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多余的话语,没有宣战的咆哮。
此时此刻,玄宸帝君如同融入夜色的死神,一步踏出,身影便出现在谷内最近的一个妖群聚集的洞窟之前。
洞窟内,数十名刚刚被惊动、手持骨刃石矛、面目狰狞的血喙妖兵正嘶吼着冲了出来。它们的眼中,燃烧着困兽般的疯狂与暴戾。
玄宸眼神漠然,他甚至没有动用背上的天罚剑。
他只是虚虚张开左手,对着汹涌而来的妖群,虚空一按。
一股沛然莫御、如同天倾般的可怖威压轰然降临,空间一瞬间凝固。
那数十名冲在最前面的妖兵,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当胸砸中般,身体瞬间扭曲变形,坚硬的骨骼发出密集的爆裂脆响,暗红色的妖血从它们的七窍中狂喷而出。
连一声惨叫都未曾发出,便化作一滩滩不成形状的肉泥,被狠狠拍击在洞窟石壁之上。
紧接着,玄宸伸出右手,屈指一弹。
一点米粒大小的炽白雷光激射而出,没入打深的洞窟深处。
沉闷的巨响从洞窟内部传来,整个山壁剧烈震动。
狂暴的雷霆之力在狭窄的空间内疯狂肆虐,爆裂。无数凄厉绝望的惨嚎声瞬间响起,又戛然而止。
浓烈的焦糊味与妖血被高温蒸腾的腥臭气息,汇成滚滚浓烟,从洞窟口喷涌而出。
一个洞窟,数十妖兵,连同其中可能存在的妇孺老弱,在弹指一挥间,灰飞烟灭。
玄宸的身影没有丝毫停留,如同精准而高效的杀戮机器,一步踏出,又出现在下一个妖气浓郁的洞窟前。
重复着同样的动作——威压碾碎外围,雷光湮灭内部。
“戮魔卫!杀!”
冰冷如铁的命令从他口中降下。
三百戮魔卫齐声应诺,声音如同金属摩擦,充满了冰冷的杀意,黑色的洪流瞬间散开,如同最精密的绞肉机,扑向谷内各处。
刀光剑影闪烁,伴随着骨骼碎裂,血肉分离的恐怖声响,以及妖魔濒死的绝望哀嚎。
他们所过之处,只留下遍地残肢断臂,喷溅的妖血和迅速冷却的尸体。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残酷到极致的屠杀!
血喙妖部并非没有强者。
数名气息强悍、妖气冲天、明显是部族长老的妖将,双目赤红,发出震天的咆哮,从谷底最深、妖气最浓郁的几个巨大洞窟中冲了出来。
它们有的化作巨大的血喙妖禽本体,双翼展开掀起腥风血雨,有的浑身覆盖着暗沉骨甲,手持巨大的骨质战锤,带着开山裂石之威砸向玄宸。
“天族杂碎!欺我太甚!老祖跟你拼了!”
一名妖禽长老嘶吼着,燃烧本命妖血,喷吐出腐蚀空间的暗红毒炎。
面对足以让金仙避其锋芒的围攻,玄宸的眼神依旧没有丝毫波动。
他看它们的眼神,就如同看着几只死活不知的扑火的飞蛾。
他甚至连脚步都未曾停下。只是微微抬起了右手,五指虚握。
背上的天罚剑发出一声低沉的龙吟,瞬间出鞘。
古朴的剑身并未爆发出刺目的光华,反而发出内敛深沉,缠绕着无数细密的,由最纯粹毁灭法则构成的紫金色雷霆符文。
玄宸手腕轻转,天罚剑对着那几名扑来的妖将,极其随意地,又是一划。
一道凝练到极致,仅有丈许长短,却仿佛能切割天地的紫金剑罡,无声无息地掠过空间。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那喷吐着毒焰的妖禽,巨大的身躯连同燃烧的本命妖血,被剑罡从中平平剖开。
两片巨大的尸身如同两块被切开的朽木,带着喷涌的妖血,轰然砸落下来。
那挥舞着骨锤的妖将,坚不可摧的骨甲连同手中的巨锤,如同脆弱的琉璃,瞬间被剑罡斩成两段。上半身还在前冲的惯性下飞起,下/半/身已颓然跪倒在地。
另外几名妖将的护体妖罡、拼死发出的攻击在接触到那紫金剑罡的瞬间,如同阳光下的露珠,无声湮灭。
它们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利刃掠过,或断首,或腰斩,或直接爆成一团血雾。
一剑,仅仅一剑而已。
数名在青城山阴称霸一方,凶名赫赫的血喙妖部/长老,如同草芥般,瞬间被收割殆尽,连一丝像样的抵抗都未能做出来。
残肢断臂混合着滚烫的妖血,如同暴雨般砸落在下方污秽的泥沼中。
绝对的碾压,绝对的冷酷无情。
玄宸的身影,踏着遍地妖血与残骸,那身姿,那神情,闲散得如同行走在自家庭院,继续向着谷底深处,那妖气最为浓郁、血腥祭祀气息最为浓重的地方走去。
戮魔卫沉默地跟随,如同最忠诚的猎犬,将沿途一切活物——无论抵抗还是奔逃,无论老弱还是妇孺,尽数斩杀。
谷内,彻彻底底沦为人间炼狱。
哀嚎声、求饶声、骨骼碎裂声、血肉分离声,统统交织在一起,谱成一曲令人毛骨悚然的死亡交响乐。
终于,玄宸停在了一个巨大的洞窟前。
洞口被厚重的兽骨栅栏封住,缝隙中透出浓郁的血腥气,还有一丝微弱的,婴儿的啼哭声。
洞窟内,一片狼藉。
地上散落着破碎的陶罐和兽皮。角落里,蜷缩着十几个瑟瑟发抖的身影。
大多是雌性血喙妖,她们羽毛黯淡,眼神惊恐绝望,紧紧护着怀中几个瑟瑟发抖,连羽毛都未长齐的幼妖。
还有一个被暗红色粗糙兽皮襁褓包裹着的、似乎刚出生不久的妖婴,正发出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啼哭。
洞窟中央,残留着一个用新鲜血液绘制的,尚未完成的邪恶法阵,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污秽气息。
显然,这里正在举行一场祭祀仪式,而这场祭祀因玄宸帝君的到来,而被强行中断。
当玄宸那冰冷、漠然,如同看待死物的目光扫进来时,洞内瞬间死寂一片。连那妖婴的啼哭都仿佛被无形的恐惧扼住,变成了压抑的抽噎。
一名看起来年纪最长的雌妖,猛地扑倒在污秽的地面上,额头重重磕在坚硬的石头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暗红的血液从她额头渗出。
她抬起布满皱纹和泪痕的脸,用生涩的天族语哀嚎:“帝,帝君!饶命,饶命啊!我们,我们都没有参与祭祀。孩子们是无辜的,求求您,求求您放过孩子们吧。我们,我们愿意永世为奴为婢......”
