蜃珠奇缘 第11章 镜城诡影

“镜君……”

黎剑低声重复着这个充满不祥意味的名字，海底的水流似乎都因这个词而凝滞了片刻。

他能感觉到腰间蜃珠传来一阵轻微的悸动，珠体内的幽蓝光华不安地流转。

年长的鲛人长老，名为汐，她湛蓝的眼眸中倒映着澄心珠挣扎的光芒，空灵的声音在幽暗海水中显得格外肃穆：“那是梦族史上最黑暗的一页。镜君曾是最具天赋的织梦者，却因窥见梦境深渊的奥秘而堕落。他妄图吞噬所有梦境，将现实与幻梦的边界彻底抹去，让万物归于他掌控的永恒镜域。”

她纤细的手指轻抚过澄心珠的表面，那几缕黑气如同活物般扭动抗拒。“万年前，初代梦族长老们以生命为代价，将镜君撕裂封印。其主体被镇压于无尽海眼，但其残存的怨念与部分力量，却散落成数块碎片……索罗门得到的，恐怕就是其中一块较大的碎片，并以其为核心制造了伪珠。”

孤独律脸色愈发凝重：“如此说来，蜃珠吞噬伪珠能量，实则是引动了镜君本源的怨念？那如今……”

汐长老点了点头，肯定了孤独律的猜测：“镜君的怨念正在借助蜃珠复苏。它本能地想要重聚力量，而澄心珠，作为三珠中唯一的净化与守护之源，自然成了它侵蚀的目标。我们虽竭力维持，但净化的力量正在被缓慢污染。”她看向黎剑，目光锐利，“你们感受到的沿海异状，不过是镜君力量透过蜃珠，无意识散逸出的微末影响。真正的危机，在于它正在试图构建‘镜域通道’。”

“镜域通道？”黎剑心头一紧。

“一个以梦境为基，扭曲现实的领域。一旦通道彻底稳固，镜君的力量便能直接干涉现实，将生灵拖入其掌控的噩梦之境。”汐长老的声音带着深深的忧虑，“根据族中古老预言与澄心珠的感应，通道的一个关键节点，很可能就在大陆西陲的‘镜城’。”

镜城。

黎剑与孤独律对视一眼，他们都曾听过这个城市的传说。

一座终年笼罩在诡异浓雾中的孤城，据说城中建筑皆如明镜，映射人心，是流放罪人与迷失者之地。

“我们必须去镜城，在通道完全成型前，摧毁那个节点。”黎剑斩钉截铁地说道。蜃珠因他而受污，镜君之患更关乎天下苍生，他责无旁贷。

汐长老沉吟片刻，道：“镜城凶险，人心鬼蜮，更兼有镜君之力作祟。澄心珠本体需留在此地，由我族继续稳固封印，抵抗侵蚀。但我可以分出一缕‘澄心本源’予你，或可在关键时刻，护住尔等灵台不失，看破虚妄。”

