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大力,原著中谢瑕一直寻找的血月案凶手。
整本书中对吴大力的描写不多,没人见过活着的他,只有从受害者身上推断出的性格描写——性情乖戾,武功高强,虐杀成性,对生而有幸,出身好的人恶意极大。
杜县令和谢瑕就完美符合他的仇恨标准。
只是,吴大力在卷宗中早早就死了,跌下悬崖自己摔死的。有身份文书证明,官府又迫于上层压力,且未再出过新的受害者,然后就结案了。
县令之死也算到了他的头上,种种证据表明,县令可能还真是他杀的。
原著第一个案子里,主角团查的并不是县令之死,而是那些顺道被一起结案的案子。漂妇和谢瑕仆从明显不是死于吴大力之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但也没有人质疑吴大力的身份。
只有谢瑕不相信!
但他为什么不信,全书都没有书写具体原因。
谢瑕一直在找吴大力,但所有人都说吴大力已经死了,还都觉得谢瑕…有点矫情?反正明昭从配角们的对话里感觉到的都是这个情绪。他们觉得谢瑕是没事找事,因为没有手刃差点害死自己的凶手,就非要找个凶手出来,杀了,出出气。
关于这点,明昭当时从文字中感受到的其实也是谢瑕的问题。他觉得谢瑕就是被吓魔怔了。毕竟,那个血月杀手最爱虐杀,惯用手段就是用钝刀在受害者身上割划伤口,再从伤口处,一点一点的剥皮……
而谢瑕被找到的时候,据说头发已经被剃了,凶手正要剥他的头皮。
这事搁谁身上不留下心理阴影啊!
明昭现在心里只有懊恼。他看书的时候,只觉得这是人物成长的代价,就没有细看深挖。再加上自己并不想看喜欢的角色被虐的文字描写,所以这些间歇性出现的“吴大力”事件也就被忽略了。
现在可好,嫌疑人成他本人了。
明昭不知道谢瑕手上有多少线索,万一已经查到这个名字,要是暴露,谢瑕八成是不肯再跟他合作了。要是已经定罪,他失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尤其是刚才看的那一眼,这个吴大力的年纪、身高等还跟他差不多。
难道真的是我?
明昭猛地摇头,随后缓缓看向谢瑕的头顶,看啊,看……
他想验证。明昭觉得,如果他就是吴大力,身体的本性大概能告诉他答案,就像那自发就能使出来的武功一样。
“你在看什么?”谢瑕疑惑,“我的头顶是有什么东西吗?”
明昭摇头,后又点头,自顾自笑了一下,用很小的声音笃定道:“果然不是我!”
没有暴虐和嫉妒,只有欣赏和赞美——这样的人就该一直如此美好。
去他的狗屁磨难!
文字的苦难很难感同身受,但人就在眼前,他怎么能在明知道结局的情况下,任由自己喜欢的人去遭受那些难以磨灭的苦痛呢。
没有谁规定成长一定要用血泪堆砌,就算他没有长成自己心目中的“谢少卿”,他也是一个需要被拯救的无辜者。
再次唾弃了一下个把时辰前的自己,明昭释怀的笑了笑,像是终于坚定了目标。
况且,现在他也不能置身事外了。吴大力的身份文书在他身上,这不就意味着——他就算不是吴大力,也见过吴大力吗?
“嘶!”明昭不自觉摸上自己头上的伤口,“我头上的伤不会就是被他打的吧。武功高强,能把我打伤,但……”
明昭突然想到了自己身上的那些可疑之处,立马问谢瑕:
“你快帮我想想,我刚才那套衣服腰带上的痕迹,是不是长期跟这个佩囊绑在一起留下的。”
说着,明昭把佩囊上的绑绳展示了出来。
先是躲着他,后又蹲在河边发呆,要不就是盯着他自言自语,冷不丁的就换了话题。谢瑕不知道这人脑袋里在想什么,但还是回想了一下,随后道:“应当是,磨损的程度确实非一日形成,磨损位置固定……”
“是吧,它们果然是一体的。”没等谢瑕说完,明昭就得出了结论,随后他紧忙问道:“假如是你,假如啊,你武功高强,跟一个人发生了争执,大概率还把这个人给打晕了,之后你会怎么做?”
谢瑕沉吟问道:“争执的缘由是什么?”
“暂时不知。”明昭笑道,“但你却换掉了他的衣袍,还把自己的身份文书塞到他身上呢?”
由果推因。
明昭绝对不认可自己是吴大力,既然不是吴大力,那真正的吴大力做这些事情的动机又是什么。
如果佩囊跟衣服不是一套,或许还有其它说法,但它是一套啊。那问题来了——为什么换衣服和身份,而没有杀了他?
应该说,为什么没有虐杀他。头上那一击,也不像手下留情了。
吴大力此人据说就算被发现,来不及毁坏尸身,也会割下受害者身上一块皮作为战利品。
而自己现在的状态明显不太符合这个变态杀人犯的行事作风。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明昭觉得自己都是一个生活优渥的富家公子,吴大力最恨的那款。落到对方手上,他不可能还是囫囵的。
并且,原身苏醒后为什么会跑去客栈应聘,没有去看伤,也没有去报官。
按理说无论是否察觉自己的身份被换,第一时间都不该是去找活干啊,这合理吗?
除非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或者说…吴大力就藏在那个客栈?
也有可能是找过后得到的地方,头上的伤虽然还有些疼,但明显不是新伤,至少治疗过几日。
往前推几日,正好也是谢瑕出事的日子。
当日,难道他也在现场?
