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长 第38章 不会

“阿攸!”徐亚隔着一条街喊了一声。

沈一欧低头戴上了耳机继续走，没有置理几人。

“他干嘛不理我？”徐亚问向两人。

“阿攸？”何哆哆看过去：“他怎么……”

“哎，早点来就能赶上了。”张缶说道。

后来几人的情绪一直不高。

沈一欧却已经开始了自己万年不变的生活。

他和以往一样，和一群莽汉埋在一起搬货的时候总是没什么表情，只是偶尔会退到一边抽根烟，看起来很惆怅，也很颓废。

“哟，腿怎么了？”有人问他。

沈一欧淡淡吐出一句：“摔了。”

“摔了还来，挺坚强啊。”那人喊道。

沈一欧不再搭理他，自顾自往仓库里搬货。

那人冲身后的人笑了笑，走上前去围住了他，笑意里分明的不怀好意。

“有事？”沈一欧眸色很凉，提不起任何表情。

“没事。”那人笑笑：“找找茬，你这腿都摔了可弄不过我们哥几个吧。”

沈一欧看着他们，神色因为疲倦看起来有些不屑。

“要是你现在给我们磕几个头，磕满意了，说不定我们就不找你麻烦了。”那人说罢笑了起来。

沈一欧并不畏惧这种场合，只是现在真的好烦这群人，自打他来这儿搬货开始就接二连三的找他麻烦，阴的明的接连不断，没有耍在眼前来，他也就一一忍了，现在突然忍不了了，他抬眸淡淡说：“你们真的很想打我？”

“怎么能这么说呢。”那人笑笑：“只是想跟小朋友玩玩。”

沈一欧依旧面无表情，不紧不慢地摘了手套又脱了外套扔在一边：“不要打脸，我不还手，打完别再缠着我了。”

这么傻气的让人来打不是想跟他们一架结束所有恩怨，单纯地因为脑袋太乱了，想被打清醒一点。

不让打脸是因为他就算再难受他也还是沈一欧，是沈曼妤的弟弟，他不想沈曼妤操心他这些孩子一样的傻气。

那人眼睛一亮，试着抬脚往他肚子上踹去。

沈一欧本就清瘦，在没有反抗和挣扎的情况下直直被踹到地上，他微皱起眉，一声未吭，也没有还手。

一群人围了上去。

他们都还算遵守规则，谁也没往身体裸露处打，但一脚一拳的却都是在用蛮力。

沈一欧全程不吭一声，被人死堵在仓库墙角揍，这里光线很暗，他突然感觉好像什么都看不见了。

什么都看不见，看不见光，也看不见边崎之了。

不知纠缠着打了多久，那群人终于放了过他。

沈一欧全身都疼，一时间站也站不起来，翻了个身躺在地上。

最后走的人捡起他的外套拍了拍灰尘扔在他身上。

沈一欧扯着外套盖住脸。

给他捡外套的男人就坐到了他旁边。

“你为什么让大家打你？”男人问他。

沈一欧嗓子已经哑了，闷声说道：“烦。”

“烦还来这儿？你不知道这群人一直喜欢欺负人？”那人声音很小：“对不起我刚刚也打了你，但我如果不动手他们就会打我了。”

沈一欧艰难地从兜里摸出烟递过去一根给他，缓缓坐起身来：“打了就打了。”

“刚刚我们下手都挺重的，你身子还熬得住吧？”男人接过烟。

“没事。”沈一欧颤着手点燃了烟：“我让你们打不是真的怕了你们，就是有点烦，你不用觉得抱歉，我自找的。”

“你才多大。”男人重重吸了口烟：“别在这儿干了吧。”

“行了。”沈一欧站起身，又差点摔回地上，他叼着烟穿好外套，靠着墙养了会儿神。

他不勉强自己这种样子还去干活，但也没有去医院，早早地回了家。

一路上都还是瘸瘸拐拐。

……

边崎之坐公交到了机场，拖着行李箱上了车。

手机一直在口袋里响，他摸出手机接通了电话。

“边哥。”电话那边的人嗓门很大，吼着说：“听说你要回来了？!”

