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爱 第4章 04

石头身强力壮又积极肯干，新鲜的模样让花店的生意好了不少。不大的小镇上人人都知道本来命运多舛的秋琳捡了一个壮实健康的alpha，各种流言蜚语也流窜起来。

在这个偏僻的小镇上，安置所里大多都是无家可归的人，omega偏多，极少数也会有一两个alpha。像石头这样正常健康的是几乎没有的。

这样一个模样端正的alpha怎么会是流浪汉呢？秋琳收到不少的街坊邻居提醒：可别是带了一个通缉犯回来。秋琳摆摆手：“去过治安局了，我就是帮安置所减轻下收容压力，我可是收他的房租的。”

石头碰到喜欢搭话的客人也是一脸正义地回答：“秋琳是我的房东。我要好好工作。”

花店时薪每个小时20块，石头跟着秋琳上班，一周工作五天，他一个月也能赚到3000多块。

石头每次收到钱都会全部给秋琳：“我的房租。”

秋琳每次就会认真数出10张红通通的纸币，“喏，我就收1000块。剩下的你存好，等你回家了存到自己的卡上。”

石头给自己找了个牛奶箱，接过秋琳给他的钱就一张张用橡皮筋绑好放进去，再推到自己睡的小床底下藏好，美滋滋地告诉秋琳自己会努力赚钱的。

但是秋琳知道，石头每个月都会背着她花钱。冰箱里永远有食物，鸡蛋是永远不会少的，米箱里的米一旦见底就被补上。

秋琳和石头说过，不需要他来负责日常开销，但是石头很倔强，他认为秋琳的家里本来就空荡荡的，如果再不给厨房添上点红色绿色的蔬果，按石头的话说就是“这个房子不热闹”。

秋琳屡次提醒过，她说：“石头，不要乱花钱，不准再买没用的家具了。”

石头这回很有道理了，他回答：“秋琳，这个是茶几，沙发就要搭配茶几一起用。”石头有点不高兴，他只是花100块买了一张小小的椭圆形的木头桌子，仅此而已。

秋琳扶额，自从石头自己买了一辆二手的小电驴以后，经常会下班了就去采购，再偷摸地运回来。

秋琳犟不过他，只能把石头买过的东西记好价格，打算回头一并还过去。

有了石头额外给的1000块，秋琳在两个月后就把债还清了。

最后的一万块，秋琳没有转账，而是装进信封里，鼓囊囊的一大袋。她坐上车带好头盔，插入钥匙，准备出发——石头也冷不丁地坐到她后座。

“石头，你干嘛呢，快下去，我有正经事要做。”秋琳不耐地催促。

“我也去。你不能一个人去。”石头坚决地说。

石头知道秋琳要去催债的地方。他记忆力很好，谁和他说过什么他都记得一清二楚，特别是关于秋琳的。他知道秋琳在还钱，所以家里总是冷冷清清的，他就买了很多东西弥补家里的空缺；他知道秋琳半夜都在挑灯学习，所以他睡不着就会蹲在一楼的楼梯上听秋琳面对难题的时候的自言自语；他还知道秋琳打了很多通电话给安置所询问近况，庆幸的是依旧没有多余的床位。

他知道秋琳是一个好人，他不想让一个救过自己的好人受到伤害，所以他也要去。

“你是不是听到我打电话了？”秋琳不客气地问。

石头在后面没说话，盯着秋琳生气的后脑勺。

“说话！”

“不小心听到了……”石头吞吞吐吐。

秋琳没吭声好一会，缓缓地劝他：“下去吧，这和你没关系。”

秋琳知道自己的经历在小镇上是透明的，她以前不要命打工的时候常看到别人捏着鼻子对她投以同情的目光，石头知道她的事情是很正常的，她也没想过隐瞒。

她的人生不过是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微不足道。

“我要去，要是你有危险，你就收不到我的房租了。而且，老板娘说了，我是alpha，我天生就是厉害一点的。”石头字字说得铿锵有力。

秋琳已经熟知石头的脾气，她摇摇头，往后递过帽子：“带上，安全第一。”

催债的地方在一个人不多的阴暗小巷子里，秋琳跟着导航走了好一遭才到。

一刹车就看到一个刀疤男蹲在一个写着“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的招牌下抽烟，刀疤男看了一眼秋琳，认出了她：“哟，这不是捡了alpha就了不起的秋小姐吗？”刀疤男又看了一眼石头，眼里都是龌龊的笑意。

“你们老板在吗？”秋琳抓紧单肩包的带子问，她没理会刀疤男的嬉皮笑脸，她在压抑着怒火。

她的大脑告诉她要理智。但是怒火源源不断从内心开始燃烧，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想把这群人压到奶奶的坟前去谢罪，然后再杀掉。

秋琳的肩膀被一只宽大温暖的手掌握住，石头担忧地看着她。

要冷静。秋琳吸了吸鼻子，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里面请呗，可不欢迎您来第二次喽。”刀疤男示意他们往屋子里面走。

石头跟在秋琳身后，贴得很近只保持着一丝的距离。秋琳瘦弱的肩胛骨能感受到石头胸膛的衣服和她的单薄的T恤在相互摩擦。

还好带上了石头。秋琳微微安心。

昏暗的空间里，三年前见过的催债头子坐在一张红木椅子上吞云吐雾。旁边的台球桌上的小弟们也不怀好意地聚拢过来。

“还专门过来啊，太客气了秋小姐，这回可别在我们这里要死要活的哦。”椅子上长得奇丑无比的男人阴阳怪气道。

“就是就是，谁不知道我们以前只能捡垃圾的秋小姐现在捡了一个大宝贝啊。”

