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已经到了四月中旬,这学期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一半。学校宿舍楼前的日本晚樱开得轰轰烈烈,远远看去是一片壮烈的粉红色,衬着万里无云的蓝天,甚美。
今天是周五,最后一节课是班会课,班主任先是在教室里讲了十多分钟关于上周月考的情况,然后又让学习委员一个一个地把这回考砸了的人叫到他办公室面谈。这学期的第一次月考,我考的十分平常,不好也不坏,虽然不值得表扬,但叫到办公室挨批也轮不到我。班上大半人心惶惶,趁老师不在都交头接耳起来。我本来在跟简蓝说话,后来她被叫走了,我觉得无聊,偷偷溜了出来。想到平时步履匆匆,从来没有停下脚步细细欣赏学校的樱花,实在太遗憾了,便从教学楼绕到了宿舍楼前。
学校栽种的一律是日本晚樱,有着大气的复瓣花瓣,四五朵花朵拥拥攘攘地开在同一个枝头,宛如中世纪欧洲贵妇褶皱夸张又雍容华丽的大裙摆。每一朵繁花似锦,尽情绽放在阳光的照耀下,又仿佛是正值豆蔻年华的少女,在阳光下展露锋芒。暖风袭来,樱花的花瓣随着微风翩翩飘落,落花犹似坠楼人。我突然想起顾伊桦曾说过“樱花七日”。樱花虽美却短命,边开边落。经历了短暂绚烂,随即决绝离去,也是樱花倔强的性情吧。又是一阵风吹来,我散落的发丝随风而起,与樱花的碎碎花瓣一起在风中飘摇。
突然感觉有个人在我身后撩我的头发,回头一看,却是龚邑郡。见我回头,对方脸上立刻绽放出一朵盛大的笑容,眼睛里仿佛藏着一个小小太阳一般熠熠发光。他随手把我肩上的樱花花瓣拂去,道:“你怎么躲在这个地方?”
我看着面前这个明媚如阳光的少年,微微笑道:“反正也没事,就来这儿看看。”
“学校的樱花倒好看。”
“嗯。”
龚邑郡抬头看着樱花,突然猝不及防地抬脚狠狠踢了樱花树一脚。我刚想制止,樱花树已经被他踢得摇了几摇,大片大片的樱花花瓣如同樱花雨一般纷纷而落,我俩站在花树之下,头上、肩上、手臂上沾满了樱花花瓣。我和龚邑郡之间仿佛隔了一条樱花珠帘,他伸出手来接樱花雨,一边哈哈笑道:“好不好看?”我瞪了他一眼,跟着他笑出了声。
“哎,现在隐香园的樱花也开了,肯定漂亮得不得了。待会儿放了学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你说隐香园啊?好啊。最近正是赏樱的时候,估计这几天隐香园人山人海吧?”
“不许去。”一个大煞风景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我和龚邑郡一齐转头,看见了不知何时从天而降的夏天。他先和龚邑郡虎视眈眈了几秒,接着干脆明了地跟我说:“放了学哪儿也别去,乖乖在校门口等我,我跟你一起回家。”说完一瞪眼,毫不停留地从我们身边擦身而去了。
“哎,我要去哪儿关你什么事啊?”我转过头,对着夏天渐行渐远的背影喊道。
“我不管。反正今晚放学后,乖乖跟我回家。”夏天的声音遥遥传来,我看着他径直走过了长长的樱花道路,脚步丝毫不减。
“你……”我刚想追上去,却被龚邑郡拉住了手腕。龚邑郡在身后说:“算啦。我知道他向来不喜欢我。”
我回头想跟龚邑郡说话,却一眼瞅见看见樱花道路的尽头,樱花树下有个一闪而过的人影。
放学后我站在学校大门口,我左等右等,夏天连半个影子也没出现。这家伙,多半是当时随口一说,事后就忘。我也懒得理他,果断坐了公交车回家。
回家更气人,我在门外狂敲数声就是没人应,也不知爸妈到哪儿浪漫去了。我摇摇头,准备找钥匙开门,却发现钥匙也忘了带。我唉声叹气,对自己翻了个大白眼,愤愤地放下书包,敲了敲对门,也就是夏天家。
