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丰盛的早餐弥补了他们受伤的心灵,但是弥补不了失去的精力。毕竟美食易得,精气难求啊。
他们踩着虚地脚步上了楼,靠墙的扶栏杆的每一个扳正的,许三多和成才都得靠着歇会儿。
拓永刚抓着帽子,满脸气愤,嘴里哼哼唧唧道:“天朗气清,正是训练的好时候啊,我们队里这时节训练正紧呢,那是一开一片花儿啊——我怎么就把自己空投道这么个泥潭里了呀!”
成才心说都累成这样了还止不住抱怨呢,天天没一会儿不抱怨的,还能坚持多久啊。
可他实在不好说这话,见面的第一天他就意识到,跟拓永刚相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人太傲,又不愿意放下架子。
这样傲的人成才倒是知道两个,一个是他自己,一个是伍六一。他知道自己和拓永刚的不同,傲,也曾因为傲不屑与人来往,但是相处中从不会朝别人发泄情绪,这一点儿反倒是他与伍六一更相似。
拓永刚也傲,而且脾气爆,他平日里表现的火爆脾气与伍六一很相似,但是却有很大不同。可能是因为一直看重自己的军官身份,总是不能平等的看待两个士官,所以不能像伍六一那样听取别人的建议,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
成才曾考虑过,如果伍六一来到这里,是会像他和许三多一样忍耐着心气忍耐着愤怒,还是会想拓永刚这样。但是想完了他又觉得,伍六一身上的傲气带着来自钢七连的底色,哪怕只是为了不丢七连的人,他也不会在这里随意发火。
成才心里忽然一动。教官从来没有管过他们产生的情绪,不论是心理疏导还是强制打压,从来不管,只管扣分。从第一天晚上的紧急集合开始,所有不满的、愤怒的、憋屈的,甚至是对这里不屑的情绪,他们从未看在眼里过只用扣分来应对。
基础分一百,扣完走人,如果把分数看做是考核标准,那么情绪也是他们考核的一部分?
成才吓了一跳,从来只听过训练士兵管理士兵的,挑选的也不是没有。可是这里,挑选精英,但是不要那些不真心服从这里的,这里不需要刺头,尤其是疑似控制不住自己的刺头,这里不会给任何人时间去适应,只是训练、挑选、优中择优。
是这样吗?这样吃现成的,跟常规部队的要求全然不同,为的到底是什么?任务又到底是什么?
这不是成才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了,但是很显然,在他真正进入A大队之前,他不大可能真的想明白。
早饭与上午训练之间短短的时间间隙被他们利用到了极致。
吴哲抚摸着自己那几包零食,目光极度缠绵,口中则道:“小可爱们,非是小生不宠幸你们,实在是早膳用的足,等我啊,等我训练完毕立马就宠幸你们啊!”
成才听的满耳朵都是震惊,他想问一句什么欲言又止了半晌,算了,人吴哲的爱好如此,何必多问。
早上的阳光柔和地照进室内,几人拖着疲倦的身体休息。
吴哲撑不住,躺在床上打着盹儿,成才和许三多没白天躺床的习惯,靠在桌边养神。
忽听广播里声音响起,是明天训练项目的通知。
拓永刚“唿”的一声站起来,虽满脸倦容,口气却无比兴奋:“什么什么?他刚说什么?实弹射击?哥儿几个,我没听错吧?啊?”
瞧瞧这个,瞧瞧那个,连许三多都冲他点点头表示没听错。
其实拓永刚未必就真觉得自己听错了,他只是需要一个肯定来承接自己激动的状态。
“嘿嘿嘿,终于来了,射击可我的强项。我能用十一种枪械,打出接近满分的成绩,明天让他们A大队的人好好瞧瞧,我们常规部队,也是有强人在的。”
他确实很为他自己的射击实力感到骄傲。
若是从前的成才,他自然也是傲的,可从草原上那一晚之后,经过铁路一番点拨,他发现自己进步不小,正是这一进步让他知道,他成长的空间还多得很,目前的水平,实在还不够看的。他倒是有些好奇,拓永刚的实力到底如何。
但成才只觉眼皮一跳,想想吴哲那天说的要显显身手的话,结果出了个意外,这拓永刚明天可别又来一出情况之外的,射击可不比游泳,那意外可不好挽回啊。
上午训练结束,他们被赶鸭子一样赶回了宿舍,但是没人能安心午休了。
只有一个许三多静静地躺在床上,两眼空空地望着天花板,却看不见自己那三个忙碌地室友。
成才在窗前拿着镜子反射光线练眼睛的稳定性,吴哲两手各捧着一摞书练平衡。
拓永刚与众不同,兴奋的比着打枪的手势乱窜,跟自己三个沉默的室友全然不同,一会儿看看吴哲的姿势,一会儿看看躺着的许三多,调侃道:“哎,42,你挺淡定的啊,不抓紧时间练练?胸有成竹啊!”
许三多淡淡道:“练不练的没什么区别,我已经很久没碰枪了。“
可不是,自从到了这里,训练不少,但是摸枪一次没有。
“什么就很久,大家还不是一样,几个星期而已,好像多长似得。”他倒是忘了战场个星期以来训练的苦了。
许三多没吭声,他现在缺乏说话的**。
成才帮他接上了话:“不是几个星期,是半年,我们都已经半年没打过枪了。”
拓永刚冲着许三多好奇发问:“那都,摸什么了?”
