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疏夏这个恋爱脑。
怀镜心里想着,叹了口气,她竟然抛弃了自己,跑去跟尹金一起。
她垂眸在偌大的展览厅晃荡着,试图用闺蜜的背叛说服自己,让自己的情绪找到一个可以安置的地方。
四周逐渐变得狭窄、明亮,甚至亮得晃眼,她皱皱眉,抬头一看,看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自己。
眉间尽是忧愁,还带着些愤怒,和自己平时的形象相差甚远。
怀镜不满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却被自己的眼神吓到了,连忙转头,试图挪开视线,却发现左边、右边,全方位都被镜子包裹着了,她干脆闭上眼在心里咒骂,这个尹金又在搞什么艺术!
空间里响起一阵突兀的脚步声,稳稳的,带着微弱的回声,环绕在耳间。
第六感让她想逃跑,她张开腿,却发现这地方是个该死的迷宫!
而这里,更是更该死的死胡同!
她深吸一口气,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不想见到他,不想和他面对面,至少不是现在。
他站住了,在身后,怀镜垂眸盯着地面,这是唯一没有镜子的方向。
“抬头。”
脸色一变,嘴唇紧抿,心里告诉自己正常一点,**地抬起眼睛。
眼神顺着黑色T恤攀上脖颈,最后对上他不算愉悦的眼睛。
两个人的身影交叠在尽头的镜子里,她挑眉笑笑:“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陪别人来的?”
顾衔似乎没料到她一开口说的这些,眉头微微压下来,用一种调笑的语气说道:“陪方界。”
刚才心里对自己的警告随着他的声音开始消散,她不想再盯着那面刺眼的镜子,直接转过身用轻蔑的眼神看着他:“逗我很有意思?你没有别的事要干?来看这个破展览。”
他愣了一下,突然笑出了声:“那你呢?站在时尚殿堂里的天才,也来品味这个‘糟糕’的艺术?”
话落,四周的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两人的眼神冲撞在一起,隐约的火药味在镜子中回旋着,她的表情逐渐烦躁起来。
“麻烦顾总让让,我要去找我朋友了。”怀镜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心口横冲直撞的愤怒,可就是咽不下那口气,又挑衅地笑了一声,“不打扰您的雅兴了。”
“哪个?穿着你毕业设计的男人?”顾衔垂眸盯着她,脸上的肌肉绷得紧,“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把自己的衣服卖给那种没有品味,还格外势利的人。”
他的情绪几乎从来不掩饰,怀镜被他的态度气笑了,硬是要和他对着干:“不好意思,那是我的朋友,你这么对着我讽刺他,太幼稚了吧,顾总。”
她的声音沉下去,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却让人看不透里面是讽刺还是愤怒。
“怀镜,只是几天不见,你的态度倒是转了一百八十度,在试衣间里你的态度呢?你现在就这么对我说话。”
怀镜微微皱眉,他的脸上就像蒙着一层雾,一瞬的陌生,从前的游刃有余在今天的他身上几乎不见踪影。
“你的意思是,必须要所有人都围着你转,要像对待上帝一样服侍你,要对你好言好语,你需要的是这些?”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着,语速飞快,“不好意思,离开我的工作室,我就无法满足你的要求,想要无时无刻享受这些,你最好是找到一群走狗,没日没夜跟着你。”
厌恶和烦躁在眼睛中散开,她的声音在镜子中不断回荡着,环绕着。
她一点都不想在这个空间里待下去了,直接顺着顾衔与镜子间的缝隙要离开。
就在身子刚倾斜的瞬间,胳膊被猛地抓住,小臂一下子贴上冰凉的镜子,视线狭窄起来,顺着他的肩膀看向对面的自己,脑袋里还有些懵。
“因为我贬低了你的朋友,所以你今天的情绪这么激动?”他故意咬住朋友二字,眼神从她的眼睛滑向鼻尖,语气缓下去,“你很在意他?”
“和你有关系吗?”她觉得浑身不自在,后背又向镜子挤了挤,“我们只是工作关系,不需要你这么关心我的私生活。还有啊,顾总,你对每个合作伙伴都这么不礼貌吗?”
