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尊贵的神使大人。
信封上的字迹棱角分明,每一笔划都像用利刃雕刻而成,那些字母的躯干被刻意拉长,末梢却突然折成尖锐的角度,宛如教堂飞扶壁上凝固的石像鬼。
小卡斯伯特匆匆扫过第一遍时,卢西恩和西里尔正等着他开口。见他突然又低头细读,卢西恩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叩击,正要嘲讽小卡斯伯特可怜的拉丁文修养,却听见小卡斯伯特迟疑地问:“什么是……不可言说之物?”
西里尔立刻倾身向前。法官修长的手指划过羊皮纸上那些棱角分明的字母:“请神使大人带来一份不可言说之物,它被垂首的天使双手奉上,赠与上帝……”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化作一声若有所思的沉吟。
“这听起来像安眠之所(墓园)里的东西,”卢西恩的指尖在桌面上敲出不安的节奏,“费仑家族向来如此。据说他们的族长继任前消失了一年,回来时带着的‘不可言说之物’是团会尖叫的迷雾。”他的目光落在小卡斯伯特身上,“另一封写了什么?”
“是路易。他命令费仑家族刺杀我。”小卡斯伯特猛地起身走向壁炉,羊皮纸在颤抖的指间簌簌作响。就在火焰即将舔舐信纸的瞬间,西里尔拦住了他。
“若仅是如此,费仑家族何必特意将此信交予你?”西里尔的声音很轻,却不容抗拒。小卡斯伯特松开手指的力道近乎顺从,任由法官取走信件。
壁炉的火光在西里尔侧脸跳动,他凝视着信纸低语:“这更像是……恩赐?”他转身上楼取来教廷赠与他的验真血瓶。
长桌前,西里尔在主座做着简短的祝祷。他的指尖轻触额头、胸膛与双肩:“愿主的智慧指引我们。”他将猩红的液体滴入银杯时,清水顿时泛起血丝般的涟漪。
侍从递来的驼毛刷蘸着淡红色的液体扫过信纸,原本的墨迹旁渐渐浮现出新的文字。小卡斯伯特的呼吸一滞,那些笔画他再熟悉不过,正是罗伯特的笔迹。
“看来神使大人的仇家另有其人啊,”卢西恩的指尖优雅地抚过银杯边缘,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说来奇怪,这种恩赐不该是法官大人家族的专长吗?莫非……”
“不是他!”小卡斯伯特猛地抬头,烛光在他倔强的眼中跳动。
卢西恩轻轻“啧”了一声,单边眼镜后的眸子闪着促狭的光:“我们的小神使对法官大人倒是维护得很呢。”他慢条斯理地抿了口酒,“该不会是私下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西里尔刚要开口,却见小卡斯伯特突然低头摆弄起银匙,嘴角却可疑地绷紧了。法官的耳尖顿时染上薄红。
小卡斯伯特清楚地记得午间的情景。当他俯身安置西里尔时,烛光将他们交叠的身影投在墙上,勾勒出令人遐想的轮廓。他听见门把手转动的声音,以及卢西恩那声意味深长的“呵”。
“怎么?”卢西恩倾身向前,“神使大人这是……默认了?”他吐出的却是淬了毒的话语:“还是说,您羞于启齿?”
“我才没有欺负西里尔!”小卡斯伯特耳尖烧得通红,慌乱地拍了下桌子,“那个……不可言说之物到底是什么?”
烛光在卢西恩的镜片上投下细碎的金芒:“我猜是教皇宫里存放路易心脏的圣匣?毕竟横死之人,对应的守护天使自当垂首。”他忽然转向西里尔,“法官大人以为呢?”
话音未落,卢西恩就注意到两人的表情都变得异常古怪。他在心中默默画了个十字:主啊,看看这些迷途的羔羊,牧者正带着他们走向何等悖逆的道路。
“我赞同您的判断,亲王殿下。”法袍下的脊背绷得笔直,天知道西里尔此刻脑中闪过了多少不该有的念头。
“那我们是先给圣父写信,还是……”小卡斯伯特咬着下唇,不安地绞紧手指。
“直接觐见也无妨。”卢西恩优雅地起身,抚平衣襟的褶皱,“以圣座的性子,多半会推脱。你最好在他面前多掉几滴眼泪,神使大人。”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不如我们今夜就动身?趁圣座尚未得暇思虑推拒之词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