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有恙 第8章 引狼入

萧家祖上本是樵夫，独居在八岐山上，外间战乱纷扰，皆与之无关。

后来，萧家祖先上山砍柴，救下一位奄奄一息的男人，不曾想，对方不告而别。再见时，男人带着大队人马来到山下，已成为前朝的王爷。王爷为报救命之恩，将自己的胞妹嫁予萧家先祖，带来一大笔嫁妆，这笔嫁妆成了萧家的发财本。

后来，萧家做起了与朝廷的生意，替王爷扫清障碍，暗中培养高手，往各处安插眼线。原本萧家可做大做强，直到王爷去世。

再后来，萧家人脉大不如前，后代却猖狂起来，逐渐衰弱。到了萧庆昌这一代，萧家只余这空壳山庄，派往各处的眼线半数被灭，旁系亲属也悄悄出走。

等萧庆昌接手山庄的时候，萧家已人丁稀少、生意冷清。萧庆昌打小被严苛培养为家主接班人，心怀振兴家族的志向。救下萧经亘的时候，确有私心，一来生下萧经年后，和萧雯再无所出，想多子多福；二来希望重现先祖的奇遇，万一萧经亘是什么贵族之后呢；三来萧经年心思不在萧家大业上，深夜总偷偷摸摸下山，不知作甚，需要多个同辈鞭策。

萧经亘打小比萧经年乖巧，且勤奋好学，后者却没有丝毫危机感，偷跑出去的频率越来越高。萧庆昌表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实则心急如焚。山庄众人心照不宣，直到阎菡的到来，打破了平静。

“知子莫若父”，萧庆昌一眼就知道，阎菡就是萧经年频繁外出寻找的姑娘。可阎菡看上去分明和萧经亘更密切，甚至兄妹相称。未免兄弟反目，萧庆昌当了一次恶人，娶了阎菡。

谁知事与愿违，萧经年和萧庆昌的关系极具恶化。萧雯本就因为萧庆昌私自收养萧经亘不满，此番直接皈依佛门，终日将自己锁在祠堂。等萧庆昌下决心想找萧经年谈一谈时，后者失踪了，音信全无。

萧庆昌一病不起，好容易治病、用药好起来，却察觉出身体不对劲。有时候他一恍惚，不记得发生了什么，时间已过去大半。敏锐的嗅觉，让他意识到自己被算计了。他连夜派亲信出去，找了信得过的大夫，发现自己中了毒。

可翌日，大夫下山路上被老虎吃了，亲信也暴毙身亡。情急之下，萧庆昌只得装疯卖傻。可他没想到，萧经亘做得更绝，以怕他伤人为由，直接束缚起来，成了如今的模样。

掖尘听萧庆昌陈述完，提了几个问题：“那老虎之前有吗？”

“没有，也或许有，我一直没注意吧，我亲信死后，才发现它的存在。”

“山庄发生了这般大的事，您的原配夫人萧雯一直不闻不问？”

“哎，萧雯也是被我伤透了心。她一向直觉敏锐，多番提醒我，萧经亘和阎菡都不是善茬，我不听，她还愿意住在山庄，没有回娘家，我已感激不尽。”萧庆昌的悔恨自心底蔓延至眉眼，藏都藏不住。

掖尘不知说什么好，偏听则暗，萧庆昌的说辞，总归要查证一番的。

“我不便久留，今日先到这里。”

萧庆昌也不强求：“大夫若不信，可暗中查证，只是，如今山庄皆是萧经亘的人，大夫务必注意安全。”

“嗯，萧老爷多保重。”掖尘出房门时已决意，既非特殊命格，此番定要理清真相，让邪恶之人得瘟疫而亡。

走了两步，鼻尖嗅到一股熟悉的清甜香气，掖尘顿足。

“出来吧。”

“哎哟——”熟悉的娇嗔自墙后传来。

掖尘循声而至，就见苌茗四仰八叉跌倒在地，饶是绝美的容颜也难掩狼狈。

“我……腿麻了。”苌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为什么总让她在师傅面前出糗？

掖尘上前一步，弯下腰，冲苌茗伸出手。

月色下，苌茗抬眸，只觉掖尘周身被镀上了一层金箔，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苌茗将右手放入掖尘的掌心，后者的体温更高些，一股暖流自手掌间传递开，苌茗心跳加速，脸不自觉红起来。

掖尘稍加用力，扶起苌茗，苌茗脚下不稳，跌落到掖尘怀中，掖尘一把拖住苌茗的小腰。就在苌茗嗅到掖尘身上特有的淡香，企图双手环抱住掖尘脖颈时，掖尘松开手，将苌茗稳在墙边。

“此番凶险，你扶着墙回去，为师先教你些防身术。”