“不得了哟，alpha就是厉害，能征服beta。”

那群混子开始吹起口哨。

秋琳背后的石头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恶狠狠地抓住其中一个男的衣领，把他硬生生提了起来。瘦弱的黄毛男仿佛上吊一样眼球突出，他感觉自己要断气了。

“石头！”秋琳大喊。

石头缓缓放下了那个黄毛，眼里是少见的戾气：“你们真的很没有礼貌。”

石头高出他们许多，宽阔的背肌和压人的气势让那群挑衅的混子骂骂咧咧地后退了几步。

“我们不是来打架的，这里是一万块，你数数清楚，然后在这结清证明上签字。”秋琳一字一顿地冷静道。

椅子上的男人吞了吞口水，假装刚才没发生什么一样接过秋琳手里的信封。实际上他被石头吓到了。虽然他们也是alpha，但是却没有石头这么高大。刚才整个房间里都是石头突然爆发的信息素，大量的刺鼻的雪松味和骇人的气压逼得他们难受。不同的alpha之间信息素就是臭气弹，他们一个个都捂着鼻子不敢吭声。

因为他们确定，像石头这样的alpha要是打起人来真的会死人的。

秋琳看着男的把钱放在验钞机上翻了两轮，她又看了看身旁的石头。石头感受到秋琳的视线，只是无辜地耸耸肩，一副我什么都没干的样子。

秋琳闻不到房间里的味道，但是猜也知道，石头的信息素估计不好闻。

还好我是beta，她想。

很快，催债的头子就在纸上签了字，用大拇指沾了沾印泥准备按手印。

“喂，按手印的时候不准扭，模糊了手印我就叫石头打你，大不了我们一起进去蹲着。”秋琳冷声提醒。

男人白了秋琳一眼，规规矩矩地按下了手印。证明一式两份，从此两清。

秋琳拿过证明放进包里，“你们这群人渣，总会有报应的。”秋琳丢下这句话就拉着石头出门。

“人渣！”石头也骂。

回家的路上，风呼呼从耳边吹过。一路上秋琳一句话都没说，石头想问又不敢问。

下车的时候，石头都没能看到秋琳的正脸。

“秋琳，你还有钱吗？如果没有，我有，我有钱……”石头站在门口斟酌着开口。

秋琳摇头。

“是不是我刚才没揍他们，你不解气？”石头又问。

秋琳还是摇头，好像听到她一声的轻笑。

石头站在秋琳背后两步的位置，他一直记着第一天秋琳的话，alpha要和别人保持距离。刚才在催债的地方是意外，因为他想让那群人看到秋琳的第一眼就知道，她的背后还有他。他是这么高这么壮的alpha，打架是不会输的。

“是不是刚才我离你太近了，你不高兴了……”石头沮丧地懊悔。

秋琳背对石头，轻轻地摇头，接着就是细细的抽泣，然后是哭声。

石头没看到秋琳哭过，这是第一次，他慌乱得双手在空中不知道怎么办。

是秋琳先转身抱住了他，石头僵住了。他感受到秋琳的滚烫的泪滴在他的衣领上簌簌落下，一颗一颗跳到他的心里。

秋琳哭得相当惨，嚎啕大哭也不为过。她的肩膀和抓着石头衣服的手臂都在颤抖。

石头不知道怎么办，听秋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心里难受得慌。石头用手轻轻拍着秋琳的背，甚至不知道这个时候最好是摸一摸秋琳的脑袋。

石头怕自己如果按照本能去拥抱秋琳的话，她会突然跑开，就像她每次都强调他们只是房东与租客的关系一样生疏。

“没……没事，坏人，坏事都过去了……”石头磕磕绊绊终于想出一句安慰的话，他不愿意说“你不要哭啦”这种话。

因为秋琳不哭的话，他就感受不到原来傍晚的夕阳是这样的静谧，不知道原来天空的颜色是这么清晰，秋琳的泪水和额头的温度是这么烫人。

如果秋琳真的不哭的话，他就闻不到她身上矢车菊的味道，这是秋琳最爱用的沐浴露。

石头想借机地想延迟进门的时间是不可能的。

秋琳深呼了好几口气，“唰”的一下离开了石头的胸膛，发丝乱糟糟地黏在脸上，眼睛肿肿的。她看着愣住的石头破涕为笑：“抱歉，一时间没忍住。谢谢你的安慰。”

“没……没事，我……我，你，你真的还好吗？可以再哭一会的。”石头诚恳地担心道。

秋琳看到他的衣服被她哭得湿了一大片，不好意思又爽朗地说：“回头我给你买一件新的衣服！走吧，我们今晚煮点好吃的庆祝一下！”

开门后，秋琳赶紧跑到楼上自己的卧室里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狼狈的模样哈哈一笑。

还好石头是个傻瓜，不会多想什么。

秋琳倒在床上，小心地拿出那张证明翻来覆去又看了好几遍。

“我做到了，奶奶。我真的做到了。”

秋琳的心落地了。

这三年来的委屈、不甘心和屈辱在那一刻再也压抑不住，越哭越痛快，越哭越忘我。

秋琳没想到自己会在石头面前没绷住，大概也是因为石头太安全了。

没有坏心眼，没有复杂的感情，像个小孩子。

希望他能找到自己的家，善良的石头应该有一个很好的家吧，一个很温暖的家吧。秋琳心想。

如果石头回家了，她一定是高兴的。

可能还有一点点，只有一点点的不舍。

从孤儿院到亲生父母再到奶奶离世，秋琳的生活里没有长久的陪伴，石头算的上第二个。

“保佑石头快点回家吧，回到自己的幸福里。保佑我们都会好好的吧。”秋琳握住项链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