视线故意滑向被他抵住的胳膊,睫毛微垂,笑了一声。
“不,只是你。”阴影下的眼神显得更深情了些,让怀镜有一瞬间的怔愣。
“这话说的次数,快把嘴皮子磨破了吧。”她不屑地笑笑,扽了扽胳膊,却动弹不得,被他死死攥在手心。
全身上下的肢体语言都表明——她想离开这里,可心底总有一根细微的神经拉扯着自己,似乎在将她往相反的方向扯着。
她被这样的想法吓得猛地哆嗦了一下,甚至等不到他开口,怀镜盯着他,瞳孔如黑洞,深不见底:“现在立刻松手,我没时间和你闹,别让我说第二遍。”
他沉默地看着她,勾唇笑笑,突然开口道:“我拒绝。”
怀镜惊讶地看着他,预想中自己利索离开的背影逐渐消失,她定在了原地,嘴里始终吐不出一个字。
“你也不想走,对不对?”一声轻笑在耳边响起,他好像——离得更近了,“我只是想试试,没想到我赌对了。”
热气洒在颈窝处,怀镜不自觉缩了缩脖子,扭过头,他的鼻尖就要碰到皮肤,在意识到的瞬间,她的耳尖一下子红了。
为什么今天会变成这样……
她的后牙死死咬着,看着镜子中自己的羞愤的脸,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她咽了咽口水,强制自己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话,僵硬至极。
“可能受刺激了吧。”像动物一样,鼻尖随着脑袋上下晃动,呼吸挠得她痒痒的,“我问你,你什么时候可以在面对我时,表现得轻松一点?我不喜欢你每次敌对提防的态度。”
“不是敌对,是公事公办的态度。我们不需要太多私交。”她眨眨眼,“还有,你现在的行为,让我怎么不提防?”
他的动作突然一顿,怀镜瞬间感觉到了手腕上的力气轻了,顾衔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了怔愣,她甩甩胳膊,轻松地挣脱出来,鞋跟敲在地面上,她和他拉开了距离。
她整理着自己的衣领,垂眸问道:“顾总还有别的要问的吗?没有的话我就走了。”
顾衔似乎才意识到自己短暂地失态,自然地起身,一本正经地问道:“有,很多,你要在今天都答一遍吗?”
“我还有事,失陪了。”怀镜深吸一口气,瞥他一眼,立刻向外走。
“可如果我很绅士,你又会直接忽略我。”他的声音被留在了身后。
直到坐在餐桌上,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高楼大厦时,他的声音依旧在耳边回响着。
“被我的艺术震撼了?”令她反感的自恋声音一下子打断了她的思绪。
“烂。”她抿了一口酸汤,连视线都没忘他那里瞟,自顾自吃着碗里的松茸。
“诶,我觉得就很好看啊!”沈疏夏挽住怀镜的胳膊,笑嘻嘻地说道,“她这人就是口是心非,总是拧巴着说话,她要是真不喜欢,早就走了,根本留不到现在。”
像是被戳中了心事,怀镜默默瞪了她一眼:“还不是因为要陪你。”
“那你后半场消失了那么久,偷偷享受去了吧。”她眼底划过一丝狡黠,一副得意的样子。
话音一落,怀镜一愣,对面的尹金也一愣,他的眼神里带着些探究,还在怀镜没回过神的时候,他的眼睛突然一亮,挑眉笑了笑。
“找厕所迷路了。路上碰见了个熟人,说了两句。”她眉头一皱,直接将话题扔给看热闹的尹金,“你非要搞个镜子迷宫,你弄那么复杂干什么,走半天!”
“恼羞成怒。”他撇撇嘴,故意冲着沈疏夏小声说道。
“尹金!”
“到!”
她翻了个白眼,在嘴前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又恶狠狠指了指他,低头一口一口地往嘴里塞。
“好贵的一顿饭,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我的钱!”见她一个人大口大口地吃,尹金气得直跺脚,“这顿饭八千多,我求求你了,稍微品一品可以吗!是我付钱诶!”
手指在空中飞速滑动了几下,四个大字飘在空中——关你屁事!
沈疏夏一边狂笑,一边挥舞着胳膊在中间劝架,一顿饭吃得鸡飞狗跳,不过暖饭下肚,怀镜的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一路顺畅,推开家门,站在二楼的镜子前,视线不自觉地看向对面,别墅里的灯光是亮的。
虚握住窗帘的手使了劲,她一把扯过窗帘,彻底隔绝了视线。
白天的心情现在才慢慢反上心头,一件一件的事情从头到尾地在脑袋里展开,她甚至看不清这两条平行线的相交点。
但他似乎是不一样的,他与自己所有的客户都不一样,与自己的所有朋友都不像,与迄今为止,所有产生交集的人都不一样。
脖子莫名一痒,她缩了缩脖子,靠进躺椅,却又在后背贴上藤编靠背的瞬间,手腕热了一下。
呼吸有些急促,手掌捂住嘴,这是一种感觉,而她从没感受过。
与此同时,被她扔在床上的手机突然亮了一下,上面宁茵带着愉悦又紧张的语气写着:“刚才于然来找我指导设计稿了!但是我的水平不高,他也害羞不敢问您。老师,您可以我指导一下我修改思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