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只是在工作 第10章 身世

后半程开车的人换成了敖小鱼。最初没这个打算，可中途唐管家过来送吃的时敖小鱼才看清，温习羽手指掌心全是割痕，别说整只手成了红的，连胳膊都滚满血道子，衬衫也被洇变了色，只是先前夜晚光线昏暗，温习羽又一直忍着没说，故而竟无人发觉。

看清楚后，唐管家明显慌张起来，喊随行医生给温习羽处理了伤口，又提议这辆车换个人来开，让温习羽去后面房车里休息，可他死活不答应，坚持要跟这两位同伴一起，最后敖小鱼道：“没事，我不困，我开车吧，你后座对付一下。”

这样一来两人交换位置，敖小鱼成了司机，温习羽手上裹着纱布，半躺在后座上闭目养神，耳边是白学逸咔咔吃炸鸡的声音，又听见敖小鱼感叹：“豪车开起来就是爽，真羡慕你们有钱人啊。”

温习羽道：“你喜欢什么车啊，回头送你一辆，不用羡慕他们温家这破车。”

敖小鱼一阵惊喜：“真的？价格有上限吗？随便我挑吗？”

温习羽道：“真的，随便挑不用考虑钱，只要你看得上。”

敖小鱼的车殉在了荒棘镇，回是不敢回去了，至于车会被怎么处置，想想下场也不会太好，车里虽然没什么重要东西，但到底才换了不到一年，还算新的。本还有些心疼，这下子算是意外收获，也不跟温习羽客气：“好好好，那我可就使劲儿挑了。”

温习羽道：“见者有份，小白你也可以挑。”

白学逸道：“我不要，我不会开车。”

温习羽道：“不会开就学，总不能一辈子不开吧。”

白学逸道：“小鱼哥会就好了。”

温习羽忍不住想教育他几句：“小敖会是小敖的事，你总不能一辈子都跟小敖在一起啊，早晚不是还得回归自己的生活？”

白学逸道：“那也要先找到我自己的生活才能回归啊，找不到我能回哪儿去？”

敖小鱼目视前方，到这时才想起跟他说进展：“我看了你的包，你有身份证银行卡，这就已经很容易了，找个地方查查你银行流水，看看你是干什么的，身份证上有家庭住址，运气好的话可能直接就是你家，把你往家里一送就算齐活，这都不是什么难事。”

他又想了想：“对了，其实你还有个手机，我没看，你自己翻翻联系人看看能不能想起什么来，或许就有你家里人在，要真能找着就让他们来接，我都不用送了。”

这都是很简单的事，只要具备一定生活常识都能想到，白学逸却觉神奇：“那么快就有眉目了，好厉害啊。”

他啃完最后一块儿鸡翅，拿湿纸巾擦擦手就去翻自己包，手机拿在手里瞬间解开，连密码都没有，现代社会谁的手机会连个密码都不设置吗。

翻手机只用了几分钟，白学逸最开始还能跟他们聊几句不相关的事，后来越来越沉默，温习羽坐在他旁边第一个察觉不对，问道：“怎么了这是？发现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了？你该不会是什么通缉犯吧？要真这样咱也不怕，我带你去国外躲着，往后你就别回来了，我养你。”

“不是的，”白学逸摇摇头，不知该怎么解释，只好将手机递给他：“你自己看吧。”

温习羽翻了一会儿，也沉默下来。

敖小鱼道：“怎么了你们俩？哑巴了？就算真是通缉犯也不用这样儿啊，就去自首呗，社会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改过向善的人，大不了等你从监狱里出来，我养你。”

温习羽用完好的右手把手机举到敖小鱼面前：“你自己看吧，不耽误你开车。”

没过几分钟，敖小鱼也沉默了。

手机是空的。

不是说坏了或者模型机什么的，这手机不管怎么看都像是刚激活的那种，所有软件都是原始状态，一点开先提示需要更新，可这也办不到，因为指示信号的地方是个灰色叉号，要么是空的，要么是手机卡损坏，敖小鱼侧过来看了看，一只手操作不便也就没去确认，又翻开联系人，页面空荡荡的没有存过任何一个人，连条广告推销的通话记录都没有。

温习羽道：“我刚撬开看了，卡槽里有电话卡，就是无效而已。”

要说手机是摔坏了反倒更能接受，可是一部外壳上有过使用痕迹的手机，一切功能完好无损，偏偏里面没存住一星半点儿信息，这得多强大的程序才能做到啊？这已经无法用神奇来形容了，简直就是诡异啊，就算恢复出厂设置，内存卡又不受影响，还有电话卡，怎么就那么巧刚好坏了呢？搁谁谁能信？