许三多说的轻描淡写:“笤帚疙瘩。”他过去的半年时间尽打扫卫生做内务标兵了。
许三多又抬起头向成才道:“你在五班,没枪吗?”不应该啊,五班只是没子弹。
果然,成才道:“可是没有子弹,而且,那些都是八一杠,明天要打九五。”
许三多不做声了,吴哲和拓永刚面面相觑,他们觉得自己听见了个老古董的名号。
“天哪,你们原来是待在什么地方啊!”拓永刚的感叹没有激起两个士官的任何回应。
吴哲敏锐地冲他摇摇头,制止他继续说下去,他能感觉到,成才和许三多过去半年的经历一定很不愉快,所以都不愿意多谈,甚至对他们而言,这句感叹都可能是冒犯的。
晨起的早课光线不好,因为太阳没有升起,天色灰不朗苍,透着暗沉。
但是所有受训人员已经在靶场列队,人人心中都激动不已。一个士兵,这么久没有碰到枪了,他们都在期待接下来的射击。人人心里都有预感,今天之后,他们在教官眼里将大为不同,他们对自己的技术很自信。
冥冥之中也许是巧合吧,队伍经过调整,经过原本跟其他三人不在一排的许三多现在也站在第一排。
袁朗或许早已经发现了这群骄兵的心态,也做好了与之对症的万全准备。他脸上挂着一缕奇异地笑,混合在严肃的神情里,颇有一种神秘色彩。无人知道他心里此时是想看预料的事情即将发生的得意,还是想看意料之外的奇迹发生的期待。
参训者不到身后教官的表情,却自然而然的认为那人一定是等着看好戏的,这是他们这么长日子以来被打压带来的心里惯性。所以一个个更是卯着劲儿的想要好好显露一番伸手,让这死老A瞧瞧,天底下不只是他们基地才有高手,这参训的人哪个不是身怀绝技。
齐桓在一旁看得真切,他知道自家队长是期待有好苗子出现的,这里谁又不是他们曾看好的好苗子呢?不然也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可是初次相见的惊艳在一段时间的相处后变成了烦恼,基地看清了有些人并不适合留下,他们也自觉感情了这座基地的真容不想再待。可惜如今再没了当初的惺惺相惜,两两相望,各有失望。
齐桓知道带训过程中不能被私人感情把控,这些日子以来送走的人不少了。可是今天不一样,射击场上往往是参训者找回自信与傲气的战场。但是袁朗在此,他会打破这些人的妄想,毫不留情,也不必留情。
可随着袁朗一声令下,哨声响起,如猛虎扑食一般扑过去的这群人才发现异常。
“我靠,分解的!”
想要一鸣惊人的霸气一下子变成手忙脚乱的惊慌。一排**个人没一个淡定的,全在争分夺秒的组装枪械。
成才也慌了一瞬,但是很快反应过来,先组装成枪是最要紧的。他动作很快,但是有人比他动作更快,能以射击技术自傲,那组装速度只会快不会慢。
成才不是其中速度最快的人,但也不是最慢的。已经有人打响了第一枪,然后叫骂声重新响起。
“靠,没校准!”
这一点儿成才倒是想到了,枪已经被分解成了一堆零件,没道理会提前帮他们校准好瞄准镜。所以他组装成功后第一件事不是像其他人一样瞄准、射击,而是先去调瞄准镜。
断断续续的枪声响彻山间,但是不像一群训练有素的士兵打出来的,而像是一群没摸过枪的新兵,打的犹犹豫豫毫不连贯。
有人忍不住转过头去看身边别人的打法,然后发现所有人都一样,打一枪调整一下方向,再打一枪,再调整,浪费时间不说,还没什么精度,然后才去调整瞄准镜。
他们是抱着一种奇异的炫耀心态来的,可是不顺利让他们不仅露脸增光,反而把屁股给露出来来了,烦躁的情绪开始蔓延。当大家发现枪械未经校准是普遍情况后,怒火再也压制不住了,一口气打光了子弹,第一件事就是要那个教官给个说法。
成才不管其他人是不是在东张西望,有没有交换眼神,他只管盯着自己的靶纸打出久违了的子弹。不算好,毕竟在这样的光线条件下看不清楚,校具调整的也不到位,最终
他终于知道了铁路曾经所说的,狙击靠的不是眼睛而是心是什么意思了。可是条件如此之差,眼睛看到的也会有偏差,这时候比拼的就是形成了肌肉记忆的经验,而不是谁比谁的眼力更好。
成才最终也不过才十发子弹上靶,他没心思再去数靶数了,没有意义,他已经明白了射击的更高一层奥义,纠结一弹一环的得失已经没有意义了。
枪声停了。
没有一个人对自己的成绩感到满意的。
袁朗的咆哮在山谷里回荡。
“这个靶场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差的成绩!丢死人!你们这群兵王!”
对一个最大的无路莫过于打碎他最骄傲的东西。
但成才自己也承认了一个事实,他从来没有过这么差的成绩。起码这一点,袁朗没有说错。
可是原因呢?为什么?
铁路说过的话在他的脑海里响起,他只从中提炼出一句话:狙击手不能只依仗眼睛,所以更不能只依仗瞄准镜。他在草原上从来没有瞄准镜,不是适应的良好吗?怎么今天见了这九五,就把曾经练过的全忘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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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他的心思无人能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