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长 第97章 纹身

边崎之沉默良久，终于撇开头去，半笑却半是笑不出来，搓了把脸说：“突然搞个山盟海誓我受不了。”

沈一欧无奈笑了笑：“你信不信我？”

边崎之撇眼看向他，点头道：“信。”

“我最信你了。”边崎之说这话时，眼角有零零碎碎的光晕，窗外烈阳渡在他轻颤的眼睫上，就好像他也能发光一样。

他凑到沈一欧耳畔轻声说：“我还相信上帝，相信你是上帝送给我的礼物。”

沈一欧侧眸去看他，彻底失措。

“你刚刚是不是不够爽？”沈一欧撇开气氛：“怎么还给我卖乖？”

边崎之：“……”

“再来一遍？”沈一欧说盯着他。

边崎之：“…………”来你爷爷。

“你这儿怎么有个疤？”沈一欧突然扯过他的手指。

就见边崎之大拇指的指缝间有一道细小的疤痕。

“这个啊。”边崎之借着这个姿势牵住他的手：“小时候跟人打架弄的，我当时手滑了，攒足劲结果打人家眼镜上去了，他屁事没有，我倒是手指断了。”

“断了？”沈一欧眼惊。

“嗯。”边崎之摇摇头：“还塞过钢针，然后去缝针的，说明我那一拳是真的厉害。”

“再厉害有什么用？”沈一欧动作极轻，抚了抚他的疤痕：“厉害到自己身上去了。”

“疼死了吧？”他问。

“忘了，我记得我那时候还撑了一个下午，我们中午打的架，我下午吃饭时间的时候才去的医院。”边崎之笑了起来：“我现在想想还觉得我牛逼。”

“牛逼个屁，傻逼。”沈一欧说。

“对了。”沈一欧就此跳开这个话题，换了话说：“你腰上那个在哪儿纹的？”

“你要纹？”边崎之问。

“嗯。”沈一欧点头。

“想让我带你去啊？”边崎之问。

“嗯。”沈一欧点头。

“求我。”边崎之说完有笑。

“求你。”沈一欧拉起他的手：“求你求你，求求你啦。”

边崎之侧倚着栏杆，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嘴角的笑始终在那儿：“好乖哦。”

其实沈一欧真的不乖，他桀骜不驯、冷漠固执，但其实沈一欧又真的很乖，他俊逸不凡、温柔可爱。

但无论怎样来说，在边崎之眼里，在他这个能自动调滤镜的眼睛里，管他什么提钢管敲人的抗把儿。沈一欧就等于沈小乖，沈小乖就是最乖。

……

那就带沈小乖去吧。

“这里是边崎之认证的官方纹身店。”边崎之一道走一道说一边替他开门绕进屋去：“我都是在这里纹的，我肩膀上那个太阳——”

沈一欧张嘴欲要说话，边崎之继续的声音打断了他：“是老板大发慈悲纹孙悟空送的。”

沈一欧无奈道：“……刚想问你有什么寓意。”

“有寓意啊。”边崎之道：“寓意就是这个世界是善意的。”

沈一欧：“……你说得对。”

“边哥!”老远有人喊上一道：“这儿呢!”

“那边。”边崎之牵起沈一欧的手指向不远处。

在那纹身师面前驻足。

纹身师似乎都有以身做模特的习惯，直接往身上搞了个通体纹身，黝黑的肌肤贴着一层可怖的刺青，叫人有些吃怕。

“这位就是你说的朋友吧？”纹身师笑问。

“我几时说是朋友？”边崎之不爽纠正说：“是男朋友。”

“嗯嗯!是……是男朋友!”纹身师笑了起来。

边崎之这才满意消停。

“你好，我叫甄保。”纹身师递出手：“叫我小甄或者保哥都行，但是别喊叠字。”

沈一欧笑笑伸出手去：“你好，我叫沈一欧。”

“沈一欧。”甄保一偏头想了会儿：“噢!就是他腰上那名字吧!”

沈一欧牵强一笑，实在觉得这种过度热情的第一次见面有些不好受。

想附和回应一下又觉得自己没法热情到那个高度去，他本也不是个什么安静高冷的人，这时候跟甄保比起来倒像是有些闷骚少话。

城里人都这么热情吗？？？

哎，无奈。

“要纹什么？”甄保问。

“和他一样的位置。”沈一欧说着思索须臾：“就纹……seven。”

“seven？”边崎之看着他。

“七。”沈一欧笑笑：“崎。”

他无奈说：“对不起我尽力了。”

边崎之却是觉得好笑，开心里杂了些受萌点，乐呵呵地说：“那就seven吧。”

“衣服脱了吧。”甄保说。

沈一欧这趟脱的很慢，不知顾忌什么。

“啊？”甄保一惊，直愣愣看着他肩背及腹部胸口的伤留：“这谁打的？”