争执,受伤,治伤,寻线索,去客栈捉人?
“完了。”明昭狠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我就这么给暴露了,打草惊蛇了啊。”
一睁眼,光顾着脱身和感叹这惊奇的经历了,完全没有细想。也是,他都穿越了,还是因为书中人物的死穿越的,没有车祸,没有疾病,仅仅因为遗憾就穿越了。
怎么可能穿到一个跟书中剧情完全无关的人身上。
现在想来,原身不单跟剧情有关,甚至还是重要角色。
具体怎么个重要法,那就得靠他自己去发掘了。不过,肯定不是什么无名之辈。
想着,明昭把脸转向谢瑕,问:“你仔细看看我的脸,之前有没有见过我?”明昭想找一下自己的身份,还能找到线索,他应当不是孤身一人。
找到给他提供线索,或者给他治伤的人,应该都能知道点什么。
但谢瑕却很快摇头道:“没有,我在京城从未见过你。你样貌甚好,我要是见过,肯定会记得。”
谢瑕给出答复极快,但明昭不依不饶道:“你再仔细看看,我年纪应当不大,又没有功名,你未见过我很正常。只不过,应该有与我相貌相似的吧。同宗之间总有长的像的,还有,我父母能生出我这样容貌的儿子,应当长的也不差,若长的像,还是很容易辨别的。”
虽然排除了自己是谢瑕暗卫的身份,但明昭觉得自己跟谢瑕一定有一些关联。
所有的事情都太巧了,巧到他认为他们就是在做同一件事,只是他穿越后失去了前身的记忆,导致他不知道自己在这个案件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那个时候的谢瑕大概已经被吴大力盯上了。原身不知道什么原因,也出现在那里。
暗中保护或英雄救美?
争执之下,原身落败,吴大力也失败了,只能另寻时机去杀谢瑕。
吴大力气恼之下想剥了原身的皮。剥皮需脱衣,脱衣掉文书,机缘巧合下吴大力刚好有点李代桃僵的想法。最后,身份文书救了原身的这副好皮囊。
如果原身真的是书中的一个重要角色,那明昭只能想到一个。
明昭一脸期待,他在等谢瑕的答案,哪怕答案只是一个姓氏。
那他的猜测就都能对上了。
很快,谢瑕像是心中有了答案,就是面露纠结,像是怕说错。
明昭催促道:“你心中都有了答案,直说便可,放心,就算你说对了,我现在也不会厚着脸皮跑去认亲的。”
“倒也不是怕你去寻亲。”谢瑕沉吟道,“只因那一族与我谢氏一族素来不睦,且其族成员多驻扎在外,我也未曾见过几人……”
谢瑕确实没见过那家多少人,印象最深刻的还是幼时宫里给他找的剑术老师,但因二族有恩怨,仅教了他几日,他便被族中长辈唤回家中,不让再去学习剑术。
因此事,家中长辈还被宫里斥责,最后甚至闹到一度僵持的局面。
宫里点名他的剑术必须由那位将军教导,族中长辈则不停地寻找新的老师,但没人敢驳圣人脸面,纷纷推辞。
最后僵持的时日过于长久,直到将军离京,他都未曾再摸过那把练习剑术的木剑。
当然,剑术之道便也至此荒废了。
朝中文武双全者颇多,仅善文而不善武亦是他终生遗憾之事。
思至此,谢瑕心中的遗憾之情到达极致,心想如果自己会武功,那日船覆又怎会那般狼狈落水。
完全可以跟眼前这人一般,一跃脱身……
“你别又话说一半啊。然后呢?”
明昭出声打断了谢瑕的回忆。
见人一脸着急,谢瑕难得想揶揄两句,笑道:“你就这样嫌弃自己的出身,着急找个大族认亲?莫不是那文书上的身份与世家大族皆不沾边?”
明昭:“……”确实也没办法否认这个理由。
然后,他破罐子破摔,一脸理所当然地哼笑道:“难道不该有疑吗?我这般样样顶好的人,就算不是什么裴、崔、卢、萧,起码也该姓个唐、宋、元、明、青之类的雅姓才对,再不过,也可以是……”
“嗯,倒是巧了。”
没等明昭把常见的小说男主姓氏列举一遍,谢瑕便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
稳了!
果然,下一刻,谢瑕就道:“我印象中与你容貌有些相似的那位将军,他便姓元。我幼时曾同他学习剑术,但时日很短,你与他是否有亲缘关系,仅从样貌,我看不出。”
谢瑕不敢把话说满,但明昭心里却早已笃定。
元威,元青之父。
元青,字明昭。
原著中那个跟他同名同姓的少年将军。
睁眼流民,明昭是又庆幸,又遗憾。没能穿到这个少年将军身上,他不用去做那些伤害谢瑕的事感到庆幸,但对方优渥的身世又着实让他羡慕。
现在好了,一切都明了了。
为什么前期跟他相似的那个人,突然就变了性情,变得讨人厌,变得让人牙痒痒。
被换了!
他被换了!!
他被那个叫吴大力的混蛋给冒名顶替了!!!
一定是这样。
谢瑕可能见过这个吴大力的真容,所以后期吴大力借着元青的身份拿下战功,在京城站稳脚跟后,就开始孜孜不倦地找谢瑕的麻烦。
完全就是心虚,怕被拆穿!
而真正的元青,摔下悬崖,背上了一身污名。
吴大力前期怕被发现可能还会装一装,后期地位高了,本性也便压抑不住了……
明昭越想越气,脸上不禁挂上几分愤慨之色,拳头紧握道:“一定是…一定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