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屋暖黄的灯光透过玻璃窗映在钟天野的脸上,长长睫毛投下的侧影微微颤动,面前的女人浅浅的泪沟盛着盈盈笑意。
钟天野不自觉的抿下一口口水,她想过会来找自己打招呼,但没想过会在自己单独一人的时候来打招呼啊。
“嗯。对。”
嘴上只说了简单两个字,脑子里却闪过千万句。
难道是过来扔给我钱让我离开周伯安的?还是来给我下马威的?
那我可要看钱说话。
眼前的女孩眉眼充满疑惑和不耐,倒是印证了周老爷子周彧年说的话,他说钟天野不是个好女孩。
第一眼见到钟天野的周令颐脑子里确实是这个想法。
但是周彧年嘴里的坏女孩往往都有一番大成就,并且都是顶好的女人。
因为她自己就是这样的。
周彧年的看法让周令颐对钟天野更加好奇。
“我是周伯安的姑姑,他应该刚才和你说了。”
钟天野想起刚才的自己有点不太礼貌,并且似乎有些臭脸,她有些犹豫自己要不要承认其实自己认的她。
还在犹豫的时候,耳边响起和周伯安一样温和的语调。
“或许我可以请你喝一杯咖啡吗?没什么,就是想和你聊聊,不用感到有压力。”
我没有感到有压力。
钟天野心里犯嘀咕。
“聊什么?聊周伯安吗?”
周令颐笑着摇了摇头,“其实我对你更感兴趣。”
钟天野听到此话困惑的转过头,斜着眼看向了周令颐。
不好,周伯安,你姑姑是女同!
怀着对面是女同的想法,钟天野在保持安全距离的情况下坐了下来。她怕晚上睡不着,只点了一杯果汁。
“你和周伯安已经在一起了吗?”
“对,但没有多长时间。”
“我觉得周伯安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很开心,谢谢你哦。”
突如其来的感谢让钟天野猝不及防,她挠了挠头,僵硬的说了声不客气。
“伯安他最近状态好吗?我很久没回国了,都不知道他最近生活怎么样了。”
什么啊,原来姑姑也没有多关心他啊。
“你在国外不和他联系吗?”
周令颐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问,微微僵了一瞬,便摇了摇头。
“我很多年前就出国了,他小时候被接回家之后我回来过几次,抱歉啊,我平常不和家里联系。”
抱歉不像是说给钟天野说的,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啊?没事,我就是好奇。什么被接回家,接回什么家?”
突如其来的一番话让钟天野抓不住头脑,突如其来的道歉更是突兀。
“嗯?伯安没和你说过家里的事情?”
“他不怎么说,他不怎么爱说话。”
钟天野有点坐立不安了,怎么说起原生家庭的事情来了,久远的记忆被扯回,随懿的话在脑海里跃出。
他原生家庭好像不怎么美满。
好吧,其实是很惨了。
但是钟天野有些逃避,直面自己男朋友原生家庭这件事她还没做好准备。
其实似乎并不会给自己造成什么影响,但钟天野总觉得知道了会给自己造成负担,她没有心力去装作自己很在乎的样子。
周伯安知道钟天野知道了以后呢,看见她无所表示的样子,会认为她是一个冷漠的人吗?
管他呢,他爱怎么样认为就怎么样想。
“伯安的家庭其实很特殊,你多少可能也知道些。”
“我不知道。”
钟天野飞快的否认,演技拙劣的自己都想笑。
周令颐也贴心的没有拆穿她,只是嘴角扯一点笑。
“他爸妈很早就去世了,在国外,因为车祸。没有人抚养他,我就去伦敦接了他回来。他的爷爷不承认他的母亲,对他感情也有些偏执,对他要求很严格。”
“我去接他时他也才六岁多,小时候他的性格还不是这样的,很活泼的。”
“不承认他母亲?”
这几个字有些无语的好笑,都已经把您孙子生出来了还不承认他的母亲。
果然一家子没几个正常人。
“他现在性格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爷爷管的太严了吧。”
“看出来了。”
“看出来什么?”周令颐笑的有些意味深长。
“看出来他家教很严啊。”
钟天野有些讨厌这个笑,说不出的意味,和他姑姑来单独找自己说话一样莫名其妙。
“你知道他爷爷会体罚他吗?比如,在他父亲的牌位前跪几个小时。”
周令颐说的很慢,一句话一个字一个字的蹦进钟天野的耳朵里,非常清晰,但是钟天野像是听不懂中文,事实太过抽象残酷,她下意识选择不去理解。
“什么?”
