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蓝被拖到地下室时满身是血脸色死灰,昏暗的小屋里充斥着一股霉烂潮湿的气息,她皱起眉从黏湿的地板上爬起来没等反应过来又是一脚飞踹正中胸口处。
“去你爹地的我们还没嫌弃呢你还先嫌弃上了。”胖子转过头去跟旁边的人嗤笑道:“看到她刚才那样子没,跟在姜满屁股后面几天还真把自己当大小姐了。”
“我呸,贱人贱命。”
蜷缩在地上沉默不语的女孩黑眸微动闪过隐晦不明的暗流。
地下室的楼梯上传来声音,众人抬头望去见是姜满来了丝毫不意外反倒邀功似的捧笑说:“姜满,我们已经把人给带来了。”
“辛苦同学们了。”姜满带着笑来到程蓝面前。
“不辛苦不辛苦,就算你不说我们也打算教训教训这个小偷。”
后面已经有人上前去把程蓝架起来,原本白皙滑嫩的小脸蛋因为在地上拖动留下了几道擦伤丝丝渗着血,清晰的巴掌印也还没消,真是怎么看怎么可怜。
大概是察觉到两人有什么话需要单独说,两边架住程蓝的人识趣地撤了手和其他人一起走远了些。
本就虚脱的程蓝撑着身体不敢直视越靠越近的姜满,只能步步后退直到整个人贴在墙角不能随意动弹。
姜满目光幽深盯着眼前的人,高挑的身影将人笼罩其中。
“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的语气冰冷听不出起伏。
“什...什么...”程蓝哆哆嗦嗦地缩着头。
乌鸦又出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竟然是从眼前这人的身体里爬出来的,姜满呼吸一窒眼中流过惊骇,她下意识后退半步半晌后抬起凌厉摄人的眼神。
程蓝感觉到脖间一紧被姜满用力扼紧了喉咙不得不抬头与她对视。
“要是不说我就把你丢进蛋糕游戏里。”
“我是真的不知道。”女孩脸颊涨红眼里满是对姜满的害怕。
程蓝的反应显然不在姜满意料之中,以往提起蛋糕游戏她早就脸色惨白不敢说话了,何况那时她还是人根本不用担心会参加游戏都是那副反应,那么现在...
死鸡站在她肩头冲面前掐住它主人的人张嘴喷出黑气,姜满鄙夷地侧脸躲过,“这只死鸡怎么出现的?”
如果说前面程蓝还能面不改色地拒绝与姜满沟通,当她说出这句话时程蓝双眸睁大满是不可置信。
姜满冷笑一声:“程蓝啊,你现在是个什么东西你自己知道吗?”
原本一脸羸弱的女孩双眼清明,深吸一口气问:“你能看到?”
“对啊,我能看见,你不是人嘛。”
“你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她说完姜满嗤笑开口道:“你总是这样,自己的错永远可以说成是别人的,做人的时候这招尚且还能用可现在你不是人了,怎么还认不清自身呢?”嘲讽地拍了拍程蓝的脸,说出了她最不想承认的话:“你现在是鬼啊,程蓝,你死了,你死了!”
“住口!你住口!”
“你不是人了,你就是个披着人皮的鬼。”姜满睨了眼她肩上的那只乌鸦:“还从身体里钻出了这么个脏东西,你甚至连做鬼都这么脏。”
“别说了,姜满你住口!”
姜满抓住她的肩怒视道:“所以你到底是怎么死的!”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你说,你肯定知道。”
“别逼我了,我做鬼了你也不放过我吗?”
“你不用在我面前装可怜,告诉我究竟是怎么死的!”
地下室只剩下女孩的低声啜泣,不远处云雾缭绕叼着几根烟的学生听不清这边发生了什么一个劲儿打量。
“以前程蓝不是姜满的跟屁虫吗,怎么现在她俩成这样了?”