但不信不行，这就是事实。

敖小鱼把手机还回去，说道：“那也没事，不是还有银行卡和身份证，手机这种东西又不是离了就不能活，古代人还没有手机呢，那不也能名留青史？”

这都什么跟什么，这也能类比吗？另外两人明知他是在顺口瞎编安慰人，也只能跟着附和：“是啊是啊，也不能光指望手机。”

手机上但凡有点儿蛛丝马迹，哪怕是个广告推销或者诈骗电话，敖小鱼也不那么着急了，可现在越是什么都查不到，他就越是想知道更多，人的好奇心就如同杠头，这边压的越低，那边翘得越高，不做点儿什么早晚摔死。三人到了县城里最豪华的一家酒店时，天色大亮，连门都还没来得及进，敖小鱼一下车就跟温习羽汇报行程：“三哥，我想先带白学逸去银行看看，要不然你们先上去。”

温习羽如今视这两人如救命稻草，哪肯跟他们分开，立刻说：“我也去我也去，你们俩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得跟着一起查。”

敖小鱼对此无所谓，只抬头看了一眼唐管家：“那也行，只不过他们答应吗？”

唐管家道：“没关系，少爷去哪儿都可以，我们只负责保护少爷的安全，不限制少爷人身自由。”

温习羽道：“那你在酒店等着，我们很快就回来。”

唐管家道：“那我先让酒店准备下饭，不知道敖先生和白先生有没有什么忌口或者其他特殊要求。”

敖小鱼道：“没有，我跟三哥一样。”

白学逸道：“我也没有，我跟小鱼哥一样。”

温习羽道：“你帮我换个房间，我们仨住一起。”

唐管家笑着点点头，又道：“白先生如果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开口，查个人什么的，对温家来说还不算难事。”

“不用你管，”温习羽总觉得他这话管太多了，抵触道：“做好你自己的事就可以，少打探我朋友的私事。”

唐管家脾气实在是好，那么大年纪了，托大都该让他们叫一声叔叔，被这么呛仍然面不改色，笑道：“那是我多事了，有什么需要少爷再给我打电话。”

温习羽不想再理他，扭头就走，直到再也看不见那些人时，敖小鱼想起一事，问道：“白学逸，你认识……你看这个唐管家眼熟吗？”

白学逸摇摇头：“没啊，你认识？”

“不是，”敖小鱼道：“总觉得他看你的眼神不太对劲，就那会儿给你送炸鸡的时候看了你半天，你记不记得他还问了你几个问题来着，叫什么多大了之类的，这有点儿越界了吧？”

白学逸心大如斗，完全没感觉出异样：“他也问你了啊。”

敖小鱼道：“只问你一个会引起注意啊，当然要连我一起问，但他对我问完就算了，到你那里还看了你好久。”

他心中一凛：“他该不会是个变态，看上你了吧，你又长得这么好看，我听说这些有钱的老男人大多都有点儿怪癖，你离他远点儿。”

白学逸让他说得打了个寒颤，一把拉住他胳膊：“那我一直跟你在一起，你保护我。”

敖小鱼笑了笑：“好，那你可得跟住了啊，别离开我的视线。”

温习羽觉得敖小鱼这一笑才真正像个不怀好意的，说道：“你差不多得了，糊弄人也该有个限度，虽然温家没好人，但是这管家还凑合，也就是跟错了人而已。”

三人说着已经到了银行，是工作日，又来得不是时候，排了好久的队才等到叫号，本以为就几分钟的事儿，谁知柜员姐姐接过银行卡只查了一下就拒绝：“抱歉，银行流水打不了，您不是本人。”

白学逸奇道：“什么不是本人？你仔细看看，我跟身份证一模一样，怎么就不是本人了？”

柜员姐姐公事公办：“不是身份证的问题，是开卡人不是你，你这张是副卡。”

“啥？”白学逸一愣：“那开卡人是谁，叫什么名字？”

柜员姐姐道：“保密。”

敖小鱼都听不下去了：“这有什么好保密的？你们客户资料上应该有吧。”

柜员姐姐道：“系统显示是保密的，我的权限查看不了。”

温习羽道：“那你怎么才能看？叫你们行长来。”

“我们只是分行，叫行长也没用，”柜员姐姐道：“按照系统显示的权限等级，您可以去总行问一问。”

银行一举一动都是有明确流程和规章制度的，说了不能就是不能，再纠缠下去也是无用，眼看后面的人等得着急，三人不得不暂时离开。

来时信心满满，出去后三脸茫然，干脆坐在银行大门外讨论眼下所遇到的状况。

温习羽道：“手机没用，银行卡没用，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身份证也没用，而且派出所未必肯帮忙。”

