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 第10章 悲怜之物呐喊无声

墙沿上躺着一位少女，她枕着自己的手臂，长发披散，裙摆垂在墙边。

这副安然自得的模样像是在沐浴温暖的阳光，而事实并非如此，她是在淋雨。大雨打在她身上，她双目闭着，一动不动的，就好像是感觉不到雨的存在一般。

墙外零零散散游荡着几只歪瓜裂枣的鬼，它们看见少女在那里一动不动都想上前，却在墙下几米处感知到了什么满脸惊恐，嗷嗷大叫着跑开了。

有的甚至开始发疯和同类撕咬起来，特别是落在外的人们下场极为惨烈，也有人眼尖的发现靠近墙边一带鬼怪们是不敢靠近的，于是拼尽全力冲到那下面。

已经到了的人死死贴在墙上，一脸惊恐的盯着外圈发疯的鬼，而没跑到的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直接被四分五裂了，脑浆迸裂，肠子流了一地。

墙内殷傀站在雨里，尹姻裕抱着伞站在他旁边，都抬头看着墙上那位少女，就跟犯了错在雨里罚站一样。

尹姻裕收紧手，不悦道：“雨越下越大了，她为什么还不下来？到底想干嘛啊？想被人心疼么？人类的这些行为真的是让人厌恶！

“还有主人你也真是的，她想淋雨就让她淋！干什么也要在这里陪她一起？跟小学生似的，不对，小学生都不会这样在雨里罚站！”虽然她口头上满是抱怨，但也是半步没挪啊，甚至连伞都没有打开。

殷傀也很懊恼，道：“我也不知道悦熙到底怎么了，问她也不说。”

就给了他两个选择，要么走，要么留下来别管。殷傀哪儿能走呢？可想管也不行，若是强行把她带下来，她生气了走了怎么办？于是，他们就这样僵持了许久。

尹姻裕实在看不下去了，跺脚道：“气死人了！想死也别死这里，还得我们给她收尸！再这样我就上去把她薅下来了！”

直到，蓝悦熙闻到一股熟悉的花香，一片柔软的事物轻轻落在了她的脸上，她睁开眼睛抬手将那事物拿下来——是蔷薇的花瓣。

蓝悦熙坐起来，疑惑在大雨下为何这花瓣不会被雨水打掉，除非这花瓣是带有法力的，她想到了一个人，轻轻合拢手，默念了一个名字。

好，如你所愿。

蓝悦熙跳下墙，双眼空洞无神的在校园里走着，机械的动作竟似一个毫无生机的傀儡。

尽管尹姻裕再怎么讨厌人类，看到这样的她，心还是忍不住揪了一下，道：“主人，她怎么一直都是一副不开心的样子啊？

“……是不喜欢我么？”

尹姻裕抱着伞，抬头用仅剩的一只大眼睛看着殷傀。

殷傀的声音压得很轻，道：“我不知道……”

“怎么可能？！主人，怎么会有你不知道的事情？！你不是最喜欢观察人类么？怎么会不知道！！”在她的印象中，永远不会有殷傀不知道的事情，有震惊也有埋怨，甚至，有些生气。

殷傀低下头，道：“我……真的不知道，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就是这样的，从来都没有变过。”

尹姻裕完全愣住了，怎么会有人生来就是这个样子呢？根本不可能的！她后退几步，吼道：“主人你骗我！她一定是不喜欢这里不喜欢我们！！”

殷傀抿唇，他也不知道说什么了。的确，真的不可能会有人生来就是一副没有生机的模样。蓝悦熙的眼睛很漂亮，两种不同的颜色混杂在一起，似钻石般透亮，似浩瀚星空般璀璨。

唯一的不足就是那双眼睛就好像永远都不会有光泽一样，如花似的散开模糊不清。永远都是冰冷的，更不会印出任何人的影子。

殷傀眼前闪过一个人影，问道：“你干什么去？”

“他们太吵了，我得去给他们一点教训！一定是吵的姐姐心烦了！”

尹姻裕几步越上墙，看见了不远处的歪瓜裂枣和靠在墙边躲藏的人类，她的目光瞬间狰狞，被挖掉的半边脸露出来，显得她更加恐怖。

她气得咬牙切齿道：“你们这群肮脏的人类吵什么吵？嫌活得长了？！”

那些人本来就处于惊恐之中，看到她的样子，一下子恐惧涌上心头，吓得尖声大叫四处逃窜，冲出去后才想起来外面还有恶灵。

本来那些恶灵就已经在外等候多时了，这下是直接给它们送上门来了，嘴角咧到了耳后根，流下的口水也散发出阵阵恶臭 。

见状尹姻裕更加生气了，指尖凝聚出一块血红色的玻璃。血玻璃瞬间碎成无数碎片，人与恶灵都在惨叫声中被切成了碎片，肉块零零散散落了一地。

空气里的血腥味愈加浓烈了，混杂着雨水打在地上散发出的味道，实在是令人作呕。

不过，在大雨的洗刷下，肉块与血液都被随之冲走，一场生命流逝的证据，不知流向了何处。雨过天晴后，便不会有人知道这里原是一片屠宰场。

在强者面前，渺小的事物就是这么不堪一击。

惨叫声响天彻地，殷傀听见了，但那是生命自然的规律，神明从来不问世事。另一边的蓝悦熙则听不见，所有声音混杂在一起，她根本听不清是谁在说话，声音来自哪里，耳中一片翁鸣声。