这句话一直在钟天野脑子里盘旋,钟天野挣扎着去理解,但是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的思绪早已停滞,嘴唇微张,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周令颐淡淡的看着面前有些呆滞的女孩,并不打算再说什么了,只是起身站起来抬手整理了一下衣服褶皱。
“时间也不早了,就先说到这吧,你朋友好像也在等你。”周令颐抬起头,向窗外看了一眼,看见前几分钟就等在咖啡馆落地窗前探头探脑的随懿。
没有告别,下一秒周令颐就消失在拐角。
随懿进来坐下时被钟天野的状态吓了一跳,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小臂,也不说话。
“怎么你了,她是谁呀,给你说啥了,你怎么这样?发生什么事了?”
钟天野的目光瞥过来,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和随懿说。
“她是周伯安的姑姑,和我说了一下周伯安的事。”
“什么?!”随懿的声音震天响,吸引的咖啡馆其他人都向这边看。
“你小点声行不行。”钟天野在震惊的余韵中被随懿的反应吓了一跳,但起码终于缓过来神了。
“走呀,看电影去,一会马上开场了。”
钟天野站起来拉住随懿就要向外走,“说什么了呀你说呀,她来找你干嘛。”
随懿在旁边喋喋不休,吵得钟天野有些烦躁。
“哎呀,过些天再说,我没想好怎么说。先看电影。”
随懿看得出钟天野没再开玩笑,她俩之间基本上没有秘密,如果钟天野真的不想说或许就是真的不方便说。
随懿不觉得她这个性格会被欺负,她只是现在认为这个周伯安有些烦人了,很少有事物能牵动钟天野的情绪,起码她今天这个状态很少见,自从和周伯安在一起后,随懿认为事情越来越多了。
甚至现在钟天野像是为了给周伯安保守秘密让她和钟天野少见的有了彼此的心事。
两人待的时间久了,情绪苗头不对劲即使不敏感也可以感受出来,钟天野看出来了随懿的想法。
"我以后找机会一定和你说,真的,只是现在我不知道怎么说。"
"因为这个事有点......"
"离谱?"
钟天野斟酌着用词,这件事确实有点超出她的认知范围。
“好吧,我到时候看看有多离谱。”随懿随口答应着,她已经不在乎这件事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就是想求个态度。
电影院内灯光熄灭,大屏幕上闪着电影片头,钟天野手握着手机有点焦躁。
她突然想起刚刚周伯安是被一通电话叫走,叫回了家。
从分开后,钟天野就没再联系过周伯安,她想不起来他,这很正常。
如果不是刚才周令颐来找她说话,钟天野估计现在也想不起来周伯安。
但是周伯安离开之后不联系钟天野,这很不正常。
甚至提醒钟天野早点回家的信息也没有。
‘他在干嘛呢?’
钟天野生平第一次对别人正在干什么有了好奇心。
她不死心的打开手机,亮度调到最低,打开微信,还是没有周伯安的消息。
钟天野退出和周伯安的聊天界面,发了信息给张万琴。
“我想知道南青这个地方如果体罚孩子,十几岁的小孩,会怎么体罚,会让人跪着吗?”
钟天野鬼神使差的想到了文化差异,万一这情况在南青很正常呢?她家里毕竟有外国人,还是在国外长大,教育孩子不一样很正常。
尽管从当时周伯安的姑姑的表情看起来这个情况好像并不正常。
“?你发烧了?”
张万琴回复的倒是快的很。
“谁家体罚孩子跪着都不这么正常吧,那也太变态了。”
“如果是在自家长辈牌位前跪着呢?”
“那更变态了好吗,你到底怎么了?”
“没事,我就是好奇随便问问。”
钟天野按灭手机,心脏通通直跳。
原来周伯安有病是家族基因,现在来看他们家没有一个人是正常人。
连周令颐也带着一丝诡异的体面。
钟天野也顾不上想周伯安遭遇了什么,她觉得自己招惹了不该招的人,不禁打了个冷颤。
怎么办,以后该怎么面对周伯安,装不知道吗,可是她演技不好。
直接提分手?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可是他长的很帅,钟天野一想到他的脸,就有些不舍得,特别是想到自己和他分手这张脸会栽到别的人手里,她就痛心郁闷。
原来好色到一定程度真的有人可以对潜在危险熟视无睹。
钟天野终于明白古时候的美人计为什么可以成功了。
算了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她那么厉害最后一定可以全身而退。
就算没有,也是她作为外貌至上主义者的报应,她该的。
甚至电影还没引入主题,钟天野就在短短几分钟完成了逻辑自洽。
只是,她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周伯安。
只说现在,她抗拒和周伯安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