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清哲听到,连忙也上前半步欠身行礼:
“班双先生,在下朱清哲,听沈先生常提到您,今日便同沈先生一起来云贤山,多有打扰。”
看到班双的视线停在自己身上,朱清哲抬眼,给班双一个温和的笑。对方轻轻点头道:
“没有打扰,怀风交了位新朋友我也高兴。我们也不要站在这里说话了,走吧。”
班双话音刚落,沈怀风便去握朱清哲的手,班双瞟到,嘴角弯起,什么也没有说便转身在前面带路。朱清哲觉得这样有失礼数,想抽回手,但沈怀风却固执得很。他只得轻叹出声,随他去了。
一路上班双介绍着云贤山的各处,说起沈怀风他们几个小时候的事,不知不觉到了住所,朱清哲发现那是一座古朴素雅的宅子,四处的花草装饰处处透着同主人一样的平和雅静。
三人进屋,朱清哲将见面礼递过去,班双端了茶,拆开他们带来的点心放入盘中配茶。沈怀风侧脸同朱清哲介绍:
“清哲,这是班双自己做的茶,你喝喝看。”
朱清哲接过茶碗,揭开瓷盖低头去闻,茶气浮着一股淡香,再闻还绕着几丝花香,不由得叹出声:
“我虽然不懂茶,但这杯茶真的很香。”
“朱先生若是喜欢,待会带一些走。去年同今年的雨水十分充足,所以长势也好,我就多做了一些,正愁喝不完。”
“那么,便多谢班双先生了。”
“客气了。”
沈怀风喝着茶,想起什么,便问:
“燕九呢?”
班双拿茶碗盖的手顿了顿,但马上便笑道:
“昨日晓得你们要来,便下山买了好些菜,他也帮不上什么忙,我就叫他休息一天,下山喝酒去了。”
朱清哲虽听过沈怀风提过燕九的名字,但其他的一概不知,也并未打听。现在听班双语气,猜想也许是共同生活的人。
“怀风,你这次来,恐怕不止是让我见见朱先生罢?”
把茶碗放到桌上,班双望着他二人笑起来。朱清哲坐直身子,望着对班双认真道:
“班双先生,这样讲虽然有些唐突,但沈先生讲您对他来说,如父如兄,是十分重要的人——”
他站起身,对班双弯腰行礼:
“我对沈先生的心意是真的……”
这句话过后,朱清哲并未想好还要说什么。他以前未有过这种经历,因此只想把自己心中的话讲给班双听。
他瞟到自己眼前一片青色衣角,接着便被班双扶住双臂。朱清哲抬头,见到班双一脸温和的笑:
“朱先生,我很高兴。怀风同你,很般配。”
心中涌起一阵欣喜,朱清哲轻声谢过,又去看坐在那喝茶的沈怀风,瞟到他有些发红的耳尖,朱清哲忍住笑,侧回脸来对班双讲:
“多谢班双先生。”
班双拍拍他的肩,沈怀风见了,淡淡道:
“班双,我还有事想问你。”
“什么事?”
拿出沈家的族谱摊开在班双面前,沈怀风翻到写有沈矩名字的那一页,用指尖点点,讲道:
“这位沈矩,是乌朝国大将军,应该也是带着乌朝国幸存的那些人建了沈门镇的人,”
抬眼去望班双,沈怀风眼中有一丝打探:
“班双,你在沈门镇的时间比我晓得的要久,所以我想问一问你,是否认识他?”
朱清哲这时也去看班双,见他神色未改,只是看着桌上摊开的那一页旧纸没有立刻答话,而沈怀风也不催促,收回手又去喝茶。朱清哲起身道:
“班双先生,这里景色很好,我想去外头走走。”
抬眼对朱清哲笑笑,班双点了点头。待朱清哲离开,班双讲:
“是个好孩子。”
沈怀风闻言微微一笑。班双回头望他,像是在考虑如何开头,过了几秒才道:
“我认识沈矩大将军。并且,那时带他们到沈门镇的,也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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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清哲从方才班双的样子,猜出他们一定是有一个长话要谈,便干脆带着自己的写生簿走远一些。
云贤山比春雾山要大,往里走去,渐渐生了一种无人的寂寥感。朱清哲一边四处寻着可以入画的景,一边慢慢往前走。
他瞧见前面有一棵巨大的桐树,旁边又长着高高低低的蘑菇,还有一两支鸟儿的白骨,便靠近细看。
鸟儿的骨架完整,朱清哲蹲下,冷不丁身后却发出一声响,他立刻回头,看到有个戴燕子面具身材高大的人立在身后,便起身准备开口。不料那男人却瞬间移到自己眼前,抬起手臂往他面上挥过来,朱清哲这才看清他手中的短刀,背后一紧,连忙用写生簿挡住他的视线,往后一推再矮下身子往男人腹部狠狠击出一拳。
燕九没料到这个斯文的青年出手迅速力气了得,他往后退了几步,亮出短刀。朱清哲眉头紧皱摆出预备攻击的姿势,却见对方扔了刀笑道:
“看来朱先生能把怀风保护得很好。”
听到沈怀风的名字,朱清哲诧异道:
“你是,燕九?”
摘下面具,燕九轻笑:
“正是。”
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朱清哲抬手推了推眼镜,顺了顺乱掉的头发欠身行礼。燕九带着些歉意道:
“抱歉,方才看朱先生一个人,想着怕你迷路就跟了过来。”
看看地上的短刀,燕九过去捡起收好,又笑起来:
“我很想知道怀风身边的人,是不是够机灵,保护得了他。”
他一边讲一边又走到朱清哲跟前,一双眼带笑地看着他。
从刚才开始,朱清哲就觉得哪里不大对劲,一直到他定下神来去看燕九,才赫然发现,原来他有一双墨绿的眼瞳。
他脑中迅速回忆起同沈怀风读《乌朝国录》时,书里曾讲到传说在最早时,乌朝国内来了几位异士,他们都有着墨绿色的眼瞳,并彼此说一种奇特的语言。
眼前的燕九,也有着这种颜色的眼瞳——那正是言驭者的标志。朱清哲压下心中的讶异,用与平时无二的客气姿态去答他:
“我听沈先生提起过燕九先生,却不知燕九先生身手了得。”
“这句话是我想说的才对,朱先生看起来不像是会拳脚功夫的。”
“小时候因为一些缘故,家父曾请师傅教了一些。久不练,早已生疏了。”
想起刚才燕九的话,朱清哲又问:
“沈门镇日子平和,也没有打打杀杀,不知燕九先生为什么担心沈先生没人保护?”
燕九笑道:
“话虽如此,但我是活过几百年的人,见过的纷争也不少,谁料得到下一年会发生什么,有些事,总是早顾全些的好。我看朱先生的样子,想必怀风以后若有什么事,也不会受到伤害,只是……”
他话锋一转,露出一种哀伤的样子来,两眼直直盯着朱清哲。
朱清哲觉得自己后脑一阵晕热,只能站在那里,尽力保持头脑清醒。
“朱先生,怀风他,恐怕时日不多了。”
就在朱清哲费劲想移开视线时,燕九对他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