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亮着灯的小院里传出一阵平稳的脚步声,伴随着草地的沙沙声,怀镜打开大门,溜达到家外的路上。
暖色的路灯打在她的脸上,带着些许疲惫,但眼底却亮着光,脚步轻缓,路边极其安静,偶尔两三辆车从身边驶过,她慢悠悠地散着步,心里构思着新系列的设计。
走着走着,突然感觉身后有一道视线,心里突然一慌,连忙关掉耳机的音量,专注地听着四周的声音。
听着声音,那人的步调与自己一致,一连走了好几十米,脚步声都和自己保持着合适的距离,不靠近,也不远离。
不会突然过来捅自己一刀吧!
读过的所有悬疑小说全都冲进脑袋里,鸡皮疙瘩起一身,她咬着嘴唇,心跳都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要不直接扭头?
想法出现的瞬间,她毫不犹豫,深吸一口气,屏息猛地转过头。
一道黑影闯入视线,心里做好的准备灰飞烟灭,一声短促的尖叫,她刚要转头跑,却突然感觉面前这男人有点眼熟。
胸口咚咚响,他脸上带着些无奈:“我很吓人?”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怀镜眼睛飞速眨着,她这时候才看清,是顾衔。
她一下子放松下来,闭眼长吁一口气,侧头看着他:“我以为有人要杀我。”
“少脑补。”他抬脚走到她身侧,“在思考问题?”
抬眼看到他的眼睛,怀镜的思绪一下子被拉到了前几天的那晚,她怔了一下,偏过头:“无可奉告。”
“我的新衣服进度怎么样了?”
他没提到之前的事情,怀镜稍微放下心来。
“还早着。”她继续往前走,“你不急吧。”
“急。”顾衔跟上她,“一个月后要穿。”
怀镜立刻猜到他要穿去电影节,想到那大胆的设计,她突然一阵心虚,连忙问道:“你连设计稿都没看过,就要穿?万一不满意呢?”
“我信你。”
“但是……你要不要先看看稿?”她迟疑了一下,掏出手机,扒拉着文件夹。
男人也配合地站在一旁,垂眸盯着她,光线映在她的脸上,显得她的表情更加认真,手指最后停在一张电子稿上。
性感潇洒,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怀镜见他迟迟不说话,有点忐忑,自己连立裁都快做好了,他要是不满意……
“我在你心里是这个形象?”他挑眉看着她,眼底带着隐约的笑意,“你很喜欢我穿透视装?”
她眨眨眼,脸颊泛红,所幸四周灯光昏暗,几乎看不出她的脸色:“就透了一点腰,不会很奇怪。而且这是设计,不是我的个人喜好!”
“设计应该是可以展现出设计师的喜恶吧。不过我了解不多,但愿没误会你,我的设计师。”语气一本正经,甚至带着绅士一般的礼貌猜测,但他嘴角的笑意却明晃晃,无法忽略。
“我公事公办而已。”
“那你的设计理念是?”
她抬眼看看他,又移开目光:“当然是你……”
嘴巴嘟嘟囔囔,后面几个字像是融化的棉花糖,他知道是美味的,却完全听不清。
他弯腰靠近她了一些,偏头将侧脸放到她面前,开口道:“什么?听不清。”
“听不清算了。”
“说,我今天不听清,你也不用回家了。”他双手插兜,站住脚堵在她面前,垂眸盯着她。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理!”
“心虚。”
语气一如在更衣室里,被人用同一种方式戳中心事两次,心里不爽至极。
她抱着胳膊,气定神闲:“人面兽心,闷骚。”
说完,脸色通红,像升空的火箭,心脏的跳动传遍全身,她甚至觉得耳边轰轰的,明明平日里都有清凉的晚风,现在空气中却没有一丝凉意,只能任由自己的脸燃烧着。
与她截然相反,对面的男人颇为得意的样子,没有羞涩和窘迫,心满意足,甚至还有多余的心思调侃回来:“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只说了两个词而已,就害羞了?”
怀镜现在就想跳进地心,再也不想见到他。
“平时雷厉风行的设计师,只是说了两个形容词,就羞得脸通红。”
新闻主持人一样平稳的语气,让她内心越来越崩溃,横冲直撞地开口:“你闲不闲!一个总裁,一天到晚没正形,真以为这两个词在夸你?”
“不是吗?”他微微蹙眉,“能用在我身上的词都叫好词。”
眼睛瞪得大大的,盯着他,一脸不可思议,嘴巴动了动,欲言又止,最后扯扯嘴角,转身往家走。
“做好了叫我,我就穿这套。”
怀镜有些惊讶,没想到他做出这么大的“牺牲”,不过脑海里一下子窜上来一个猜想,她脱口而出:“是因为衣服还是我?”
