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学逸拉着敖小鱼,敖小鱼拉着夫诸,三人一串直往孩子的哭声处奔,夫诸边跑边疑惑:“我们去哪儿啊?”
敖小鱼道:“逃命。”
夫诸道:“往哪儿逃呢?”
敖小鱼道:“先去找三哥,他有车,可以离开这个镇子。”
夫诸道:“镇子怎么了?”
敖小鱼道:“我们偷了镇上一个很重要的东西,镇上的人让我们还回去,要不然就烧死我们。”
夫诸道:“那就还啊,你凭什么要偷他们东西?这不是违法的吗?”
敖小鱼叹口气:“说来话长,现在还回去已经不管用了,我们还把人家的庙给炸了,就算还回去也得把我们扔进火里一起烧死。”
夫诸道:“那还是你们有错在先啊。”
敖小鱼道:“谁说不是呢。”
夫诸道:“那你们活该啊,就去让他们烧吧。”
敖小鱼道:“这不是还不想死吗,就算告到警察局,偷东西和放火只要认错态度良好,再把钱还了,最多坐几年牢,也不至于判我们个死刑啊。”
夫诸道:“那你们赶紧去自首吧。”
敖小鱼敷衍道:“行行行,逃出去就自首。”
白学逸啃完一个苹果,苹果核一扔,加入讨论:“不对,我们没偷之前他们就要烧死我们,那时候我们还不知道有这个东西呢,而且这个东西也不是他们的,是他们抢来的,我们只是想物归原主。”
夫诸道:“你们找到原主了?”
白学逸道:“找到了,原主就是三哥。”
敖小鱼心道你真是比我更能胡说八道,你说你是原主都比说是温习羽更靠谱。
他背上的伤口得到清理,才过不到一小时就快要完全愈合,不特意去碰已然察觉不到疼痛,气力也就逐渐恢复,虽然比不得没受伤之前,还是拼命加快脚步。
敖小鱼速度和耐力都比正常人强得多,只要没有背上的伤,跑一夜都不费劲,白学逸能跟上不奇怪,反正他也不是什么正常人,但夫诸跑了这么半天仍然气息悠长,脚步沉稳,毫无体力衰耗迹象,穿一身累赘也不见脚下磕绊,竟还有心思分神聊天,他倒是对这位钓鱼佬多了几分佩服。
钓鱼佬听完白学逸的话,在心中分析一会儿,说道:“双方都有错,那就先逃命吧,不过你们为什么要拉我一起?我又没偷他们的东西。”
敖小鱼道:“一两句说不清,反正那些人很危险,又不讲道理,你一个人打不过他们的,还是躲着点儿。你住哪儿啊我们送你回家,以后晚上别出来钓鱼了,不安全。”
夫诸道:“我……”
白学逸道:“算了算了,先出去再说,你的摄影师们应该就在附近吧,你能联系到他们吗?”
夫诸又问:“我为什么要有摄影师?”
白学逸道:“大半夜的Cosplay不带摄影师,那你妆不是白化了?难不成你是汉服爱好者,没有活动也这么穿?”
