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
“跟你说了多少遍不要叫我师傅!我不是你的老师!”
他甩袖而去,背影如墨山一般沉默威严,却又透出一点——非常细微的、令人牙痒痒的——赌气。
顾清尘站在原地,身着一袭素白长袍,纤瘦如玉,气息内敛。她没有再追,也没有出声,只是安静地望着他的背影,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
——可你确实在教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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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叫黎衍。
传说中是魔界三千年一出的战神,号称“魂殒之刃”,以一敌万,踏灭过上百个星环级的裂域战场。但他不喜欢别人提起那些。他更不喜欢人喊他“师傅”。
“我又没收你拜帖。”他说,“你不是我徒弟。”
“你不是我徒弟”这句话他几乎每三天要重复一次,每次都伴随着一个怒气值上升的叹气和一声干脆的走人。可问题是,他从来没真正“走远过”。
顾清尘刚到门下时,所有人都以为她只是个没背景的小可怜,是大长老一时善心泛滥捡回来试试的。谁曾想,大长老试了试之后,惊为天人,当即打包送进了主殿。
——那可是黎衍亲自掌管的主殿。
消息一出,整个魔界第二重天的长老团都炸了锅。他们纷纷表示:“她怕不是个魔种融合体吧?”“这修炼天赋哪里来的?”“黎衍居然收徒?!”
黎衍对此唯一的回应是:“我没有收徒。只是我手下没人敢管她。”
于是,这段特殊的“非师徒关系”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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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习,是一场与命运正面的博弈。
在这里,她每日起于寅时,止于子夜。五大长老轮番教导——阵法、符印、神识控制、灵能修复、黑火驭术……门门皆难,招招要命。她有时连轴十六个时辰不眠不休,只为刻下一枚转时阵,或是只为掌握一个拂火印的运力转折。
黎衍从不亲自教她。
他只是来查验成果——然后毫不留情地指出错误,或者更准确地说,冷酷地下死手。
有一次,她刚将“火系连环逆咒阵”布完,阵图未稳,他便随手丢进一团“湮魂之焰”。结果她全身毛发焦糊,鼻青脸肿地被掀了出去,还没等哭,黎衍的声音就传来:
“敌人不会等你点完每一个阵脚。快,是你唯一的优势。现在滚去重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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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是认真的。
他的严格里没有怨愤,没有羞辱,只有战场级别的精准和冷静——他在教她活下来,而不是学得好看。他不希望她成为天才,只希望她能在下一次宇宙崩裂前,不死。
她渐渐习惯了他。
习惯了他总是板着脸,习惯了他在她每次失败时冷静指出症结,却在她灵力耗尽后,总能第一时间出现在身边。习惯了他的茶永远是苦的,饭永远是凉的,却总能在她最需要时稳稳地摆在眼前。
他们从不多言。
而她,也变了。
她不再像初来时那样时常望天发呆,也不再傻乎乎地跟在老师屁股后面问东问西。
她变得安静、沉稳、执着。五大长老常私下说:“她的天资若有九分,今日已炼出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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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衍很忙。
他不止要训练她,还要管整个门派。他每日的行程如刻钟轮盘:子时布星阵,寅时审魔印,辰时训内门,申时斩外敌,深夜再去检查她的修行。
门人常说他冷,其实不然。他不是冷,是累。累得不想再感情用事。
可顾清尘是个意外。她在他生活里像一滴无声的雪,落在他衣角,从不惊扰,却渐渐让他走不动路。
有一次,他无意中撞见她在暗夜里偷偷模仿他练剑。
她身材瘦小,持的是一柄未成气候的小刃,挥得不稳,动作却一板一眼,连他皱眉的神情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他看了一会儿,没出声,只把自己那柄早已退役的旧剑轻轻挂在了她门前。
第二日她来找他:“师傅,谢谢你的剑。”
他:“我不是你师傅。”
她:“但你确是我的师傅。”
黎衍沉默了很久,许久之后轻声说道:
“那你……要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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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没人提“收徒”与否。
再没人问“她是不是该走了”。
她每日继续修行,越修越深,越练越狠。她的白袍上终于染上了黑焰的痕迹,她的指尖能撕裂混沌,她的眼睛已学会洞悉世间虚妄。
她成了黎衍门下的唯一弟子——至少,在别人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