说出口才反应过来,心里还有些羞耻,但对于她而言,这是个必须的问题。
顾衔的脚步顿了一下,眼神一沉,轻声笑出来:“都有。”
她眼底有一瞬的失落,看了他一眼,背过身继续往前走。
“你的作品不吸引我,我怎么会找你做设计。”手掌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你觉得我会穿丑衣服?”
“知道了,别动手。”她向后瞥了他一眼,明明语气很凶,但隐藏在嗓子中的愉悦却完全暴露了她的心情,在头发阴影下的嘴角悄悄勾起,她咳嗽了一声,“我抓紧给你做,多付钱就好。”
——
第二日,站在办公室门口的男人死死盯着她面前的那件西装,眼里的爱慕被嫉妒取代,舒宁站了好久,直到怀镜扎进最后一根针,直起身,有些意外地看向他。
“来了怎么没叫我一声?”她揉揉眼睛,“那边的薄纱拿走,文彤的那件定制,罩在晕染雪纺外面,稍微松一点,当时她专门说了这点。”
“那套是谁的?”舒宁盯着即将完工的立裁,用生硬又委屈的声音问道。
“顾总的。不说这个,你刚才听到我的要求了吗?”
端起咖啡送到嘴边,她眉间难掩的疲惫,一上午,又是帮宁茵改于然的稿,又是给顾衔的西装做收尾,还有新系列的设计。
就要到月底了,三四件高定的礼服即将交差,她现在脑子完全就是工作单线程,完全没听出舒宁语气里的不爽。
“他那三件不是做好了?”
“对,但又来一件新的。”怀镜微微皱眉,视线从文件上抬起来,“你今天怎么问这么多与工作无关的问题,我刚才说的你到底听没听?”
“他在这时候给你加任务?那不就是给你添乱吗!”刚才一直压抑在心口的情绪突然爆发,他胸口起伏着,“那天你说去和朋友逛展,是顾衔吧,我都看到了,新闻图!我还找借口说是陪沈疏夏,我……”
“什么新闻图?”白瓷杯猛地撞向桌面,发出巨大的声响,她瞪着眼睛不可思议地盯着他,“舒宁,你告诉我,什么新闻图?”
他的表情一僵,没想到她完全忽略了自己的指责,而是直奔这种事。
他突然就泄气了,呼出一口气,耷拉着眼睛:“昨天的,现在还在上面挂着呢。”
怀镜愣了一下,在乱七八糟的桌子上刨着手机,一张两人从迷宫中走出来后交谈的照片映入眼帘,照片拍得清楚,堪比摆拍的清晰度。
不出意外,下面各种谩骂的话、讽刺的话、诋毁的话纷至沓来,讨伐的人无疑是自己。
飞速下滑的动作缓慢下来,她坐在桌角,一点点往下看着。
她脸上看不出表情,舒宁一下子意识到她在看什么,有些慌乱地开了口:“我不是这个意思,没想到你不知道,他们说的话你都别忘心里去。”
脑袋里还在胡乱组织着安慰的话,却突然看到那张背着阳光的脸勾唇笑起来:“新系列提前一个月上,成衣线我记得上个秋冬时尚周的款已经入库了吧。去通知段心和宁茵,还有其他人,开会。”
“不休息一下吗?您刚才……”舒宁有点懵,愣愣地盯着她。
话音未落,就被怀镜打断了:“流量来了,就要赶紧抓住,晚上回家有的是时间休息。”
一股温暖的木质香从身边飘过,再扭头看向门口的时候,只剩下一扇玻璃门。
舒宁立刻转头抱走薄纱,跑出办公室,有些无奈地笑笑,没放松多久就又要忙起来了。
接到消息的众人也是一样的表情,只有段心面无表情,第一个站起身抱着电脑走向会议室。
宁茵飞速修改着于然稿件最后一处问题,在空调下急得满头大汗,笔尖快得要飞出去,完美卡在会议开始的前一分钟坐到位置上。
“埃琳娜女士?”接通电话的瞬间,段心声音都提高了一个度,引得所有人侧目。
很快,她挂断电话,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镇定:“埃琳娜女士下午要来工作室。”
会议室内所有人都愣了一下,接着眼底闪过欣喜,怀镜更是满脸惊讶:“真的?!”
“定制国际电影节的礼服,还带来了一份邀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