夫诸道:“我……”
白学逸又打断他:“算了算了,先去听听三哥怎么说。”
夫诸一瞬间突然对神秘的三哥爆发了强烈兴趣。
不知跑了多久,忽见不远处停着一辆越野车,周围环境黑黢黢看不出具体细节,但只从巨大的车型也能看出,这车必定不便宜。
似乎怕被人发觉,车没开灯,不知车上有没有人,但白学逸和敖小鱼还是同时开口高喊:“三哥——三哥是你吗三哥——”
虽没见过温习羽的车,但要认出来也极其简单,车上有孩子的哭声,一听就知道是十七。两人正要跑过去,夫诸却伸手拦住他们,说道:“二位不觉得奇怪吗?若是你们的朋友真在车里,为何不出来迎接你们,小心有诈。”
照常理而言,车里到底是什么状况,夫诸扫一眼就能知道,但奇就奇在这里,普普通通一辆车,他竟看不透,像是一瞬间也成了人类,远远望过去车就是车,像蒙着一层雾,他怎么看也看不出车里有什么。这种情况若是在人间发生的话,最大可能就是车里有他的同族,而他的同族未必全都是善类。
可白学逸和敖小鱼并不听夫诸劝阻,绕过他就走,还不忘劝他:“那你快躲远点儿,万一有埋伏别伤着你,我们去看看。”
夫诸:“……”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俩孩子主打一个喜欢劝别人,但自己从来不听劝。
白学逸先他们一步跑到驾驶座旁,又拉又拍,还不忘喊几声:“三哥,三哥你在吗三哥,十七,十七……”
车中婴儿一听到白学逸的声音,哭得更加响亮,恨不得生生将车玻璃震碎,可温习羽始终毫无反应,敖小鱼心下诧异,也赶过来一起拍,除了听见一声比一声高的婴儿啼哭外,依旧没有任何收获,倒是夫诸过来扒拉开两个人,说道:“我试试。”
话音未落,伸手一拉车门,开了。
白鱼二人:“……”
夫诸尴尬一笑:“我就随手那么一拉。”人间的车在他眼里不值一提,要不是想装得正常些,他远远看上一眼,这车也能打开。
白学逸和敖小鱼顾不得管他到底是怎么开的,道声谢后立刻去看温习羽的情况,就见他抱着孩子坐在驾驶位上,虽未昏迷,可目光呆滞,神情麻木,宛然一副中邪了的模样。
从昨天到现在,这镇子里邪门儿事一件接着一件,两人早已度过从惊恐到习惯的阶段,对任何事都能快速接受,哪怕此刻温习羽死了又活了也只会说一句“真神奇”,是以并没觉得害怕,只是拼命想唤醒他。
白学逸抱起十七安抚,听着他哭声渐消终至平静下来,敖小鱼不停伸手推温习羽:“三哥,三哥你醒醒啊三哥……”
这样叫喊有什么用啊,分明是魂儿丢了,哪怕喊破喉咙他也听不见。夫诸又过去拉开敖小鱼:“我试试。”
说完顺手一拍,喝一声:“回来。”
下一刻就见温习羽有了反应,浑身蓦地颤抖一下,一回头看见敖小鱼和白学逸出现在身边,非但不觉惊喜,竟还满脸恐慌。他噌一下从车里蹿出来死死抱住敖小鱼:“小敖,小敖,小敖我……我刚刚……”
敖小鱼拍拍他后背,才觉颈侧湿凉一片,是温习羽冒了一身冷汗,将脸埋在他肩膀上不小心蹭到皮肤,忙低声安慰:“别着急,慢点儿说,我俩听着呢。”
“我说了怕你们不信,”温习羽声音低沉,略带哭腔:“我刚刚……”
话才说了一半,忽听数道汽车轰鸣声由远及近,又有灯光从四处打过来,显然不止一辆车,白学逸一惊:“啊,他们追过来了。”
温习羽却已然在几秒钟内恢复如常,至于刚刚发生了什么,到底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只扶着敖小鱼站直,语速极快地解释:“不是荒棘镇,是我带来的人,你们别怕。还有,之后如果落单了,也别跟他们多说话,别相信他们,知道了吗?”
白鱼两人还没从有后援的惊喜中回过神来,听见这一番嘱咐心中诧异,想多问几句却已经来不及了,暗自朝他点点头,没等口头保证,第一辆车已经停在不远处,一个人打开车门急匆匆跑向温习羽,更多的人跟在身后下车,打眼一看十几个总是有的,也不知是不是全部,都对温习羽十分关心:“少爷,是少爷吗?”
白鱼两人看看领头那位一身西装,五十岁上下的叔叔,又转头去看温习羽,对“少爷”两个字颇感兴趣,心道莫非温习羽还是个富二代?
