蜃珠奇缘 第9章 梦魇滋生

蜃珠在吞噬伪珠残余能量后的第七个夜晚，开始显现异常。

原本温润如月华的珠光里，不知何时渗进了几丝幽蓝。那蓝意极淡，初时只在珠体核心处若隐若现，如同宣纸上偶然晕开的墨痕。

可每到子夜时分，当万籁俱寂，唯有寒蛩在草间低鸣时，那幽蓝便会悄然扩散，顺着珠身内流转的光华蔓开，像极了深海之中某种发光水母舒展的触须。

黎剑第一个察觉不对。

那夜他正在悟道崖密室调息，忽然听见一阵极低沉的嗡鸣。

那声音不似金铁，倒像是从极遥远的海底传来，带着某种古老的韵律，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睁开眼，正看见悬浮在玉台上的蜃珠轻轻震颤，珠体内的幽蓝光华明灭不定，伴随着震颤，发出类似鲸歌的悠长低鸣。

这异象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方才渐渐平息。

黎剑起身走近玉台，伸手欲触，却在指尖即将碰触到珠体的瞬间，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

那不是寻常的寒冷，倒像是……某种带着怨毒的情绪，透过珠体，直刺神魂。

他收回手，眉头微蹙。

自那夜联手卓运系粉碎索罗门阴谋，已过了半月有余。

这半月来，江湖看似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租借条款顺利推行，已有三个门派因救治同门或赈济灾民而申请使用了蜃珠，过程平稳，未生波折。

便是戒灵门的孤独律，前几日也曾传书而来，言及门派重建顺利，感念黎明宫高义。

一切都似乎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唯独这蜃珠……

黎剑凝视着已恢复平静的珠子，它此刻光华内敛，温顺地躺在玉台上，仿佛方才的异动只是他的错觉。

但他指尖残留的那丝寒意，以及心头挥之不去的不安，都在提醒他，事情绝非那么简单。

“师兄，”密室石门轻启，黎刀端着茶盏走了进来，见他立在玉台前，不由问道，“可是这珠子又有什么古怪？”

黎剑沉吟片刻，将方才所见和自己的感应说了。

黎刀放下茶盏，凑近仔细看了看蜃珠，摇头道：“我看着与往日并无不同。许是吞噬了那伪珠的能量，尚未完全炼化所致？那伪珠毕竟是索罗门以邪法炼制，有些残余的戾气也不足为奇。”

“但愿如此。”黎剑颔首，心下却并未放松。

他修炼的《破晓诀》最重心境澄明，对气机感应尤为敏锐，方才那丝寒意中的怨毒，绝非寻常戾气可比。

接下来的几夜，黎剑都守在密室观察。

子时一到，蜃珠必生异动。

那幽蓝的光华一日盛过一日，低沉的鲸歌也愈发清晰，到了第五夜，甚至能看见那蓝光在珠体表面凝聚成细密的、如同冰裂般的纹路。

而黎剑每次试图以心神探查，都会感到神魂如被冰针穿刺，隐隐作痛。

他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

这夜，他决定冒险深入探查。

盘膝坐于玉台前，黎剑屏息凝神，将自身状态调整至最佳。他并未直接引动蜃珠入梦，而是运转《破晓诀》，将一缕至纯至净的先天真气，如同最纤细的丝线，缓缓探向蜃珠。

真气触及珠体的刹那，想象中的排斥并未出现，那蜃珠反而像是久旱逢甘霖一般，主动吸纳起他的真气。

不，不仅仅是吸纳，更像是一种……拖拽！

黎剑只觉眼前一黑，周身景物瞬间扭曲、崩解！

再定神时，他已不在密室之中。

放眼望去，是无边无际的昏黄。

狂风卷着沙砾，抽打在脸上，带着干燥灼痛的感觉。

天空是压抑的铅灰色，不见日月星辰，唯有远处一座巨大的、由黑石垒成的祭坛矗立在沙海之中，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是梦境！

黎剑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但这并非他主动引动的梦境，而是被强行拖入的，属于蜃珠……或者说，属于蜃珠内部那股异种能量的梦境！

他稳住心神，迈步向祭坛走去。

沙地松软，每走一步都深深陷入。

风中似乎夹杂着无数细碎的呜咽，听不真切，却让人心烦意乱。

越是靠近祭坛，那股熟悉的、源自伪珠的阴寒怨气就越是浓重。

终于，他踏上了祭坛的台阶。

祭坛顶端，景象更是诡异。

数以百计身着索罗门服饰的虚影，正匍匐在地，向着祭坛中央顶礼膜拜。

而祭坛中央，悬浮着的并非伪珠，而是一团不断扭曲、膨胀的幽蓝光影，光影中，隐约可见一个白发老者的轮廓。

那老者身形虚幻，面容模糊，唯有一双眼睛，锐利如鹰隼，此刻正穿透漫天风沙，死死地盯住了刚刚踏上祭坛的黎剑！

“窃珠者……”

一个苍老、沙哑，仿佛两块锈铁摩擦的声音，直接在黎剑的识海中响起，带着刻骨的恨意与冰寒。

“汝等蝼蚁，安敢染指圣物……终将沦为梦魇之食，永世沉沦！”

话音未落，那团幽蓝光影猛地爆开！

无数道冰冷的、充满恶意的意念如同潮水般向黎剑涌来，瞬间将他吞没！

那意念中充斥着毁灭、疯狂、怨毒，以及一种要将万物都拖入永恒寒冬的执念！

黎剑只觉神魂如遭重击，眼前幻象丛生，仿佛有无数冰棱从体内刺出，要将他的意识彻底撕碎！

“噗——！”

现实中，盘坐的黎剑猛地睁开双眼，一口鲜血喷溅在身前的玉台上。

那鲜血竟未立刻浸润玉石，反而凝而不散，表面迅速凝结出一层薄薄的、散发着寒气的冰晶！

密室石门被猛地推开，听到动静的黎刀黎斧冲了进来，见到黎剑面如金纸、唇边染血的模样，以及玉台上那诡异凝结的血冰，皆是骇然失色。

“师兄！”

黎剑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暂无大碍，他低头看着那带着冰晶的黑血，感受着经脉中残留的刺骨寒意，脸色凝重到了极点。

“立刻……传讯给孤独前辈。”他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告诉他，伪珠之患未除，怨念反噬已生。蜃珠本源正在被侵蚀……我们需要南海鲛人族的帮助，需要……澄心珠。”

黎刀黎斧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他们深知黎剑心性坚韧，若非事态严重到无法控制，绝不会如此急切。

黎刀当即领命：“我这就去用千里传音符！”

黎斧则扶住黎剑，掌心抵在他背心，渡过去一股温和的真气，助他平复翻腾的气血。

黎剑闭上眼，脑海中再次浮现出祭坛上那双充满怨毒的眼睛，以及那冰冷彻骨的宣告。

梦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