以这个人……是叶天明找来给尹北的。
“差太多了。”尹北对叶天明对白晓辉的评价不置可否,也不想表露自己的态度进行反驳,反正事到如今,关于对白晓辉是什么感情,他觉得自己已经展现得够多了。于是无聊地垂下眼睫,告诉那个手即将碰到自己的人:“别碰我。”
“是吗?我觉得差不多耶?”叶天明倒不生气,表情跟朵盛发的太阳花,张嘴甜腻得能死人,“宝贝回来,尹少不欢迎你,我欢迎你,哥哥我疼你。”
“叶哥哥——我就知道你待我最好——”白小风说话也是黏黏腻腻的,尾音拖出去,总像在示弱撒娇,声音和尹北前男友像得不得了。
尹北听的眸色愈发深沉,嘴角拉得像一根很不高兴的电线。
叶天明大手揽过白小风的腰,一直将人摁回自己的大腿上,感受着怀中的温香软玉,凑去脑袋准备天雷勾地火地亲嘴时,尹北盯着空荡荡的碗,不知想到什么,兀自生气地发话:“很吵,让他滚。”
叶天明不管,先吧唧亲了口响亮的,再转头,这一看,他挑起眉,笑得很猖狂。
那位自己最熟悉的伙伴怨念大得如有实质,浑身似乎正往外散发着邪恶黑气,分明着装贵气有型却像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般闷闷坐着,白瞎了一张能使千万人疯狂的帅气脸蛋,结果竟在这为了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前男友暗自神伤!?
好吧,眼看着尹北准备冷酷摔门走人,叶天明无奈和新欢告别,他往白小风裤腰上别了几张大洋,又往人手里塞了张卡,最后还是亲了好几下作为下次见的约定。
尹北看着真心烦,恨不得两人两巴掌扇到外太空。草,以前怎么不知道这厮这口都吃得下?真恶心。
陌生人甫一离开,尹北又恢复了一副冷漠、孤独、忧郁、强势的样子,板着脸不说话。他举起筷子,没什么胃口地夹了几口三文鱼刺身下肚,很凉很鲜,但尹北其实不爱吃。
不过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他向来表达得不鲜明,看起来就像——什么都可以,没有定性的喜好。说来这么多年,关于尹北真正喜欢什么,叶天明不知道,他爸妈也不知道,家里从小养大的保姆倒还能说出一些他儿时总念念不忘的人和事。
物是人非,时过境迁,日子一长,尹北愈加沉默,情绪几乎从不外泄,保姆也逐渐不敢确定那些少爷儿时的心之所向在岁月洗涤下还有几分真。
“别说。”叶天明也夹了口肉衔在齿间,嚼碎咽下后才怀念似的说,“真嫩。”
尹北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王明烨喊我们晚上去喝酒,去不去?”
尹北修长宽大的手捏起被衬得娇小的瓷杯,低头抿了一口,茶香四溢,余甘味蕾。他神情淡然,恍若未闻。
“嘿,城南那块你注意了好久的地听说准备拆迁了。”叶天明见尹北不搭理自己,总算舍得讲点正事,他唏嘘道,“那么破的地居然能在燕京苟活至今,不可思议。拆了挺好,建点好看的楼房,美化市容。”
燕京——我国首都,这里寸土寸金,中心商圈富丽堂皇,高奢定制遍地生花,房价高得普通人一辈子望尘莫及,而京北大学便坐落于燕京之北,最发达、最热闹的地带。
“哎……不然我去投资吧,是要建啥来着,公园吗?还是新的商圈?”他没认真打听,毕竟城南较为落后,且最近公司里的事忙起来焦头烂额,手头里父亲给的项目就有够棘手的。
尹北终于有了反应,他的视线像刀,又冷又利地望向叶天明,然后快速地切入要点说:“不会拆,只会翻新。”
“什么……?”
不知是不是错觉,尹北冷硬的五官线条忽然产生细微的柔和,他抬起头,顶头灯光从细碎的刘海漏进黑黢的瞳孔里,睫毛长长地眨了眨,嘴唇轻动,十分肯定地重复:“城南不会有变。”
说出这句话的尹北像只怀念久未见面的爱人到温顺的野兽,摒弃原始的**,扔掉繁殖的传统,在品尝过此生最喜爱的水果后下定决心,昂首挺胸地离开整座果园,随后安静地等待着某人的归来,同时愤怒地责怪某人的离去。
他不做表示,行动代替言语。
城南到底有什么让尹少如此笃定不会拆迁?叶天明愕然地看着忽然表态的尹北,脑子里闪过不久前帮兄弟发出却石沉大海的短信。
——白晓辉。
城南是白晓辉在读京北大学时的住所。
所以城南不会拆迁。
哦哟,痴情的尹少再等一会吧!马上就让你见到老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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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白晓辉家住城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