有人一听来劲了,凑近了小声说:“是不是因为暑假那件事,姜满和程蓝一起去楼上结果大小姐摔下来了,程蓝也莫名其妙不见了,过了一周才灰头土脸地回去。”说话的人手往上指。
一群人所处的正是设置了蛋糕游戏的废弃大楼的地下室。
“这俩人准是发生了什么,诶你们说会不会是这样,一贯嚣张跋扈战斗力爆表的姜满一个不小心被程蓝给推下楼了,结果这女的一看大小姐受伤了一时慌了神去外面找了个地方躲起来,一周后听说姜满没事了这才敢回去。”
几人越说越激动,手上的烟也没顾得上抽,“我觉得你说的这个最靠谱。”
“所以这学期一开学姜满就逮着程蓝小贱人整,要这样说起来以后可有程蓝受的,谁不知道姜满连打死人都没事。”
他们边说边往两人所处的位置打量,被逼退到墙角的女生始终低着头,站在她面前的身影高挑瘦长整个人以俯视的角度凝视着她,一声清脆的声音在地下室响起。
程蓝沾满污垢血迹的脸上再次多出一个巴掌印,她捂着脸仍是不敢多说话。
“我早说过了在这所学校我看不顺眼的人想赶走就赶走。”姜满无奈地摆了摆手,“好吧,你不说,待会儿收拾好东西就滚吧。”
“不要,我不能离开,我求你了别赶我走。”一直躲在角落的人抓住姜满的衣角泪光闪烁央求道。
刚才飞出地下室的乌鸦没一会儿又飞回到程蓝身上,姜满一看到这只死鸡就烦,翻了个白眼别开程蓝的手将人往墙上推去:“当初你意识到自己死了之后也是这么求那个救你的人吗?”她看着眼前的人嘴边勾起了笑。
脑后突然袭来一阵顿痛,失去意识前姜满死死盯住了那只浑身黑雾的乌鸦。
一路上被拖动的动静不小,姜满眼前断断续续出现霸凌程蓝的一群人拖着她从地下室出来,不知是不是错觉竟然看见废弃大楼旁边的空地上平白无故出现一栋大楼。
彻底昏死过去之前姜满一瞬间感觉到一股如坠冰窖的寒冷。
认识程蓝是在她转到虹暨的一个月后,那时后山的废弃大楼还没有蛋糕游戏,平时鲜少有人会去那里,姜满像往常一样去五楼时看到了坐在天台边的程蓝。
听到身后有动静程蓝回过头险些被吓得掉下去,还好被姜满拉住了手,她瞪着两只小鹿似的眼睛余惊未消,“谢谢你。”
姜满放开她的手自然也注意到了她手上青紫相间的痕迹,挑眉问:“被他们欺负了?”
听到眼前的人这么问女孩低着头点头轻轻应声:“嗯。”
这时学校里已经开始出现恶鬼批皮的怪物,记不得多久以前了,姜满总能看见普通人看不见的游魂也因此从小就被送到精神病院检查,直到虹暨出现了披着人皮的恶鬼,那些东西表面谈笑风生装得人模人样可人皮之下狰狞撕扯的真容不经让人汗毛竖立。
天台上的风很大,两具单薄的背影在五楼摇摇欲坠。
在那之后姜满有时遇到程蓝会主动问她,可程蓝多数时候还是闭口不言寥寥几句就离开了。
后来学校里的怪物越来越多,就连前一天还在班上说过话的同学第二天也变成了人皮鬼,这一度曾让姜满恐慌,她也觉得自己得了精神病主动跑到医院去和相熟已久的心理医生促膝长谈,结果再回到学校时已经有超过七成的鬼。
倘若一个人生活的环境里全是披着人皮的鬼那她不疯也得疯。
当姜满脚踩两鬼手抡重拳时,程蓝正巧碰到这一幕。
她站在不远处脸色苍白地看着他们,脚下像是被灌了铅坠在原地不敢动弹。
“你过来。”姜满向她招了招手,语气变缓了些。
“我...”
程蓝双腿微微发颤缓步走到几人面前,眼睛盯着地上被一双鞋踩得看不清脸的人。
姜满睨着脚下的两人,“你以前不是经常被他们欺负吗,现在机会来了,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说罢她松开了脚抿着笑看向程蓝。
谁知女孩面色惊慌攥紧了手,目光中思绪复杂交错,最后竟停顿住缓缓流露出了姜满最不解的神情。
“你放过他们吧,其实我也只是跟他们打过一两次照面。”
狭小的空间里有人松了口气,仰躺在地上的两位喘着气眼里饱含期待却不敢表现得太明显。
“为什么?”这时姜满问。
“我...我反正也没真的受什么伤,他们...以前可能只是对我不熟悉。”程蓝挽起手腕,原本青紫的伤口已经看不出了,“你看,他们现在也没有再欺负我了,大家都是同学以后还是要好好相处的。”
虽然姜满不明白眼前的女孩为什么会这么说,即使她当初很明显地感觉到程蓝在天台上的隐忍和压抑,可她却在看着程蓝时清晰明确地意识到这个人已经是自己身边为数不多的人类了。
在这如同地狱的世界,人成了稀有物种。
那时姜满从精神病院出来时险些再进去,当她打满鸡血神清气爽地站在大街上时,至今为止最令人发疯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眼前一个个走过的人竟全都披着人皮,他们其中少有几个还是正常人类可也涌入鬼潮再也找不到了。
死了的人却继续做人本就是件逆天而为的事,因此他们披着人皮也格外小心人类社会的规则,比如,面对像姜满他们这样的天龙人时就应该毕恭毕敬点头哈腰。只要不被人发现他们人皮下真正的样子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