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箫 第21章 21

夜深了，江桥上已经没有了白天的车水马龙，城市彻底安静了下来，只有江风还在不知疲倦的吹，顾盼终于还是没有了活下去的勇气，来到江桥上想结束这一切，她坐在江桥边的栏杆上，低头看着江桥下漆黑的江水，还有江面上破碎的月光，像极了她支离破碎的人生。

她只要再往前一步，一切就彻底结束了。她的手紧紧地抓住冰冷的栏杆，因为抓的太用力而发白。风吹起她的头发，几缕发丝遮住了视线。她松开一只手把头发拨开，擦了擦还没干的眼泪。这个年纪本该享受美好的人生，却因为别人的霸凌，走到这个地步。

“就到这吧……”她低声呢喃，做好了跳下去的准备。就在她要松开手的时候，一个声音从不远处响起。

“等一下。”

顾盼吓了一跳，猛地转头，在江桥路灯的照耀下，一个人从阴影里走了出来，他顺势跳上江桥边上的栏杆，也像她一样坐在栏杆上，坐在她的旁边，一副也要跳下去的样子。顾盼看着他，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顾盼说：“你为什么也坐上来了。”

赵良说：“要死一起死，路上也好有个伴。”

顾盼有点愣住了，好奇地问：“你为什么要死？”

赵良说：“说来话长。”

顾盼稍微往后坐了坐，然后继续问：“那就说说，反正都要死了，也不差这一会，就当听个故事。”

赵良说：“可能和你一样吧，活着太痛苦了。”

顾盼注视着赵良，仿佛在这个黑暗的世界上找到了同病相怜的人。赵良好像察觉了她的注视，缓缓转过头，江桥上的路灯在他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照出一张憔悴的脸，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和她相似的痛苦，像两个深渊。

他们对视着，谁也没有说话。江风在他们两个人之间吹过，吹起他们的头发，他们的头发交织在一起，在空中徘徊。

顾盼看着赵良无奈地摇头，动作很轻，轻得难以察觉，赵良发现顾盼往后坐了坐，自己也往后坐了坐。

“我跳了。”赵良故意吓唬她说。

赵良故意松开手，但是脚钩住栏杆，身体向前倾，顾盼下意识地抓住了她的手，但是这才发现赵良并没有真的要跳下去，只是故意吓唬自己才这么做的。

“你看，你并不是真的想死，不然你也不会想救我。”赵良平静地说。

顾盼明白了，刚才惊险的一幕，是他故意表现给自己看的，有点生气的她狠狠地给了赵良一记耳光。

“你怎么能开这种玩笑？”

赵良注视着刚才打了自己的顾盼，摸了摸被打的脸颊，有一种从来没有这么被在乎的感觉油然而生。

顾盼被刚才的一幕吓到，不禁想起以前喜欢的人朱凯为了救自己而死的场景，好像刚才赵良的举动让他代入了朱凯的死。

惊魂未定的她有点生气，于是学着刚才赵良吓唬自己的样子，也放开手，用脚钩住栏杆，假装要跳下去，赵良也和刚才的她一样下意识地抓住了她，赵良同样也被刚才顾盼的举动吓到了。

“哈哈……”顾盼得逞地笑。

“有意思吗？”赵良无奈地说。

“你先吓唬我的。”

“我……”

赵良也学着刚才顾盼伸手打耳光的样子，刚抬起手就觉得自己一个男的打一个女的不太好，手停在顾盼的脸颊旁边，两个人莫名其妙的对视上了，顾盼咽了口唾沫，不知道赵良这么看着她干什么，这个距离是要接吻的距离。

赵良也愣住了，缓缓地把手放了下来。

顾盼说：“我以前有一个喜欢的人，他是为了救我而死的，那时候我被一群小混混围攻，本就有病的他替我拦住了他们，但是他也因此而死了。”

赵良说：“原来我们有相似的经历，我以前也有一个喜欢的人，那时候我也在水深火热中，只不过和你不一样的是，我没能成功救她，所以她死了。”

两个人给对方讲述了自己的遭遇。

此时此刻，顾盼和赵良似乎找到了对方相似的心痛之处，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除非经历过类似的事情。他们对视着，仿佛在心疼对方的遭遇。

“我们倒数三下，一起跳下去吧。”赵良提议说。

顾盼点了点头。

“三……”赵良开始倒数。

顾盼紧闭双眼。

“二……”赵良继续倒数。

顾盼握紧了赵良的手。

“一。”赵良倒数了最后一位数。

顾盼无动于衷。

“你怎么不跳？”

