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门镇百怪歌 第10章 番外篇

沈耀常常听到祖父讲起什么春雾山，好像说是座山又好像讲的是个什么人。那时他太小，听到那对小耳朵里，就变成了沈五三。

那个沈五三到底是什么人呢？

四岁那年，有一日早晨祖父等他穿戴整齐后带他去了一个宅子，迎出来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好看女人，祖父定住他进去之后要给春雾山山守磕头，他一听便十分高兴起来——原来这就是那个沈五三住的地方啊！

他费力抬起小脚跨过门槛，进去大大的堂屋里，不多会出来一个高个男人，沈耀扬脸看他，觉得他的长头发和脸都挺好看的，于是不等祖父把礼行完，他便张开短短的手臂跑过去，完全忘记要磕头的嘱咐，一把抱住这个终于见到的沈五三的腿，在他软和的长衫上蹭蹭小脸然后奶声奶气道：

“沈五三，抱！”

沈五三个子这样高，若是被他抱起来一定可以看得很远！沈耀喜滋滋地想。完全不晓得身后的祖父已经要跪下去作揖了。

他等了一会，有些不耐烦，扯扯他的长衫，刚要抬脸催他，就觉得自己升高了许多。祖父一直再讲些什么他全然不顾了，只开心自己终于和沈五三的眼睛能平齐，高兴得拍掌笑起来。

“大公子，小伢哪是这样举着呀，你手要兜住他的屁股，这么抱到怀里才好的呀。”

女人端来茶水，忍不住笑起来。

沈耀回头去望她，结果刚好瞧到祖父正在对自己瞪眼睛，他晓得这是祖父生气了，只得缩缩肩膀，凑近沈五三的耳边小声讲：

“我爷爷气到了。”

沈五三便把他放了下来，祖父拉他过来叫他跪下，沈五三却说不必。

他听到沈五三问自己：

“你为何叫我沈五三？”

祖父马上替他答：

“都是我没有教清楚，这孩儿听了春雾山，以为是沈五三……”

旁边的女人又笑，拿了块莲花糕放到他的手中。祖父没讲可不可以，他不敢吃，便去望他们，祖父低着脸，但他好像看到沈五三对着他笑了一笑。

“倒也有趣，小鬼，以后你就叫我五三爷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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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怀风不晓得那个叫沈耀的小鬼原来这样麻烦。

自从四岁见过以后，他时不时就要来小桐庄——小一点时家里人送，长大一点就干脆自己跑来。等上了学，还要死皮赖脸在放学后过来吃一顿饭，说芬素做的饭比家里的厨子做的不知好吃多少去。

到了十四岁那年，沈耀好像稳重一些了。只是之后自己上山合秽时，这小鬼一副要哭的模样。

十五岁时，他又牵来个小矮墩，说是自己母亲干姐妹的孩子，叫做唐恩。

唐恩就跟着他叫五三爷爷，也要他抱。沈怀风抱起唐恩时，姿势熟练了许多。

又过几年，一日他在天井坐着看书晒太阳，听到大门被忽地推开，想来又是那小鬼跑来了，便等他的大嗓门来叫自己。

半天没听到声音，他便合书抬头，看到这个已经长到十九岁的小鬼满脸泪地站在那里。

他放下书起身过去，看到他双眼红肿。他把手放到沈耀小鬼的头上，想拍一拍当作安慰，这个动作却直接让他崩溃大哭起来：

“……我爷爷没了。”

于是那一天，他再一次把这个孩子抱在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