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心事落星河 第2章 暗涌流转

晨光裹挟着初秋的凉意漫进教室，在江眠的课桌上切割出细长的光斑。她第无数次摩挲着校服口袋里的便签纸，淡蓝色的纸页早已被攥得发皱，钢笔字迹却依然清晰——素描本明早还你，早餐想吃蛋黄酥。当预备铃第三次尖锐地响起时，后门突然传来桌椅挪动的声响，江眠猛地抬头，正对上陆昭倚在门框上的身影。

少年额前碎发还沾着露水，银色锁骨链若隐若现地挂在敞开的校服领口，手里晃悠的塑料袋飘来浓郁的蛋香。"早啊，大画家。"他径直走到江眠桌前，将温热的纸袋推过来，另一只手摸出素描本，扉页不知何时多了只歪歪扭扭的简笔画猫，爪子下压着张便利贴：补你昨天被吹跑的三叶草。

江眠指尖触到素描本的瞬间，前排的林小满突然转身。这个总爱收集明星海报的女生瞪圆眼睛，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江眠，你什么时候和陆昭这么熟了？他可是上周刚把高三学长打进医务室的人！"尖锐的议论声像根银针，瞬间刺破原本安静的晨读氛围。教室里此起彼伏的翻书声突然停了，十几道探究的目光如芒在背。

粉笔灰簌簌落在黑板上。江眠僵在原地，想起昨天素描本里隐约勾勒的伤疤，想起陆昭锁骨链晃动时泛着冷光的银色。讲台上的老师敲了敲黑板，陆昭却突然吹了声口哨，踩着铃声跨出教室，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由近及远，像一串没说完的暗号。她低头翻开素描本，发现画过的每一页边缘都被贴上了星星形状的便利贴，有的写着这里的光影超绝，有的画着吐舌头的卡通小人。

午休时的图书馆飘着旧书特有的霉味。江眠缩在角落整理笔记，忽然被大片阴影笼罩。陆昭单手撑在她身侧的书架上，额角还沾着篮球场的草屑，怀里抱着的《人体结构素描》几乎要压到她发顶："老师说想画动态人物，得先研究肌肉走向。"他翻开书，指尖划过男性背部的解剖图，腕间的疤痕在翻动书页时若隐若现，"比如这里的斜方肌，发力时会形成这样的线条——"

"你身上的伤，"江眠脱口而出，又慌忙捂住嘴。陆昭的动作顿住，琥珀色的眼睛暗了暗。窗外的蝉鸣声突然变得刺耳，阳光穿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交错的阴影。他伸手合上书本，金属书签掉在地上发出轻响："想听真话？"

江眠点头。陆昭突然笑了，虎牙却没了往日的锋利。他卷起校服袖口，狰狞的疤痕像条蛰伏的白蛇蜿蜒而上："小时候爸爸酗酒，拿酒瓶砸的。"他的声音很轻，带着某种钝痛的质感，"转学来这里前，我总用打架证明自己不怕疼。别人说我是没人要的野孩子，我就把自己变成最凶的狼。"

书架深处传来图书管理员的脚步声。陆昭突然凑近，薄荷味的呼吸扫过江眠发烫的耳垂："但现在..."他顿了顿，伸手将她垂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指腹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有人给我画肖像，我舍不得再弄花这张脸了。"他从口袋里掏出颗草莓味的糖，糖纸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明天放学，带你去个地方？"

夕阳将图书馆的玻璃窗染成蜜糖色时，江眠发现素描本里多了张电影票。泛黄的票根上，《怦然心动》的字样被画了个爱心，背面是陆昭潦草的字迹：明天放学，老地方等你——这次换我当模特。她将糖纸夹进书页，听见走廊传来熟悉的篮球声，一下又一下，像擂在心上的鼓点。

晚自习铃响前，江眠经过高三（2）班。透过半开的后门，她看见陆昭被一群男生围着，其中一人拍着他肩膀大笑："听说你最近转性了？居然开始借素描书？"陆昭懒洋洋地转着笔，忽然抬头望向门口方向，与江眠慌乱躲闪的目光撞个正着。他嘴角勾起，对着空气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阳光穿过他指间的缝隙，在地面投下一片晃动的星芒。

放学时的走廊空荡荡的。江眠抱着素描本走到楼梯拐角，突然被人从身后轻轻拽住书包带。陆昭倚在墙上，手里晃着两个冰淇淋，草莓味的甜香弥漫在暮色里："说好的当模特，现在开始？"他拉着她跑向天台，身后扬起的风里，隐约传来篮球社训练的欢呼声。

天台上的铁门吱呀作响。陆昭靠在生锈的护栏边，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几乎要覆盖住江眠的帆布鞋。他随手扯松领带，露出颈间若隐若现的红痕："画吧。"他突然凑近，呼吸扫过她发烫的脸颊，"不过作为模特，我有个要求——"他从口袋里摸出颗草莓牛奶糖，"画完要喂我吃糖。"

江眠红着脸打开素描本，铅笔尖却在触及画纸时微微颤抖。陆昭伸手覆上她握笔的手，带着薄茧的指尖引导着线条游走："别紧张，"他的声音混着晚风拂过耳畔，"你看，光打在脸上时，这里要加重阴影..."他的体温透过相触的皮肤传来，江眠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几乎要盖过远处传来的火车鸣笛声。

暮色渐浓时，江眠终于完成了这幅画。画中的少年倚着栏杆，琥珀色的眼睛里盛着晚霞，嘴角的弧度带着熟悉的狡黠。陆昭凑过来时，发梢扫过江眠的睫毛："画得比本人还帅。"他突然张开嘴，眼神亮晶晶地盯着她手里的糖，"该兑现承诺了。"

江眠的手有些发抖，糖纸窸窣的声响在寂静的天台格外清晰。当草莓牛奶糖落入陆昭口中时，他突然握住她的手腕，指尖在她掌心轻轻挠了挠："甜过头了，"他笑着露出虎牙，"得亲一下中和甜度。"江眠的脸瞬间烧起来，转身要逃却被轻轻拽住衣角。陆昭的声音带着蛊惑的笑意："下次，换我画你好不好？"

夜风卷起天台角落的旧报纸，远处的城市灯火次第亮起。江眠望着少年眼中跳动的光，突然觉得那些关于他的流言都变得不再重要。此刻落在素描本上的星光，和眼前少年眼底的璀璨，早已将所有阴霾都点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