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回响 第6章 许可与钥匙

老陈的尸体像一具被抽干的躯壳，软倒在地，最后的生机随着那被吸收的“生命体征”彻底消散。停尸房内，仅剩的那盏应急灯绿光摇曳，将“值班医生”新凝实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如同索命的厉鬼。

它吸收了老陈的恐惧与生命，似乎完成了一次可怖的“充能”。此刻，它带给谢璟和封不觉的压迫感，远超之前任何一刻。

小雅已经彻底崩溃，瘫坐在老陈的尸体旁，目光呆滞，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了。

“轮到……你们了……”医生嘶哑的声音带着一种满足的残忍，它一步步逼近。脚步声不再虚浮，而是踏在潮湿地面上，发出清晰的“啪嗒”声，每一下都敲击在幸存者的心脏上。

谢璟将封不觉彻底护在身后，眼神锐利如刀，大脑飞速运转。强光破解法因为老陈的愚蠢而失败，现在只剩下最后一盏灯，即使打碎，也只会陷入完全黑暗，情况可能更糟。硬拼？刚才的交手已经证明，越是抗拒，这怪物的实体攻击就越强。

“封不觉，还有没有别的规则漏洞？”谢璟低声急问，汗水从他额角滑落。

封不觉的目光飞速扫过整个停尸房，老陈的尸体、吓傻的小雅、步步紧逼的医生、最后那盏灯……以及地上那块被他掰碎、露出尖锐边缘的塑料规则牌碎片。

突然，他脑海中划过一道闪电！

“配合检查，则生。” 他喃喃自语，猛地抓住了关键点！“谢璟！不是不抵抗！是‘配合’！我们理解错了！”

“什么意思？”谢璟格挡开医生一次试探性的抓击，感觉手臂再次被震得发麻。

“它的攻击判定，可能不是基于‘是否闪避’，而是基于‘是否认同检查流程’！”封不觉语速极快，“我们之前的闪避，在它看来是‘抗拒检查’。而老陈的恐惧和错误行为，在它看来是‘不合格的样本’，所以被‘处理’掉了。但如果我们……主动要求被‘检查’呢？”

“主动要求？”谢璟一愣，这简直是自杀！

“对！主动要求它进行‘无创’的检查！比如……问答！”封不觉眼中闪烁着孤注一掷的光芒，“记得吗？它之前同意了我的提问！这说明‘问答’是它认可的‘检查’方式之一！我们之前问的是外部信息，所以它回答后依旧攻击。但如果我们问的是关于我们‘自身’的检查结果呢？”

就在医生再次挥爪攻来的瞬间，封不觉猛地从谢璟身后站出来，不但不闪避，反而迎上前一步，大声说道：“医生！请对我进行‘思维活性’取样检查！”

这个举动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医生的利爪在距离封不觉面门仅几厘米的地方硬生生停住！带起的劲风吹起了封不觉额前的碎发。它浑浊的眼珠盯着封不觉，似乎在进行复杂的逻辑判断。

“你……要求……检查？”它的声音带着一丝疑惑。

“是的！”封不觉强迫自己保持镇定，与那双非人的眼睛对视，“根据规则，我们有义务配合检查。我主动要求你对我进行‘思维活性’评估。请问，你需要我如何配合？回答问题？进行逻辑测试？”

谢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但他选择相信封不觉，紧紧守在他身侧，防备任何不测。

医生缓缓收回了手，僵硬的脸上似乎露出了一种“符合流程”的认可表情。

“可以……进行……思维活性测试。”它嘶哑地说，“问题一：医院……为何存在？”

这是一个哲学性的、开放的问题，充满了陷阱。

封不觉没有丝毫犹豫，立刻用他那标志性的、冷静到近乎冷酷的语调回答：“存在即合理。医院的存在，基于生老病死的客观规律，是生命系统维持与修复的社会化节点。在此空间内，此定义是否适用，有待商榷，但其存在的‘事实’不容置疑。”

他的回答避开了情感和价值观，纯粹从逻辑和定义出发，像一段AI生成的文本。

医生沉默了几秒，似乎在分析这个答案的“活性”程度。然后，它再次开口：“问题二：恐惧……是什么？”

