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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言一出,死水般的车厢内霎时骚动起来,众人面露惊惧之色。驾车的男人更是直接把马喝停,凶神恶煞走过来像是要把他打死。
“你小子活腻了是吧,皇帝的姓都敢直接叫了。”男人挤上来要把他拽下去,“你赶紧走吧,我们可不敢载你这尊大佛了。”
一瞬间左游心跳加速,赌对了的爽快在胸中弥漫开,接着才是后知后觉地怕起被揍来。
不过这男的也不过长得唬人,并非真的不安定分子,不然也不会到现在都只是过过嘴瘾了,他们的模式无非是女的唱红脸,男的唱白脸,给那些本就想卖孩子的穷人家打组合拳去了。
他当即心下一横,往后一倒,撒泼道:“我不走!我不走!你们说了要把我卖到城里去,不能言而无信!要不然你们就打死我,反正我下去了也是死路一条!”
“对!”吕放桃立马附和,“要打死他就连我一起打死,看是我们俩的鬼魂厉害还是你们厉害,反正我们不走了。”
“你们两个疯子!讲不讲道理!”
人贩子跟人讲道理,地狱笑话。左游清楚记得,前面好声好气同人讲话,人家上来就说他们不是人,现在他们发癫了,大家就管他们叫疯子了。挺好,疯子至少是人。
车上的孩子们也不耷拉着脸了,也不因为他的发言害怕了,都伸着脖子做出看戏模样。也挺好,牺牲两人脸面,成全大家快乐。
牙婆又过来和稀泥了:“诶呀,大家都和气点说话,谁做生意容易呢,没必要动不动就把死啊活啊的挂嘴边嘛。”
“你家生意是拐小孩卖吗?”吕放桃持续输出。
“就是就是。”
“不是拐啊,我们都是两厢情愿的正经买卖。”
“原来咱们大宋是管人牙子叫正经买卖的,正是大好时代啊。”
左游此言一出,那男人直接一把捂住他的嘴。
下一刻又察觉到不对,愣愣看向他的同伙,道:“大宋是啥,姐,这小子好像是真有癔症,不是来挑事的。”
吕放桃顿时笑出声,为了不破坏严肃氛围又只好瘪嘴憋笑。
左游见她自己跟自己玩得这么开心,也觉得心情稍好,趁热打铁道:“那你说是什么!”
“什么是什么!咱们锦朝三百年积蕴还叫你小子骂上了?”
此言一出,左游和吕放桃不仅没了再针锋相对的意愿,更是心下大松,总算不是对这世界一无所知了。
“人贩子还整上国家荣誉感了。”吕放桃小声嘟囔。
“好啦,”左游撞她的肩,宽慰道,“要问的都问到了,咱们就这这个坡把驴下了吧。”
“你这个字冲撞到我的姓了,以后要说就说把骡子下了。”吕放桃还在顺着先前的话题走,半开玩笑打趣他。
“诶,嗻,小吕皇帝。”左游一遍应和着,一遍思忖着怎么再安抚那二人,好叫他们在自己闹了那么一通后还带着他俩。
一时没想出个好歹来,倒是那女人会察言观色,眉眼流转间见二人气势软和,虽不知缘由,但还是掐着嗓子来劝:“不如咱们就在这停一会消消气,一会再一道出发。”
“这事还能就这么算了?”男人自然脑子没转过弯来,加之吵架正在上头之时,哪有被人叫停这一说。
女人神色不善,照他后腰来了一记,暗暗比了个钱的手势,男人便不做声了。
左游心中暗笑,他其实没想到这二人色厉内荏到这个地步,如此这般还愿意同他们交易。可转念一想,他和吕放桃从来只是货物,甚至是零成本的货物,只要脱了手就不必在意隐患,自然不会半道把他们丢下。
那二人的面目便又可憎了起来。
可人家都把台阶放家门口了,哪还有不下之理。俩人胡诌了几句,此事便翻篇得如此轻易,如此滑稽。
牙公绕回去把马车往路边靠了靠,左游便看着那两个人朝阴凉处走去坐下了。当真是歇下了,也不怕车上的跑了,想来也是有恃无恐。
别人跑不跑不干他们事,左游和吕放桃不管,也下了车,上一边聊天去了。
总算能大声对彼此说话,左游活动两下胳膊,耀武扬威道:“怎么样,我这招牛吧?”
吕放桃嘁了声,道:“麻烦你下次再有‘招’的时候提前跟我说一声好吗。”
左游自知理亏,只好合掌道歉,软语道:“我错了,之后一定给你赔罪。”
吕放桃颔首不说话,左游心知她火气没有多盛,绕过去看她正脸,正色问道:“之后怎么样,你想过我们要上哪里去吗?”
还未等到回答,面前闪出第二个人影,两人都一惊——是先前那个女孩。
“待会进了城,你们是不是还要闹事?”女孩轻轻道,似乎是在问他们,可语气中又是十足的笃定,活叫左游摸不着头脑。
“大概不会了。”吕放桃实话实说。
这话倒是噎了对方一下,但她依旧不依不挠道:“你们是要跑吧,让我跟你们一起吧,我肯定不会拖你们后腿的……”
左游和吕放桃都凌乱了,他们如何叫那人贩子二人组凌乱,这姑娘就怎么把他们整不会,真是一物降一物。
其实想想也能懂,慌乱之中随便抓住什么,以为是救命稻草,事实却是根无甚大用的破布头,骗骗自己破布头能救命又怎样了呢?只是他不理解,他和吕放桃一路诡谲的行为,哪点又值得她依靠了呢?