“夏天!你在不在家啊?我忘记带钥匙了,开门让我进去!夏天!”敲了良久,刚准备放弃,门里终于传来了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门开了。门里站着顾伊桦。
就在看到他的一瞬间我整个人都石化,十秒钟后我清醒过来,指着他狂叫道:“啊——你怎么不穿衣服啊——啊啊——”我的第三个“啊”还没喊出来,就被他一把拎进屋再干净利索地关了大门。
等我的大脑重启后,我的眼前是两个接近半裸的男人晃来晃去,眼前一片模糊的肉色。
夏天**着上身,正在一堆衣服中翻江倒海想找一条没穿过的短裤借给顾伊桦穿。顾伊桦呢,腰间围着一条大浴巾优哉游哉地晃到厨房拿了两瓶冰雪碧,还递了一瓶给我,顺手的就像我们之间没有初三吵架时的隔阂一般,可我在脑海里搜寻了半天,也想不起来我俩和好这回事。
我接过雪碧,随手放到茶几上,看着这两个男的,满脸纠结,忍不住叫嚷道:“你们两个到底怎么回事嘛!”顾伊桦轻描淡写地瞟了我一眼,“噗”的一声打开了雪碧,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坐到沙发上,甚至不合时宜的翘起了二郎腿。然后他向我解释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今天中午顾伊桦爸妈突发奇想,向顾伊桦宣布他们要去旅行一周,于是顾伊桦在第一时间通知了他的好基友也就是我哥夏天,今后一周都将在夏家度过。夏天听了激动不已,一放学就冲到顾伊桦的学校跟他打篮球去了,连我也忘了通知,什么“跟我一块儿回家”这种随口一说的话更是被这没良心的家伙忘到了九霄云外。两人从球场大汗淋漓地回了家,洗了个澡,却惊奇的发现顾伊桦没带换洗衣物,于是就有了我眼前的一幕:顾少坐在沙发上悠闲地喝着雪碧,小夏子卖力地找着可供顾少享用的……内衣。果然好兄弟共穿一条短裤。
了解事情真相的我惊魂未定,指着只在腰间围了条浴巾的顾伊桦大叫道:“那你不会穿件上衣吗?!”又转头冲着被埋在大堆衣物之间的夏天说:“你也是!干嘛光着身子!我好歹也是女的吧!”
夏天头都没回,只从鼻子里传来一声不屑一顾的“哼”。顾伊桦则肆无忌惮地凑到我面前说:“你是女的啊!你是女的吗?我怎么没看出来啊……”等我愤怒值上升到最高点的时候,他笑着点点我,说:“老实说,我的身材是不是特别perfect?”
我也真傻乎乎地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下一秒就羞涩到满脸通红,干咳着尴尬的移开目光不去看他猥琐的眼光,也不去听他和夏天同时发出的诡异笑声。我拿起先前放在茶几上的雪碧,打开喝了一口,然后故作镇静地说:“干什么啊!谁没见过啊!什么了不起啊!”顾伊桦坏笑着说了句:“色女。”
我不理他,只顾喝雪碧。夏天突然站起来,对我说:“哦,忘了跟你说,你爸妈和我爸妈回老家去了。”
“啊?为什么啊?”
夏天把一条短裤扔给顾伊桦,顾伊桦往房间走去。夏天顺手找了件衬衫穿上,对我说:“原因没听清楚,好像是谁过生日他们回去吃饭。总之这个周末他们不在家就对了。”
我说:“啊哈,那你们可是幸福满溢,基情四射了。”又问道:“那我们今晚吃什么?”
顾伊桦不知何时换好衣服走出来。他穿着夏天的白衬衫和浅咖啡色的修身长裤,倚在门框上,一边摆弄着他的刘海一边说:“吃烧烤吧。还去你喜欢的那家,怎么样?”
我歪着脑袋,朝他微微一笑。我以前怎么没觉得觉得我哥的这套衣服这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