“恐惧，”封不觉迅速接口，“是一种基于认知评估的负面情绪反应，源于对潜在伤害或未知威胁的预见。其生理基础为杏仁核等脑区激活，心理本质是对失控的预期。在此地，恐惧是资源，是诱饵，也可能是……陷阱。”

他的回答再次将一种主观情感客观化、物化。

医生的眼珠转动了一下，竟然缓缓地……点了一下头？虽然动作依旧僵硬。

“思维活性……超标。逻辑性……强。情感因子……缺失。”它像是在做诊断记录，“样本……特殊。检查……通过。”

一道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白光从医生指尖弹出，没入封不觉的额头。封不觉只觉得一股清凉感转瞬即逝，没有任何不适。

“你……获得……临时许可。”医生嘶哑地说着，然后目光转向如临大敌的谢璟，“该你了……生命体征……检查。”

谢璟瞬间明白了封不觉的意图！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战斗和抗拒的念头，沉声道：“医生，请检查。”

医生的手按在了谢璟的胸膛上。一股冰冷的能量透体而入，谢璟感觉自己的心跳、血流速度甚至肌肉强度都在被飞速扫描。

几秒后，医生收回手：“生命体征……强大。潜力……优。检查……通过。”又一道微光没入谢璟体内。

最后，医生的目光投向瘫软的小雅。

小雅接触到那目光，吓得浑身一颤，尖叫起来：“不！不要检查我！放过我！”

“拒绝……检查。样本……不合格。”医生冰冷地宣判，抬手就抓向小雅。

“等等！”谢璟下意识地喊道。

医生的动作停住，看向谢璟。

谢璟咬了咬牙，他知道救不了所有人，尤其是在对方自己放弃的情况下。但他还是尝试道：“她只是恐惧，并未攻击你。能否再给她一次机会？进行一次简单的检查？”

医生歪着头：“恐惧浓度……已超标。无检查价值。”它的手再次探出。

封不觉却突然开口：“医生，按照流程，不合格的样本是否应该由‘值班医生’直接处理？还是需要移交更高权限？比如……‘院长’？”

他又一次开始玩弄规则，试图用更高级的“权限”来牵制。

然而，这次医生似乎不受影响，它嘶哑地回答：“此处……我即最高权限。”话音未落，它的手已经按在了小雅的头顶。

小雅连惨叫都没能发出，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眼神中的光彩瞬间被抽干，变得和老陈一样空洞死寂，然后软倒在地。她成了“恐惧浓度”的样本。

医生满足地吸了口气，身影似乎又凝实了一分。它转过身，看向通过了检查的谢璟和封不觉。

“检查完毕。你们……获得……在停尸房区域的通行许可。”它嘶哑地说着，然后，从它那件污秽的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了一样东西，递给了站在前面的封不觉。

那是一把样式古老、黄铜质地、已经有些氧化的钥匙。钥匙柄上，刻着一个模糊的字母——“D”。

“这是……”封不觉接过钥匙，触手一片冰凉。

“样本的……谢礼。”医生脸上露出一个极其诡异的笑容，“通往……‘院长’的线索。”

说完，它不再理会二人，身影逐渐变淡，如同融入阴影一般，消失在了冰冷的空气中。最后那盏应急灯，也“滋啦”一声，熄灭了。

停尸房彻底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绝对黑暗和死寂之中。只剩下谢璟和封不觉粗重的呼吸声，以及不远处两具逐渐冰冷的尸体。

谢璟摸索着，抓住了封不觉的手臂，确认他的存在。“没事吧？”他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

“没事。”封不觉的声音依旧平静，他紧紧握着那把冰冷的钥匙，“我们拿到了……‘院长办公室’的钥匙，或者说，一部分。”

“D？”谢璟在黑暗中皱眉。

“可能意味着四楼（4th），或者某个编号为D的区域。”封不觉分析道，“更重要的是，那个‘医生’最后的话——‘通往院长的线索’。这把钥匙本身，可能不是最终答案。”

在极致的黑暗和血腥气中，两人暂时安全了，但他们知道，走出停尸房，还有更多的恐怖和谜题在等待着他们。而他们之间，一种在生死间淬炼出的信任，已悄然生根。

（第五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