温习羽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说的两个人已经找到了,先离开这里。”
说着一转头看见了夫诸,惊诧道:“你是?”
敖小鱼:“啊,路上救的,还没来得及说,他是……”
话及此处才想起先前只顾逃命,根本没问过人家的名字。
夫诸抱了抱拳:“夫诸。”
白学逸热心介绍:“他是Cos钓鱼佬的Coser。”
温习羽看了夫诸一眼,见他一身纯白金线刺绣长袍,银色长发及腰,夜晚中极为亮眼,端的是标准Coser打扮,但自己并非二次元,相关知识匮乏,钓鱼的古代人他只认识一个,故而点头道:“姜子牙是吧?久仰,咱们先离开这儿。”
夫诸:“……”
他笑了笑,又说道:“不用了,我还有同伴在附近,一会儿就来跟我汇合,今天谢谢两个小兄弟救我。”
温习羽道:“那你一个人等能行吗?我可以留几个人陪你等,也好有个照应。”
夫诸又道:“没关系,他们马上就要到了。”
温习羽顾不上跟他废话:“那你一切小心,我们还有事,先走一步。”
说完顾不得再客气寒暄,转身推着白学逸和敖小鱼塞进车里,回头跟夫诸再见:“告辞了姜先生。”
紧接着又去叮嘱管家:“告诉你的人可以收队了,先回酒店。”
汽车一辆接一辆消失在旷野中,夫诸目送这些人离开,山间再无人声响动,只有狼狗狺吠不时飘过,不自觉笑了笑,这一晚实在是怪有意思的。
天亮时,他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荒棘镇,对,就你们让我帮忙盯一盯的那个地方,出了些事,或许需要你们来收一收尾,具体可以等你们到了再详谈。”
山间路窄,黑色车队排成长龙蜿蜒而下,温习羽的车在中间,他坐驾驶位,敖小鱼和白学逸东倒西歪躺在后座上。这一晚上连伤带逃的实在是要命,再怎么异于常人也有疲累那一刻,先前一直精神紧绷感觉不出,眼下彻底安全下来,虽然不至于立刻睡过去,但瘫在车里也是一点儿不想动弹,连话都懒得多说一个字。
温习羽却跟上了发条还没走完一样,精神头儿仍足:“你俩的东西我没丢啊,都在包里呢,你们自己看看手机还能不能用,加个微信吧。”
白学逸拍着孩子哄,有种带孩子哪有不疯的平静感,有气无力道:“回去睡一觉再加吧,我快睁不开眼睛了。”
温习羽不断催促:“加一个吧加一个吧,又费不了几秒钟。”
敖小鱼深呼吸一口,猛地坐起,拿过自己的包:“那我加,加完之后你让我们俩睡会儿,到了叫我们。”
温习羽道:“好,先加上。”
感谢这一天一夜手机电量尚足,还有百分之六十几,温习羽已背着手将二维码举过来,敖小鱼点开微信扫他,对方通过好友申请后,迅速低头按几下手机,敖小鱼手机一震,看到温习羽发过来的第一条信息。
怪不得死活要加微信呢,他朝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正跟温习羽对视上,两人若无其事挪开目光,敖小鱼推了推白学逸,将手机屏幕怼到他面前。
“车里应该有监听设备,别乱说话,镇子里的事一个字都别提,那些就是绑架了我妈妈的人,别相信他们的鬼话,别落单,去哪儿都跟我在一起。”
白学逸一个呵欠没打完,硬生生哽在喉咙里。
嚯,原以为是逃出生天,谁知道是羊入虎口,这是在玩儿什么碟中碟中谍的戏码啊?就不能让他们安安心心歇一歇吗?