“听谁说的？”边崎之漫不经心地走着。

“你家阿姨。”那人说：“你上车了吗？我待会儿去机场接你？”

“别来接，我得先回家休息几天，先不跟着你们去疯了。”边崎之说。

“好吧，那你路上注意安全。”那人说着挂了电话。

边崎之悠悠上了火车。

这趟火车和来时一样挤，挤得差点把他悬空起来，边崎之有点哭笑不得，突然羡慕起小小的饭饭来，在这种场合它还是很占优势的。

终于在一通拥挤下他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坐他旁边的是个大爷，这个大爷很健谈，一路上嘴就没停过。

“哎哟这小狗长得真标致。”大爷看着饭饭：“瞧瞧这有鼻子有眼的。”

饭饭：“……”

边崎之一笑：“大爷这是猫。”

况且有鼻子有眼又是什么形容词……

“哦，猫啊。”大爷碰了下饭饭的脑袋，笑得一脸皱纹，说道：“这小狗长得真标致。”

边崎之：“……”

在这位大爷发挥了他的三秒记忆后，边崎之彻底放弃了去解释。

旁边这位大爷的声音很大，说话的时候轰隆隆的跟打雷一样，换作以前边崎之会想跟他聊上一会儿，但是现在却提不起兴致来。

直到窗外的天色黑了下去，大爷已经靠着椅背睡熟了，饭饭也窝在他怀里睡下了，整节车厢都安静了下来，外面下起了雨，车窗上都是雾气和雨水。

他摸出那只蓝牙耳机塞进了耳朵里，无神的望着窗外，明明都已经看不清什么了，他却能感觉到，他在慢慢脱离这个地方，开始离那个吵闹的、脏乱的淮宁镇越来越远。

也离沈一欧越来越远。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车窗上画。

于是腾满雾气的玻璃上多了三个字——沈一欧。

沈一欧这个时候应该在酒吧里，应该穿着黑色工作服低头写作业或是给人送酒上小吃。

他昨晚没睡，这时候也终于有了睡意，偏头靠着椅背睡了会儿。

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亮了，他拉开窗帘一看，那个他昨晚写下的名字也被蒸发了。

他有点无措，盯着空落落的窗户看了好一阵。

后来车厢上的人接连醒过来，又开始了白天的吵闹。

这一路上，旁边的大爷一会儿扯着周遭的人闲聊，一会儿又低头来逗会儿饭饭，甚至一直到下车，大爷都以为那是只狗。

直到走出机场，看到这个繁华落尽的、车水马龙的城市，他才真正意识到，回来了。

上海这边比淮宁要冷，寒风凛冽间他骨头都被吹得刺痛，边崎之下意识抱紧饭饭，打了辆车回家。

“边煜乔呢？!”边崎之把行李箱随手一扔：“我今天回来他就没叫人来接我？我还得自己打车!”

“少爷，董事长这两天出差去了。”家政阿姨说道。

“出差。”边崎之叹了口气，拎起箱子往房间里去，饭饭迈着小腿跑上来。

家政阿姨跟了过来：“大少爷，房间给你打扫好了，你看还有没有什么要添的？”

“没了，谢谢。”边崎之把箱子随手扔在房间。

饭饭回到久违的地方，熟练地窜进猫窝。

边崎之摸出手机刷新了好几遍微信页面，始终刷不出沈一欧的消息。

他逐一回复了张缶他们的消息，剩下的叫他出去玩的红点他连看都懒得看了。

边崎之懒懒地躺在沙发上，突然迷茫起来，这明明是他一直以来期盼的，终于到了这一天，他却觉得不适，甚至有点失落。

边煜乔工作一直很忙，边崎之从前一直自娱自乐，要么就是跑出去跟人混几天不回家，现在却突然不想出门，不想看酒吧里那些灯光和音乐，也不想在网吧里埋头几夜，只想旁边多一个人。

他摸出手机给外公打了个电话报平安。

“小外孙回来了？!”外公一听乐了。

边崎之懒懒一笑：“外公，我刚下车，有点累，等过两天我去看你和外婆。”

“好好好，你先休息。”外公嘴角擒着笑。

边崎之挂掉电话就变得无神起来，盯着比淮宁那儿打好几倍的房间有些出神。

他总觉得这个房间太空了，空得他有点待不下去。

于是他摸出挂在脖子上的两个校卡挂在墙上，这才勉强好受一点。

饭饭从窝里钻了出来，爬进他怀里陪他一同看着墙上那两张校卡。

一个是边崎之。

一个是沈一欧。

“饭饭。”边崎之低头抚摸它的猫：“你说小欧哥哥会不会忘了我们啊？”

饭饭仰头叫了两声。

“你也觉得不会是吧。”边崎之笑意很勉强：“但我有点怕怎么办？”

饭饭低头埋进他怀里不再发声了，安抚一般拱了拱。

边崎之不死心，扯过手机给沈一欧发去了几条消息。

币安亓知：我到家了。

币安亓知：你在干嘛？

币安亓知：小欧哥哥。

……

币安亓知：你会把我忘了吗？

沈一欧此时依旧是全身都疼，那种睡一觉起来后的僵硬以及疼痛的变异一瞬间将难受放大了。

他侧身躺在床上，虚着眼睛看消息。

拇指抹在最后那条——你会把我忘了吗？

他双眸依旧困倦冷顿，心里悄悄回答着：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