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非命扶着下颌,摇摇晃晃地走出墓地。
他有点怀疑钢筋插进他脑子里了,他脑仁混沌地厉害,有点想不清楚自己要做什么。
是杀鬼...还是吃席来着?
他杵着钢筋一步步走到村口,几堆麦秸秆黑压压的映入他眼中。
刚进村时他就看到过,有人被鬼老太拿针扎死在麦秸垛上。
那几堆草垛隐约比之前他从村里离开的时候肿了一圈。
他握紧手里的钢筋,缓步朝那里走过去。
血腥味越走越重。
每个草垛都躺满了尸体,深深浅浅的摞在一块儿,把草垛埋进最里面,看不出里头的麦秸。
时非命拿钢筋把最上面那个,面朝下的男人挑开一边,月光正照在底下女人的脸上。
肥润的大饼脸被针线缝住眼睛口鼻耳朵,细细的血从她七窍里淌出。
时非命再看男人的脸部,也是一样的被缝了起来。
他拿钢筋插进草垛,扎到底都是闷声穿肉的阻力感。
这不是草垛,整个儿是两米多高的死人堆。
这样的尸垛,总共有五座,每座15-20人,合共一百多人。
村子的人本就不多,大概都在这里了。
有堆死人腰间缠着白布麻绳,鞋上也缝着白布,这是丧事上死去的。
时非命想到今天是黄老太的葬礼,再看这些披麻戴孝的人脸上的缝线似乎都比其他人来得细密点。
他围着草垛转了几圈,再朝村里望,那里依旧灯火通明,吵闹声跟狗叫声遥遥不绝。
人全部在这里堆放着,到底是谁在那边生活?
是活人还是死人?
时非命握紧钢筋,朝村里最亮的院子走去,那是黄老太太的家,他半个月前在那个院子里被人摁住打了一顿。
现在打他的人都躺在死人堆。
他往前走,背后的死人堆在夜晚的凉风中纹丝不动。
在他人生的前22年,每回他跟人说起眼中的景象,他从来都被当做疯子,癫子,骗子。
那时候他迫不及待的想证明他没有疯,想找到个真正的鬼,证明他看到的景象根本与幻觉癔症两码事。
他现在也想证明,抓心挠肝的想,不顾一切的想。
从铁皮屋出来的时候,时非命把手机充满电揣兜里,决心找到黄老太太给她拍张照片。
他彻底记起来自己要做什么了。
正如他当初之所以来这个村庄,是听网上说这里的墓地闹鬼。
走在村中心的马路上,他的脑子被风吹得越来越清醒,脚步稳当地踏在水泥路面。
周围有几家房子院门开着,里面还有住户,听到狗叫纷纷从里屋出来,站在门边看他。
脸色青白,神情僵直。
时非命的视线一一扫过他们,这些人脸上没有缝线,跟生前的样貌一般无二。
可他才刚刚在村口见过他们的死状,怎会把他们认错成活人?
他不理他们,单单只往老太婆的院子里走,他们却偏偏上前搭话了。
时非命碍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坏习惯,没第一时间把拉扯住他裤腿的小孩踢走。
“我去哪?我去黄老太家吃席啊,还能去哪?”
“黄老太没死?吃不上席?”
“她没死,我看你是死了吧,小臂崽子!”
骂完这句,小孩儿的面孔瞬间拉长扭曲,眼睛嘴巴张成空洞状,发出巨大的尖啸声,惊得人耳朵刺痛。
接着它的形体极快的变淡虚化,溶解在空气中。
消失前的那刻,时非命看到它的面部变成了被缝住的样子。
时非命手指掏着有点耳鸣的耳朵,掏出手机给这些人照进相片。
而后怒喝道。
“都给我滚!”
敞开的房屋又一个接一个的关闭了。
这些死人能够沟通。
时非命疑惑,死了还能交流,这是正常的吗?难道这是死亡后的正常状态?
离黄老太的院落越近,烟灰味越重。
白布在寂静的月光下异常显眼,飘飘摇摇的缠在门口的苦楝树上。
成团的烟灰轻盈地掠过他的脚边,缓慢的木鱼声一点点从围墙里传来,夹杂着呓语似的经文叨念,以及热闹欢快的杯盘撞击声。
时非命从门口望去,两米多长的红漆棺材泛着油亮的光,停放在红砖铺地的院落中央,正对着院落大门。
周边摆了十几桌酒席,大多席面杯盘狼藉。
只有最前面靠近主屋的两桌坐满白布缠身的宾客,围着顶好的菜色垂头静坐,暗自不语。
画面与声音是割裂的,前者安静,后者热烈,好像一出默剧电影搞个吹拉弹唱的配乐。
时非命走进去,先拿钢筋往棺材里戳,没戳到黄老太的尸体。
宾客们抬头看向他,却并没有动作。
他无端感觉这些人在等待什么消息,像静静的坐在候车厅的乘客,等着班车的到来。
他拿着钢筋,一脚踹开堂屋木门,里头没有任何的佛堂木鱼,老太太生活十几年的杂物都被清空了,空荡荡的堂屋四周堆满了纸扎人。
纸扎人纸扎狗纸扎鸡鸭甚至飞机坦克一应俱全,一点火光在上面投出阴影。
只有黄老太太背立而站,面向燃着香烛纸钱的火盆。
时非命二话不说,掏出手机,对准老太太,连拍三下。
第一张图里老太太脑袋翻转,眼神恶意如厉鬼索命。
第二张是占据画面半屏的虚影。
第三张是放大的鬼脸,转瞬黄老太已扑面而至,朝时非命面门抓来。
电光石火间时非命稍侧身,叼住手机,双手紧握钢筋,横抵黄老太的鬼手。
又见那双青白枯瘦的手用力抓握钢筋反拧,锈渣簌簌从螺纹上掉落,钢材发出不堪重负的噼啪声。
这鬼究竟是什么做的?里头装了四驱吗?
时非命脑袋憋开线了都没挣脱开,猛地撒手,整个人翻滚在地,跟鬼老太扯开点距离。
正滚到火盆旁边,眼见老太太丢掉断裂的钢筋又要往前扑,他飞快抬手,扬起火盆,劈头盖脸往老太太砸去。
然后掏出秤砣,踉跄着站起身,警惕地后退。
便看到那盆火竟然烧着了老太太的寿衣。
把袖子烧出个不规则的缺口来。
打翻的火盆倒扣在地面,几缕火焰洒落在地,眼见着要熄灭了。
时非命灵光一闪,难道鬼怕火?但是他又觉得不对,火算个什么东西,能把鬼烧着?
来不及多想,黄老太倏忽消失再重现,已然到达他面前。
他将秤砣砸过去,立马向左飞扑侧滚躲过袭来的鬼手,捉起前方还正燃烧着的一叠黄纸,想都没想反手背后燎向黄老太。
黄老太退后两步,站定了,似乎在嗅烟气。
抽二手烟是吧?
时非命心下发狠,一把将燃烧的黄纸扔进纸扎堆。
二杀了,头铁继续申[小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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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3章 不人不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