正所谓无法理解就去感受,可感受之后又是深深的愧疚,左游只觉杨绛有心误他,怎么不幸之人亦会对不幸之人心有愧怍呢。
再对世界这般愤恨,那般苦大仇深,无能为力时将火气转移到他人身上时,怀疑终归是落在自己身上。
左游正要开口,吕放桃却突然故作浮夸叹了口气,道:“我们没有想逃,也没有办法逃,我们帮不了你,实在抱歉。”
吕放桃实在太温柔,其实她大可以骂她,叫她醒醒,别在这痴人说梦,别对他们抱有希望。反正不管怎么做,这丫头都会恨我们,正如她先前在车上那样。
所以他们又要什么体面呢?
不出他所料,女孩眼里霎时蓄满泪珠,欲落不落,大抵是不愿在两个自私之人眼前露怯吧。她的目光亦麻木了,和车上其他人如出一辙。背过身离开时,左游见她伸手揩了眼泪,他只能当没看到。
这一闹把两人的好心情也搅得烟消云散,可再怎么样天也不能不聊了,左游踢走脚边一块石子,打个哈哈道:“所以接下来有什么指示?”
“指示啥呀,看他们把咱们买到哪儿去再说吧,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吕放桃随了个轻笑,打起精神,伸了个懒腰,抬脚要走。离开树荫的遮挡,烈日洒一点金光在她头顶,是漂亮的。
“跟上啊!”
“哦哦,来了!”左游就跟上去。
车里氛围依旧压抑,左吕二人也是无视得得心应手。后面的事总会有知道的一天,左游灭了再同其他人交流的心思,毕竟交流成本实在太高。
一路无言,好在进城路程不太远,不多时便到了,并不算难扼。
人贩子二人组看来已经是熟练工了,女人从袖中取出一本簿子来,这两人对着上面的名字挨家挨户拜访。
有挂着门头的大户人家,或是宾客盈门的酒肆勾栏,无一不是派头十足。
左游有些费解,他从前也看过些古装剧什么的,确实从未细想过下人都是从何而来。类比大厂offer来说,至多也该是应征上岗吧,怎么还是靠人口买卖来的。如此说来这两人当真是干正经生意的?怪不得前面如此气愤,着实叫人越想越是惊异。
即便如此,形式依旧十足难堪。
来人撩开帘子,对着里头的人一个个,从头到脚打量个遍。问遍年龄体型再谈价格,只是绝口不谈他们的过往,不在意姓名亦不在意性情,活像砧板上隔夜的肉,赤红却不新鲜。
倒也有叫人捧腹的事,那俩人像是怕了左游吕放桃,一有客源就急不可耐地介绍他俩,想着赶紧甩掉这两个烫手山芋。
可惜事与愿违,一问起年纪,听到一个十六一个十五,各个摇头像拨浪鼓。问就是年纪太大,马上要测灵根之类套话,听得耳朵要生茧。
“这边人均那么谨慎吗,还是对我们俩太有信心了,就这么觉得我们能被选上?”又被一家拒绝了之后,吕放桃忍不住吐槽道。
左游也很无奈,只好耸耸肩。
天色已然不早,暮色如霞,街道全被洇红。
车队也做成两单生意,左游恐怕他们今日就要作罢,又要耽搁一天,一颗心不由得砰砰直跳。
好在他想错了,四个轱辘转个不停,丝毫没有要停的意味。
又到一户人家门口,牌匾上飞扬跋扈书两个大字——“元府”。
开门出来两个家仆,直言府上不缺下人,正要走之时,其中一人又突然叫住他们。
“诶,你们这,有没有十三岁,下巴上长个痣的姑娘。”那人道。
“你干嘛,有病吧,动歪心思夫人不削死你。”另一人骂道。
“夫人如今都那样了,你怎么知道她怎么想的。”
“二位大人这是何意啊?”牙婆小心翼翼问。
那人遂把原委一一道来,原来这家的三小姐上月骑马摔下来殁了,之后他们的夫人便郁郁寡欢,状似疯魔。面前这小厮居然想着买个替代品,当真大胆。
“天呐,要能恰好有个有唇下痣还十三岁的小女孩,那真要烧高香了,纯纯神人来的。”左游感慨道。
吕放桃又在疯狂使眼色,左游随她眼神方向看去,那个与他们对峙的女孩唇下,赫然生着一颗淡淡的痣。
真是有够狗血的。
女孩自然也清楚自己长相,身子止不住地颤抖,神情晦暗不明。
人精似的牙婆当然也不会漏看,她把小姑娘拉下来,笑得根本合不拢嘴。
两个家仆忙不迭去请夫人出来。
映入眼帘是一位年轻妇人,穿着考究,倒不像疯了,只是看着精神头不太好。
谁知她一见那女孩便牵着她的手端详许久,嘴里喃喃自语:“不疑,是我的不疑回来了。”
哪里是啊,左游悻悻收回自己的第一印象。
女孩并未言语,不过也不用给她这机会,元家夫人早已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自顾自诉说着她不易的思念。
左游眼睁睁看着夫人搂着女孩进门,下人给了牙婆一袋子钱,沉甸甸的,显然是大赚了一笔,那俩人脸上谄媚的笑只把眼睛都挤没了。
本来瞧了两次人离去,左游和吕放桃已经麻木,只当个戏看。这次却不一样,那女孩最后又转头望向他们,眼中怨恨不消。
此一眼,毛骨悚然。
下一章可能会有较多设定介绍,先预警一下[害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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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颠沛流离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