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光年·狂欢 第2章 第二章

论景色，一中是很美的学校。走在学校中，我常会想，倘若欧阳修曾来此地，一定会写下和《醉翁亭记》齐名的《一中游记》：

“环校皆花也。其大门以南，金桂尤美。门口亭亭如盖者，二雪松也。里行六七步，渐觉落花飘飘而纷落于两肩之上者，合欢也。曲径通幽，有亭掩映藏于紫藤之间者，读书亭也。亭外有何？小池塘也。塘内有何？金鱼王八也。……”

一中一年四季都有繁花盛开，只因校园绿化极美。春日，种在校园各地随处可见的玉兰花开，像一只只白色或粉紫色的小鸽子停在枝头，悄然等来莘莘学子，静看人来人往。女生宿舍楼前，一整排的樱花，暮春时节，风中飘雨，落花便在这轻风细雨中翩然起舞，美极，雅极。除了樱花和玉兰，桃李海棠，还有大片大片的橙色百合，点缀在小池塘边的迎春花和栀子花争相斗艳。初夏，小池塘边的长廊上紫藤遍开，在青柳翠竹之间倍显雅韵。校门口有两株如宝塔般苍翠挺拔的大雪松，雪松后有株合欢树。老师们都说这合欢在毕业的时候开得最灿烂。金秋时节，校门以南的一排金桂散发着淡淡芳香，整个校园都洋溢在甜到可以拉出丝来的桂香之中，给人些许闲意。冬日，腊梅盛开，偶降的冬雪是一中冬天的繁花。所有树木都叶落枝秃，只有雪松仍然郁郁青青。

学校还有一个人工小池塘，就是上面提到的。环绕着小池塘的，是数株依依青柳和艳艳桃花。还有个“静思亭”。学校建此亭，本意是让我们有个赏心悦目的读书之所，不料却为校园中无数异性恋提供了郎情妾意的方便。到了晚上，这里只有一盏孤灯，更照的月朦胧，鸟朦胧，你朦胧，我朦胧。常常有情侣在此成双入对，非常……

“哎，你说他们在这里能干什么呢？”简蓝有一次问我。

“你说呢。”我白了她一眼，“这么好奇，今晚来这儿扫黄好了。”

我跟简蓝经常来小池塘——背英语。每天的最后一节课是课外活动课，我跟简蓝就会来此背书。

倒不是我们有多自觉有多认真，而是我们有个一变态著称的英语老师，人送外号“灭绝师太”。师太有拿手锏三条：默单词，默课文，默作文。默不过关者，自己抄三遍并到办公室重默。为此提起英语课我们就头昏脑胀，提起默写就头痛欲裂，提起重默就泪流满面。教室里太吵，一有空，我就跟简蓝就到小池塘认真勤奋，有时候还会拉上二芸一起，常常引得异性恋们自感惭愧（并不）。

没过多久，我们的队伍里就加了一个新成员——龚邑郡。龚邑郡和二芸一样，跟简蓝是初中同学，两人关系也好。这是个自开学以来，默了多少次就重默了多少次的可怜的娃。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在灭绝师太手底下壮烈灭绝”的牺牲品。为了防止悲剧的第N次发生，他某日突发奇想随着我们屁颠屁颠地去了小池塘，美名其曰“背书”，实则换个地方玩耍——班主任不会到小池塘突袭，在这里玩手机不会有被没收的风险。他自己玩也就算了，时不时跟我俩说说闲话，讲讲笑话什么的……

反正只要他在，我跟简蓝就不可能认认真真地学习，多半是放下书本跟他一起东扯西扯，看看王八说说废话什么的……

结果当然是——向来被灭绝的他一如既往地第N 1次被灭绝了，从来没重默过的我和简蓝也在她的摧残下壮烈战死，像两只壁虎一样趴在英语办公室的墙上重默，其苦万状。瞥了一眼同样趴在墙上的仍旧嬉皮笑脸着的龚邑郡，我恨得差点踹他一脚。

某日下午活动课的时候，简蓝被拉过去做教室布置，我便一个人带着书准备去小池塘那。龚邑郡突然像只欢快的耗子跑到我面前说：“夏夜，你要去小池塘背书啊？等下我哈，我跟你一起行吧。”

我还没说话，站在教室门口那一群男生先嚷了起来：“龚邑郡，你不去打篮球了啊？今天跟七班呢。”

龚邑郡一边抓起英语书一边大声回道：“不去了不去了，跟七班那群人打没意思。我要去背英语了，不然明天默课文又要重默了。”

那群男生嘻嘻哈哈地抱着篮球走了，我跟龚邑郡也一路同行到小池塘那去了。这是我跟龚邑郡第一次单独相处，没了简蓝，我们两个居然没什么好说，只是一路默默走着。估计是一路上太沉闷了，龚邑郡突然笑着问了我一句：“夏夜，你会不会觉得我跟着你们两个跟烦人啊。”

我说：“还好啊。”

此时已经走到了小池塘，我也不急着背书，拿英语书垫在池塘上的曲桥的栏杆上坐下，对龚邑郡说：“今天我们班跟七班打篮球啊？有没有我哥啊？”

龚邑郡把书扔在一边，笑着坐在我旁边，说：“快别提你哥了。我就是不想跟你哥打篮球来着。”

“你跟我哥关系不好啊？”

“上次是闹了一回……你哥那个人，感觉很瞧不起人的样子啊。”

我笑着说：“他就是那个样子的。不喜欢跟人说话，就是说了，也很冷淡，爱理不理的。你别理他就行了。”

“这样。”龚邑郡微微一笑，扭过头去，凝视着池塘里的小金鱼们，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不远处，青翠的杨柳在风中轻摇其枝，像是在勾引着谁。暖风和煦，画面充满诗情画意。他的睫毛投射在脸上的阴影随着眼睛的眨动忽明忽暗，显得格外清冷，宛如青柳后的翠竹，不卑不亢。似乎从教学楼那里传来的喧嚣之声，传至我的耳里已经破碎而不再清晰，而这若隐若现的杂乱以声衬静更为此情此景增添了一丝不俗之气。我盯着龚邑郡的侧脸，他整个人都笼罩在阳光下，一个明媚如阳光的少年，不由得看得呆住了。

他猛然回头，笑看着我说：“你盯着我看干什么？”

我突然一愣，既而笑着说道：“刚才看着你，突然想起从前的一个朋友。”

此时那地，你又在干什么呢？是不是还和叶泉卿卿我我，亦或是，换了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