说着，她指尖凝聚起一点极其纯粹、柔和的蔚蓝光芒，那光芒脱离澄心珠，缓缓飞向黎剑，最终没入他的眉心。

黎剑只觉一股清凉之意瞬间流遍四肢百骸，涤荡神魂，连日来因对抗蜃珠怨念而产生的疲惫与焦躁竟被一扫而空，灵台一片清明。就连腰间蜃珠的躁动，似乎也平息了几分。

“多谢长老！”黎剑郑重行礼。

没有更多时间耽搁，黎剑与孤独律辞别鲛人族，立刻动身，日夜兼程，赶往大陆西陲的镜城。

越往西行，天地间的景色越发荒凉。戈壁取代了绿野，风沙成了唯一的旋律。

数日后，一片几乎望不到边际的浓雾出现在地平线上，如同匍匐在大地上的灰色巨兽。

那就是镜城所在的迷雾盆地。

踏入浓雾的瞬间，光线骤然暗淡，空气变得潮湿而阴冷，仿佛与外界彻底隔绝。

能见度不足十丈，灵识探查也受到极大的压制，如同陷入泥沼。

两人只能凭借大致方向，小心翼翼地向深处摸索。

走了约莫半日，前方雾气略微稀薄，一座城市的轮廓渐渐显现。

当真正看清这座传说中的城池时，饶是黎剑与孤独律见多识广，心中也不由升起一股寒意。

镜城，名副其实。

所有的建筑，无论高矮，无论材质原本为何，其表面都光滑如镜，清晰地倒映着灰蒙蒙的天空、弥漫的雾气，以及黎剑二人惊愕的面容。

街道宽阔而空旷，不见行人，唯有无数个“自己”在墙壁、门窗、甚至地砖的倒影中，以同样的姿态行走着，形成一种无比诡异而令人头皮发麻的景象。

整座城市寂静无声，连风声似乎都被那无数的镜面吞噬了。

一种无形的压力笼罩着四周，仿佛有无数双眼睛，正通过那些倒影，静静地窥视着闯入者。

“小心，”孤独律压低声音，神色无比凝重，“这些镜影……有古怪。它们似乎不仅仅是倒影。”

黎剑点了点头，他同样感受到了。

腰间蜃珠再次传来异动，不再是之前的躁动，而是一种近乎……共鸣般的震颤。

珠体内的幽蓝光华微微闪烁，与这座城市弥漫的某种无形力场隐隐呼应。

他尝试运转汐长老赐予的澄心本源之力，一股清凉意守护住识海，让他不被这无处不在的诡异倒影所迷惑。

两人沿着镜面铺就的长街，缓缓向城市中心走去。

脚步落在镜面地砖上，发出清晰而孤寂的回响，伴随着无数个倒影同步移动的声音，更添几分阴森。

随着深入，他们发现了一些更令人不安的细节。

某些建筑的镜面上，倒映出的并非他们当前的身影，而是一些扭曲、模糊，甚至完全陌生的影像——挣扎的人形、破碎的景物、一闪而过的诡异符号。

仿佛这些镜面记录下了过去某个时刻发生在此地的恐怖片段。

突然，黎剑停下脚步，目光锐利地盯向侧面一栋高大镜屋的墙壁。

在那面墙壁的倒影中，他看到了自己，也看到了孤独律。

但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多出来的影子！

那影子模糊不清，悄无声息地跟在他们倒影的身后，如同幽灵。

黎剑猛地回头！

身后空无一物，只有空旷的镜面街道和弥漫的浓雾。

再看向那镜面，多出来的影子消失了。

“看来，我们被‘东西’盯上了。”孤独律沉声道，手中已悄然扣住了一枚玉符。

就在这时，前方雾气翻涌，一个蹒跚的人影跌跌撞撞地从不远处的街角转出。

那是一个衣衫褴褛、面容枯槁的老者，他眼神涣散，口中喃喃自语，对黎剑二人的出现毫无反应。

“老人家？”黎剑试探着叫了一声。

那老者恍若未闻，依旧自顾自地向前走着，直到靠近一面巨大的墙壁镜面。

他停下脚步，呆呆地望着镜中的自己。

突然，他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镜中，他的倒影并没有同步尖叫，反而咧开了一个极其诡异、完全不符合人体结构的笑容，然后缓缓地……抬起手，对着镜外的老者，轻轻敲了敲镜面！

咚……咚……

沉闷的敲击声在寂静的街道上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老者如同被抽走了魂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眼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现出细密的、如同冰裂般的纹路！

他猛地抱住头颅，发出不似人声的嚎叫，随即转身，疯狂地冲入了浓雾深处，消失不见。

黎剑和孤独律站在原地，背脊发凉。

“镜影……噬魂……”孤独律看着那面恢复平静，只倒映着雾气的镜面，声音干涩，“这座城，本身就是镜君构建通道的祭坛！所有踏入此地的生灵，都在不断为它提供养分，而他们的倒影……恐怕早已被镜君的力量污染，变成了某种……介于虚实之间的怪物！”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四周建筑上的无数镜面，突然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

所有倒影中的“黎剑”和“孤独律”，齐刷刷地转过头，目光穿透了镜面，死死地盯住了现实中的两人！

它们的眼神，空洞，冰冷，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恶意与贪婪。

咔……嚓……

细微的碎裂声从四面八方的镜面上响起。一道道细小的裂纹，如同黑色的蛛网，开始在镜面上蔓延。

裂纹之中，渗出缕缕与伪珠怨念、与蜃珠内幽蓝光华同源的阴寒气息！

整座镜城，在这一刻，仿佛活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