敖小鱼道：“我听说……有个系统，就是能查到一个人动用过身份证的任何活动，别说坐牢通缉犯了，就算注册什么账号啦电话卡啦买演唱会门票还有去哪儿开过房之类的都能知道。”

说着说着又叹了口气：“不过这种系统肯定不会对民间开放啊，咱们就算能想出来，也根本接触不到，没准儿还得让人当成间谍抓走调查。”

白学逸道：“三哥，你们温家……”

“温家如果能相信，不用你说，”温习羽叹口气：“但是你这种情况一看就身份神秘，温家又没好人，万一查出什么惊天大秘密来，他们会不会用来害你呢？就算他们能做到，你敢让他们帮忙吗？我是不敢。”

白学逸摇摇头：“当我没说。”

温习羽满脸惆怅：“可惜我在中国谁也不认识，要是在美国就好了，可以去问问我爸。”

两人说话时，敖小鱼已打开手机搜索软件，输入白学逸身份证上的地址，本来只是随便试试，谁知道还真让他翻到一条记录：西江市十大烂尾楼盘点，最严重者长达二十年未动工。

人在无语至极时真的会笑，温习羽和白学逸愁到头秃，忽见敖小鱼哈哈笑得直不起腰，只能一脸惊恐地看着他，犹豫要不要拨120，就听他说：“白学逸，你家住在烂尾楼里啊？不对，不算烂尾楼，都没有楼，就是一片空地，拆完就没盖过。”

按照文章里说的，那片地二十年前被某企业高价拍下，规划了一片高档别墅区，可才完成前期拆迁工作，公司突然破产，项目进行不下去又无人接手，只能就此停滞长达二十年，幸亏图纸上的别墅一栋也没卖出去，否则政府大门还不得天天被人挂横幅扔臭鸡蛋？

文章是去年发的，只因这两年各地烂尾楼现象甚嚣尘上，这才有媒体做了这个盘点，也算蹭一蹭热度赚波流量，而白学逸身份证上登记的家庭住址恰好就在这个烂尾楼里，都精确到门牌号了，只不过是个不存在的门牌号。

三人看完，好半天不知该说什么，温习羽道：“小白，我明白了，你一定是从未来穿越到现在的，而在未来的某一天你所住的小区破土动工盖成楼了，所以你住在那里。”

白学逸、敖小鱼：“啊……”

虽然异想天开，竟然还真有那么几分道理。

忙到中午，白学逸的身世毫无进展，唯一的收获就是用他身份证办了张手机卡，反正手机也是现成的，插上就能用。没想到身份证竟然有效，穿越而来的谣言也就不攻自破，要不然一段来自未来的数据，到底是怎么留存在现如今的系统里的？

赶着饭点儿，三人找了一家人少的地方吃饭，白学逸终于有手机可用，正是兴奋的时候，注册了新的账号，又加了另外两人的微信，思来想去总觉得少点儿什么，还是见温习羽去要热水沏奶粉时才想起来，还有个孩子呢。

温习羽说到做到，一进商场先去买了奶粉和奶瓶，说是要冲给十七喝，让他赶紧长大，没准儿下次遇见危险还能帮一帮他们。

店里人员稀少，三人坐在角落里，服务员上完菜就离开，这种小地方的苍蝇馆子，服务总不可能有多周到，最多需要帮忙时喊一嗓子服务员，白学逸神神秘秘招呼温习羽和敖小鱼：“来来来，咱们一家四口拍张照片，我当头像。”

十七一直安安生生待在包里，只要在白学逸身边就不会哭闹，此时被他抱出来呼吸新鲜空气，一见三个人都在，还咯咯笑了一阵，白学逸抱着十七坐在中间，敖小鱼和温习羽站在两边弯下腰去看镜头，白学逸举起手机对准角度，喊道：“十七十七，看看我是谁呀？”

十七抬头去找白学逸，不小心转向镜头时，白学逸抓住时机一点屏幕，四个人的影像留在了屏幕上。

他回看照片，说道：“我发给你……们……啊……”

另外两人已经坐下，听他声音不对，又凑过去：“怎么了怎么了？”

三颗脑袋挤到屏幕前，看清楚后齐齐说不出话。

照片里，白学逸还是白学逸，笑出一口白牙，敖小鱼还是敖小鱼，明显不愿拍照，但又不想扫兴，只嘴角弯了弯，笑得十分勉强，温习羽还是温习羽，看向镜头，虽没有笑，但眉眼舒展，心情不错。

十七被白学逸抱着，谁也没看，因为他只是个泥塑的娃娃，圆头圆脑，憨态可掬，上了彩釉显得没那么破旧，全然不像三人眼里的玉白和灵动，分明是个泥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