苌茗一脸失望，扶着墙，一瘸一拐往房间走。

掖尘是故意甩开苌茗，免得周遭护卫通风报信，以为苌茗亦知晓一切。佯装苌茗偷墙角失败，反倒是种保护。

掖尘又反复在萧老爷房间四周转了转，坐实自己不好糊弄的样子，方慢悠悠回到房间。

苌茗已然蹲起了马步，小脸认真得吓人，见到掖尘的一瞬，稍有缓和。

“膝盖弯曲到与肩同宽，腰挺直，大腿感受到肿胀，小腿感受到酥麻，才算到位。”掖尘轻点苌茗几个主要部位，后者立马意识到，刚才自己不过是小儿科。

苌茗的汗珠很快自额间滑落：“师傅，需要蹲多久？”

“一个时辰吧，为师给你诵读经文，两不耽误，明早你可以多睡会儿。萧家的事，目前看来，非你这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能理解的，少干预，管好自己。”

“可是，师傅你上次都让我参与了，我自认演技还可以。”

“为师并未否定你，只是这萧家各人暗生的情愫，连我都未看透，你这美人计，怕也不管用了。”掖尘话音刚落，拿起经文，逐字逐句朗诵。

苌茗好容易走路恢复的双腿双脚，没多久再次难受起来，整个人浑身冒汗。看似容易的动作，坚持下来却很难。

“已经半个时辰了，再坚持一会儿。别看这动作简单，每天来一个时辰，从浑身疼到自如，也要月余的。”掖尘读完一章，发现苌茗纹丝不动，颇感意外。

苌茗说话声音已近虚浮：“师傅，是我把修行想得太简单了，没想到连基本功都这么难。”

“你已很不错了，经文背诵、武功都肯学，后面带你见识人心、练习法术，更难，你要有思想准备。”

苌茗心说，只要可以和师傅在一起，吃什么苦都愿意，表面自然不会显露。

“师傅，你也很温柔很耐心呢。迄今，我除了胎里带来的仙体和后天得到的法器，什么都不会。”

“嗯。”掖尘心说，幸好不会，否则一鞭子下去，就不是皮开肉绽那么简单了。

规定时间一到，苌茗一下子瘫倒在地。掖尘本想再教些别的，只得作罢。

“你休息吧。”

苌茗躺在地上撒娇：“师傅，徒儿完全走不动了，能不能……扶我上床？”

掖尘站着，俯视苌茗，犹豫片刻，伸出手，用法术将苌茗腾空，运送至床上。苌茗闭眼入睡前，恨恨瞪了掖尘一眼，后者恍若未觉。

苌茗并未来得及多想，身体的极度疲惫很快令她陷入沉睡，待一觉醒来，已日上三竿，掖尘不知所踪，房间的餐桌上摆放着两个包子和清粥小菜，一看就是掖尘留下给她的。

苌茗起身，忍着浑身的疼痛，听闻议论声自门外传来。

“这大夫不知什么来头，老家主闹腾多时，他一来，昨夜当真不哭不闹了。”

“不知是否错觉，萧夫人的诵经声也小了些，这山庄可算正常了。”

“……”

苌茗小心翼翼打开门，一个人都没看到，蹑手蹑脚踏出房门。师傅这次和上次完全相反，不知葫芦里藏着什么药。越是如此，苌茗越想搞清楚怎么回事。

萧家山庄大得吓人，饶是昨天跟着萧家人走了一圈，还是记不住路。加上人烟稀少，寻不见半个问路的，苌茗在穿过两个回廊，一片池塘，一处假山后，彻底迷了路。

顺着小路走，映入眼帘是一处别致的苑子。光是墙壁上窗柩的图纹，便和别处不同，精致又小巧。鬼使神差的，苌茗自小门进去，循着说话声走，整个人藏在苑子里一块巨石后。

“天杀的，不说那老东西气数将尽了？怎么还来个大夫，让他好转了呢？”这个女声很特别，一下便知道声音的主人，正是萧老爷的宠妾——阎菡。

另一个男声也很好辨认，正是现任家主萧经亘。

“别急，山庄如今都是咱们的人，怕什么？实在不行，一不做二不休，让那师徒二人有去无回。”

苌茗听闻，险些惊呼，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萧经亘和自己的小妈有一腿？还想害死老家主？

苌茗尚未消化完对话间的信息量，二人洋洋自得的谈话声再次传来。

“你这小妖精，昨儿来了客人，一直不敢过来，今儿可得好好满足、满足我？”

“咯咯咯，你悠着点儿，青天白日的，被瞧见了不好！”

“怕什么？山庄仆从已被遣去大半，今日你就是叫破嗓子，也没人救得了你，我定叫你下不了床！”

“……”

苌茗面色一红，准备离去，谁知脚下小石子翻滚，发出“磕哒”一声。

“谁！？”充满戾气的男声和推门声一并响起，苌茗大脑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