心中有无数句话想骂,脸上和话里却一分不显露,白学逸点点头,说道:“好了,别打扰我睡觉。”
手机又响一声,温习羽继续发信息:“别人听不到十七哭声,也不知道他是活的,只有我们三个能。不要说漏了,抱好他,只要我不答应,别交给任何人。”
这两件最要紧,其他的只要少说话就能糊弄过去,发完两条信息,温习羽心中一块大石头落地,才又开口说话:“至于累成这样吗?我怎么就没事呢,行了行了快睡吧,到酒店还得有段时间,到了叫你们。”
敖小鱼道:“你当然不累了,你是牲口。”
白学逸是真没心没肺,看完第二条信息后,眼睛一闭就睡了过去,敖小鱼身体疲惫不堪,困意离家出走,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车子里再宽敞豪华也比不得一张床更舒服,他折腾一会儿,不管怎么摆姿势都难受至极,干脆不再跟自己较劲,想着找点事儿干,拿过白学逸的包开始翻。
温习羽看见,说道:“你拿错了,这不是你的。”
敖小鱼道:“我知道。”
温习羽在土房子里睁开眼时,敖小鱼和白学逸已经组队,看上去十分熟悉,温习羽心想或许两人原本就认识,人家俩人之间的事何须他多说,也就不再多问,由着敖小鱼在白学逸包里乱翻。
包里的东西简单至极,几件衣服,手机,充电器,充电宝,一串钥匙,一个钱包。
钱包里少量现金,一张类似饭卡的卡片,纯白色没有任何印花,看不出信息,一张银行卡,难得的是还有身份证。
有身份证就好办了,拿去派出所问问就能真相大白,敖小鱼暂时放心,又一样样给他装回去,继续瘫在座位上装死,手机一响,又有消息进来。
还是温习羽:“谁中枪了?”
敖小鱼:“没人中枪,他们想杀白学逸夺十七,打偏了。”
温习羽:“雷是怎么回事?”
敖小鱼:“白学逸招来的,他会引雷。”
温习羽:“Coooool!”
敖小鱼:“咱们中国都说卧槽,牛逼,下次记住了。”
温习羽:“好的知道了。”
敖小鱼:“我们到了你家该怎么办啊,我们跟他们也不熟啊,总不能去哪儿都跟着你吧?上厕所也跟着?”
温习羽:“没事,我跟他们也不熟,你就已读乱回吧。”
熬小鱼:“有你我真是服气了。”
他又问:“你都是少爷了,还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吗?你跟你妈到底是什么情况,能不能简单介绍一下,我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温习羽一手开车一手打字,违反交通规则不说,操作起来也是千难万险,故而这次隔了许久才有新消息传来,敖小鱼点开看了看,心道果然够简单。
“我和我妈生活在国外,我妈从不跟我提我姥姥家的情况,说我只有一个舅舅,让我以后有机会可以回国找找他。然后有一天我遇见一个人,自称是我舅舅,还把我妈妈的情况说得一点儿都不差,我特别高兴,以为我舅舅主动来找我妈了,就带那个男人去见她,可是我妈一见了那个男人特别害怕,让我赶紧跑别管她。我这才知道不对,还没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那些人已经拿出枪来威胁我跟我妈,我们就被带回了国内。”
“路上的时候他们把我和我妈分开,我见不到我妈,回国后他们跟我说想见我妈可以,先找到这个娃娃,荒棘镇的资料也是他们给我的。”
敖小鱼看得云里雾里:“啊……那个叫你少爷的人是你舅舅吗?”
温习羽:“不是,他是我舅舅的管家,他姓唐。”
敖小鱼:“嚯,还有管家呢,看来你们家挺大的。”
温习羽:“不是我们家,他们家虽然也姓温,但我妈不承认,那就不是我家。”
汽车一震,许是轧到了石子,白学逸一颠惊醒,迷迷糊糊问:“到了是吗?能先吃饭吗我快饿死了。”
温习羽道:“没有,忍忍吧。”
话才说完,他手机一响,点开后一人问他:“少爷,需要给你那边送点儿吃的过去吗?”
温习羽还没回复,就用眼神示意敖小鱼:“看吧,我怎么说来着?”
敖小鱼喃喃感叹:“卧槽,牛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