其他雌妖也如梦初醒,纷纷扑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发出凄厉绝望的哀求。
“帝君开恩!”
“放过孩子吧!”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啊!”
哀嚎声,磕头声,幼妖恐惧的呜咽声,充斥着整个血腥的洞窟。
玄宸站在洞口,玄衣银发,纤尘不染。
脚下是粘/稠的妖血与泥泞,身后是戮魔卫沉默冰冷的黑色身影,与谷内炼狱般的景象。
洞内那卑微到尘埃里的哀求和绝望的泪水,映在他那双冰封的眸子里,并没有激起一丝涟漪。
污秽之种,生而带孽。
斩草,需除根。
此乃天道。
他缓缓抬起了右手。指尖,一点凝聚着毁灭气息的炽白雷光,如同死神的凝视,无声亮起。
就在那点雷光即将脱手而出的瞬间——
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坚韧、带着古老温凉气息的悸动,毫无征兆地、如同针扎般,猛地从他心口那道暗金色的疤痕最深处,刺了出来!
这悸动如此熟悉,仿佛带着包容万有的混沌气息,和一种无声的悲悯与守护的意志。
它如同沉睡了万载的火山,骤然苏醒,狠狠冲击着玄宸那被冰封,被悔恨,被杀戮意志填满的心脏。
玄宸的身体,猛地一僵。
那点凝聚在指尖的炽白雷光,竟出现了极其细微的闪烁与波动。
他低垂的冰冷眼眸深处,仿佛被投入了一颗微小的石子,一丝极其隐晦、连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茫然与挣扎,如同水底的气泡,极其短暂地一掠而过。
洞窟内,那名磕头最响的老雌妖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浑浊的妖瞳中爆发出最后一丝希冀的光芒,死死地盯着玄宸心口的位置,仿佛那里是她们唯一的生路。
然而,这丝悸动,这刹那的僵直,在玄宸那如同万载玄冰筑就的帝心面前,显得如此微弱,如此的,不合时宜。
父君陨落时那冰冷的躯体,那无尽的悔恨,那被“污秽”牵连的滔天怒火,瞬间如同狂暴的冰潮,狠狠将那丝微弱的悸动与挣扎碾得粉碎。
一股更加冰冷、更加暴戾的杀意,如同冬日里的寒潮,轰然从他体内爆发出来。
“聒噪!”
一声冰冷的低喝,如同九幽寒风刮过。
指尖上,那点炽白雷光骤然炽盛,瞬间化作一道凝练的雷蛇,撕裂空气,狠狠射/入洞窟深处。
狂暴的雷霆之力在狭窄的洞窟内轰然炸开,刺目的白光瞬间吞噬了一切。
绝望的哀嚎,幼妖的呜咽,妖婴微弱的啼哭......所有声音,都在雷霆的咆哮中,嘎然而止。
白光敛去。
洞窟内,只剩下一片焦黑,残破的兽皮襁褓化为飞灰,几缕未燃尽的暗红绒毛在灼热的空气中缓缓飘落。石壁上,留下几道焦黑扭曲、依稀可辨的,人形印记。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万骸谷,
唯有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焦糊味以及妖气被彻底净化后的淡淡腥臭,混合在冰冷的空气中,如同凝固的绝望,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角落。
玄宸缓缓收回手。
指尖的雷光彻底熄灭。
他面无表情,仿佛刚才只是拂去了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心口那道疤痕下的悸动,在爆发出那微弱的一丝后,再次被更深的冰冷与暴戾死死镇压,归于沉寂。
他转身,玄色的衣袂在血腥的微风中轻轻拂动,不染纤尘。冰冷的目光扫过尸横遍野、血流漂杵的山谷,如同君王巡视自己彻底征服的领土。
“清理干净。”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如同在吩咐一件最寻常的事务:“此地......焚了。”
戮魔卫齐声应命,冰冷的声音在死寂的山谷中回荡。
玄宸不再停留,身影化作一道玄色流光,冲天而起,瞬间消失在青城山阴那依日灰暗的天际。
身后,万骸谷燃起了熊熊烈焰。
火光冲天,将堆积如山的尸骸,流淌成河的妖血,以及那最后一点卑微的哀求与生命的痕迹,连同这污移的妖窟,统统付之一炬。
炽/热的火光映照着冰冷的苍穹,也映照着玄宸心口那道深藏的、在无边杀戮与冰封之下,依日顽强搏动了一瞬的,暗金微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