殷傀看着她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尹姻裕转身跳到殷傀身边，并没有杀了令她痛恨的人类的痛快之感，也没有掠夺生命的负罪之感，她闷闷道：“主人，我……想带她出去玩。”她举起手又道：“我会保护好她的！”

殷傀面上一阵疲惫之色，道：“去吧，早些回来。”

“谢谢主人！我会让她好好看看这些虚伪的人类的！到时候她就会知道这里有多好了！”

晚上，尹姻裕化了形去找蓝悦熙，蓝悦熙一开门就看到一个脸十分完好，身体没有缝合痕迹，长相灵动的尹姻裕。她穿了条做工精细漂亮的粉色小裙子，细白的双脚被精致小皮鞋包裹着，全身上下无一不显得细致。

其实尹姻裕的这张脸本身就是很可爱灵动的，特别是那双亮晶晶的彩色眼睛，只是被毁掉了，半张脸也被长长的刘海挡住，才导致她平常打扮的漂漂亮亮也会叫人惧怕她。

尹姻裕看见蓝悦熙盯着自己不动，有些紧张又有点暗戳戳的爽，抬起下巴哼哼道：“看你一副不开心的样子，搞的好像我们虐待你一样！

“我呢大发慈悲，明天陪你去外面看看，你就会知道这里有多好了。不用感谢我。”她说着随手在桌子上放了袋东西。

尹姻裕毕竟还是一个小孩子，没有完全长大，只到蓝悦熙的胸口处，和宋黎雪差不多高，于是蓝悦熙问道：“你死的时候多大。”

尹姻裕愣了一下，道：“啊？12，怎么突然问这个？”

蓝悦熙摇了摇头。

虽然还是很不喜欢蓝悦熙的态度，但是她真的完全让人凶不起来，尹姻裕扭捏道：“你为什么不开心呀？不是说明天带你出去玩么？”

蓝悦熙面无表情道：“没，我想出去，你们拦不住我。”

尹姻裕不以为然，道：“人类那么脆弱，法力都没有怎么可能嘛！

“你这么好看这么娇贵就别逞强了，我会保护好你的！”她撇撇嘴接着道：“人类都是骗子，我才不相信你的话呢！

自从蓝悦熙来到这里，尹姻裕就看到她这个用不惯那个用不惯，挑这个挑那个的，有的时候还会因为床睡不惯天天都睡不着觉，睡着了也会被噩梦吓醒，可不就是脆脆的嘛！

蓝悦熙却道：“挺好的。”

她当然不至于像她说的这样，但也没有反驳。她把双手搭在尹姻裕肩上，俯下身在她耳旁轻声道：“但偷窥别人总是不好的，再有下次我就把你拉进来了。”

尹姻裕气急败坏道：“你！”

她想挥开蓝悦熙的手，却被她反扣住了，而且还挣脱不开，道：“你、你的力气怎么这么大？”尹姻裕的力气绝对是比普通人要大的，怎么可能会挣脱不开！

“你你放开我！不要碰我！！”

闻言蓝悦熙乖乖松开了，淡淡道：“其实是你讨厌我。”

尹姻裕脱口而出：“我没有！”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她赶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又放下哼哼道：“人类最讨厌了，要不是主人要保护你，我才懒得多看你一眼，就算你长得再好看也是诱惑不了我的，不然你早就被我吃的骨头渣都不剩了知道不？”

蓝悦熙面不改色，道：“那你走，还有这个，也带走。”

蓝悦熙放在尹姻裕手上的是她刚才送过来的药，这一举动，她直接僵在了那里，心道：这人怎么这么……完全就不该是这么回事啊！

蓝悦熙坐回床上，抱着手臂微微扬起下巴，淡淡道：“你也知道我是蓝家小公主，你也知道我很娇贵。

“什么东西就拿给我吃，又是什么身份也配施舍我。

“你，还不够格。”

尹姻裕被惊得说不出话，虽然蓝悦熙说的很平淡没有什么情绪，从她的眼里也看不出什么，但句句诛心。

人小姑娘眼睛瞬间红了，眼泪啪塔啪塔的掉，就跟不值钱似的。

蓝悦熙在她面前蹲下，指腹替她抹去眼泪，冷漠道：“还没长记性么？人类就是这么可恶，特别是我。还想贴上来么。”

尹姻裕推开蓝悦熙，狠狠瞪着她，道：“要你教？我知道了！

“你这个自大狂妄的人类，还轮不到你来教我！我现在什么就做什么！你以为谁都稀罕你么？！做梦去吧！一条命而已！”

她说完话就夺门而出，蓝悦熙面无表情的站起来不紧不慢的拍了拍裙摆，冷淡道：“出来。”

殷傀负手从门后走出来，皱眉道：“何必用这种方式？”

蓝悦熙摇了摇头，道：“这一课教的不好。”

“我知道你是为她好，但这会不会太残忍了？况且，你也不会那么做。”

“她还没学会，你把她养的太好了。我不会这么做不代表别人不会。”

蓝悦熙一字一句道：“她不是你。”

殷傀笑了笑，温声道：“我就说你没那么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