“小时候犯浑。”沈一欧笑意牵强。

“那你没法和边崎之纹一样的了呀。”甄保说：“你这里有片青。”

“那……”沈一欧不想放弃一模一样的位置，只好说：“给我纹小一点吧。”

小一点，但要一样的位置。

……

边崎之纹身的时候真的不觉得那是一个多么帅的姿势，但放在沈一欧这儿倒有些迷人了，比如此刻，沈一欧**着上身靠墙站得懒懒散散，低头拨弄着手机，额发垂在了眸前，看上去似乎有些颓废青年的丧系美感。

本来纹在腰上这种工程，应该躺着或者趴着的，但沈一欧死活不肯，他宁愿站几个小时也不愿意躺过去，说是像案板上待宰的鱼。假的，其实是觉得这个姿势太尴尬，像是在这吵杂的市场当中被人强/奸一般，所以他选择了站。

甄保就只得半蹲着给他刺。

双双无奈。

纹在这种敏感地方真的是一件尴尬死的事，所以沈一欧搞不明白纹通体的都是怎么想的？难道真的有人不介意一个外人捧着你的屁股雕刻吗？

于是忽的想到若是纹身师当真捧着人屁股给纹身，那要是那屁股露个屁该怎么办？

——大型社死现场。

沈一欧彻底忍不住，低头笑起来。

“笑什么？”边崎之抬眼看他。

“没什么。”沈一欧清清嗓子清去笑意。

“疼吗？”边崎之看着他。

“啊？……忘了。”沈一欧后知后觉这才发现自己都已经忘了疼。

“傻不傻。”边崎之无奈从椅子上起身，靠了过去，同他一起贴着墙站，被罚站一般。

“有烟吗？”沈一欧问。

边崎之从兜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根喂进他嘴里，沈一欧伸了一半儿的手无奈退了回来。

叼着烟看他，边崎之吊他几秒才去给他点火。

烟丝游荡。

沈一欧突然想起了来纹身之前，他褪了上衣盯着自己的身体看了好久，淤青疮疤散落在肌肤上，他觉得好丑，那天他寻寻觅觅地期盼着一块干净的位置，想要留给边崎之，可是他找不到。

找不到一块能够给得出手的肌肤。

窘迫与无奈下，他指腹使劲磨蹭过那些丑陋的疤痕，蹭得发红，他突然恨透了从前那些不美丽的时光，那些落在过去的痛苦这才游到当下，他也终于，像个孩子一般委屈起来，不知是为过去的自己抱屈，还是为如今的模样无奈。

只记得那天，他差点被自己急哭。

终于到了这个地方来，真真正正地迫在眉睫了，他想留有边崎之的记号，想让自己身上的有一个地方只属于边崎之，写了他名字的那种属于，但他实在找不出来哪里配得上边崎之。

于是只有把自己最干净的一块给他，那一块不大，没有边崎之的纹身大，但他只有那一点。

那是他有且仅有的不染之地，全给出去了。

看上去似乎不够大方，却实在足够真诚。

“诶。”沈一欧喊道：“你会不会不爽？”

“不爽什么？”边崎之看他一眼。

“你纹那么大方，我这么小气。”沈一欧说着其实并不好受：“显得我是个小气鬼。”

“小气鬼。”边崎之喊了喊，并不跟着沈一欧的主题走，自顾自念叨起来：“小气鬼不好听，不如叫小可爱，其实还是小乖好听些。”

“跑题了大哥。”沈一欧提醒道。

“你真想听我说？”边崎之终于不胡言乱语。

沈一欧却有些紧张了：“嗯。”

边崎之往一旁兢兢业业的甄保看了眼，凑到沈一欧耳边小声说：“小欧哥哥，我要心疼死你了，留我一条活路吧。”

沈一欧一愣，沉默起来。

边崎之不是五大三粗的小流氓，他甚至一眼瞧出了沈一欧眼里的窘迫与失落，他觉得自己这副身体真的丑极了，边崎之却要心疼死了。

后来很长时间里，沈一欧不再说话，只是被边崎之塞了一个耳机。

白色的耳机线从边崎之耳廓连到沈一欧的。

像是缠住了两人的一生。

他以前喜欢无线耳机的，毕竟方便，用不着绕来绕去，大抵是有了沈一欧之后，倒是觉得有线耳机更好，毕竟人活着不可能总是方便的。

总会有麻烦的，然而关于沈一欧的一切麻烦，他都很喜欢。

耳机里放的是一首情歌，好些年前的了，沈一欧听得昏昏欲睡，半睡时候又被腰间的疼痛弄醒，干脆也就不睡了。

“我想听你唱歌。”沈一欧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