“你怎么不跳？”

“看来我们还不能死。”

“对……那就先算了。”

说话间顾盼才发现自己的手已经紧紧地握住了赵良的手，有点不好意思的她慢慢放开了赵良的手，然后脸有点红了，也许是被寒冷的江风吹红的，也许是因为自己的举动羞红的。

“我们两个真傻。”顾盼突然说。

赵良有点疑惑地看着她，不知道她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们都曾经有一个愿意用生命来喜欢我们的人，但是现在却要用死来回报这份喜欢，这么做是辜负他们的喜欢，我们这么做不是他们想要的。”

“你说得对，凭什么要因为恶人的错来惩罚自己？”

“虽然我们想通了，但是痛还在，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也许我们应该做些什么。”

江桥下，一艘船行驶过去拉响了汽笛，低沉的声音在江面上回荡，像是在同意他们说的话。

“我叫赵良。”

“我叫顾盼。”

他们告诉了对方名字，像是许下了一个无声的承诺。告诉对方名字后，是一阵沉默。他们的名字，连同背后的故事，是一种负担，也成为了一种纽带。他们再次握住对方的手，只是这次握手有合理的理由。

“我们还会再见吗？”

“也许吧，如果还会再见，也许我们可以成为朋友。”

他们没有留下联系方式，仿佛将这个可能完全交给了命运。他们不约而同的转身，离开江桥边的栏杆，两个伤痕累累的人往两个不同方向的桥头走去。他们走的每一步都很沉重，谁也没有回头看。

也许命运让他们相见是有原因的，过了一段时间后，在一个寻常的一天，赵良透过一家书店的玻璃窗，看到书店里正在找书的顾盼，赵良跟随书店里顾盼的脚步挪动，顾盼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把书放在桌子上，准备开始读书，还没有发现赵良在玻璃窗外看着自己。

赵良在书店的玻璃窗外看了一会，不知道该不该走进那家书店跟顾盼打招呼，稍加思索后还是决定走进书店，走进去的时候顾盼正在看一本医学类有关的书。

他悄悄地走到她旁边，脚步声惊动了她，正在读书的她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他，有点不敢相信，阳光透过书店的玻璃窗，照亮了他们周围。

“没想到真的再见了。”

“我也没想到。”

他们自然而然地聊了起来，好像都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要不要一起去走走？”

“走吧，正好我也该回去了。”

他们走出书店，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走到顾盼住的地方。

“我到了。”

“那就下次见。”

顾盼看着站在那里的赵良，有点舍不得似的说：“要不要进去坐坐，喝杯水什么的再走？”

赵良愣了一下，直接答应了。

这是赵良第一次来到顾盼的房间，房间里充斥着顾盼身上的香味。顾盼给他倒了一杯水，放在桌子上。

从那以后，赵良成了这里的常客。他会带着刚买的新鲜蔬菜和水果来看她，他们会在厨房里做饭，饭菜虽然没有那么丰盛，但是对他们来说很温馨。

就这样，随着时间流逝，他们好像对对方产生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感情。

这天晚上，顾盼突然说：“我们再去一次江边吧。”

赵良似乎明白顾盼的意思，说：“走吧。”

这次去江边的目的和上次不一样，所以心情也不一样。他们需要回到那里，回到那个曾经想要终结一切的地方。

他们并肩站在江岸边，从这里能看到他们遇见的那座江桥。他们沿着江岸一直走，故意避开了那座江桥。

赵良转头看顾盼，晚风吹起她的头发，她的脸在江水路灯的映衬下如此美丽，好像他们相处的这些日子以来，他们脸上的阴霾渐渐散去，偶尔会有笑容。

“现在看江水，感觉不一样了。”

“我也这么感觉。”

江水拍打岸边的声音在回荡，他们周围没有别人，江风吹过手心，让他们感觉有点寒冷，他们再次握住对方的手。

“那时候我以为一切都结束了。”

“我也是。”

“还好遇见了你。”

“我也这么想。”

在夜色中，他们的目光不经意地落在对方地嘴唇上，他们渐渐靠近，轻轻吻了对方，这个吻很轻，像是在询问对方的意思，他们都没有闪躲，像是确认了对方的意思。他们依然紧贴着对方，在寒冷的江岸边互相取暖。两个破碎的灵魂，在江风的吹拂下，好像轻轻吻去了对方身上的伤痕。

江风依然在吹，只是暂时不再那么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