熵雪成霜 第15章 1.15

“阿姨跟我说肖琳不见了！”田薇薇突然收到肖琳妈妈的信息，“肖琳怎么会从中心逃走呢？她之前见面还说会好好忏悔，好好负责的。”

知道肖琳不在药物治疗中心，田薇薇心急如焚，双手抓紧李雪的双臂，眼睛已经被泪水遮盖，“她去哪了？她是不是焦虑症犯了？我们赶紧去找吧！你让雪姐也帮忙好不好？好不好？”

事实是，肖琳已经被谢雪安排偷偷送回芋柏国，她知道肖琳对田薇薇有多重要，而且肖琳还是因为替荣曜集团做事而被抓，她不可能任由肖琳就这么被控诉然后关入监牢。

但现在，李雪还不能跟田薇薇坦白，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特别是田薇薇，警方也知道她们是很好的朋友，肖琳消失，第一个被怀疑的就是田薇薇，她必须比所有人都要晚知道实情。

“没事的，薇薇，没事的。”李雪一方面要隐瞒真相，另一方面也要帮田薇薇平复心情，“相信我，肖琳不会有危险的。你姐是谁，荣曜集团总裁，她一定不会让肖琳有事。

但你也要答应我，先冷静下来，你们一定可以再见面。”李雪双手抱住田薇薇的头，额头贴额头，压低音量，生怕一只苍蝇听见。

夜里，李雪怕田薇薇状态不好，还是选择睡在她房间地板上。

但整个晚上，两个人都没有睡着。田薇薇坐在床上抱住双腿，瞪大双眼在发呆。李雪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靠在床边陪着。

“我决定了！”忽然，田薇薇盘起双腿，挺直腰背，大喊一句：“我要考警校！我要当警察！”

听到这个，李雪困意全消，“什么？你在说什么？”她转身看向田薇薇，瞳孔在黑夜里闪烁，“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田薇薇转头跟李雪四目相对，“我要做警察！那些罪犯太可恶了，我要亲手把他们都抓回来！”说得上头，她还用拳头敲打胸脯，以表决心。

“不是……”李雪越想越不对劲，变得语无伦次，“你，你要怎么考警校啊？突然……这太突然了。”

田薇薇说时迟那时快，拿起手机搜索考警校的办法，“这里有，有评论说，警校每年有额外招生名额的，只要成绩足够优秀，就可以插班。说的不就是我吗？肯定没问题。”

她自信满满地刷着网上的考试攻略，越刷越兴奋，一直到太阳初升，晨光照进房间，才累得抱着手机睡着。

但另一边，李雪再也不可能睡着了。她都不敢想，要是田薇薇在当上警察之后，发现自己姐姐，不对，自己祖祖辈辈都在跟社稷打对台，到时候得多荒诞多崩溃……

“我觉得挺好的。”李雪第二天就找谢雪，说了田薇薇想当警察的事情。本想借谢雪的嘴巴帮忙劝阻，没想到她却连连叫好，“薇薇想做什么，就让她去做吧。”

“谢雪，你又在说什么？你这是怎么想的？怎么可以让她去做警察？要是她知道荣曜……到时候该怎么办？”李雪对这件事非常抵触，她没有了从前的克制和冷静，她不想放任这件事继续下去。

谢雪摆弄着中指上的戒指，“荣曜集团这个位置迟早都是她的，如果她继任之前能在警局吸取点经验，对她未来执权也是好事。”

李雪努力压制自己的情绪，“几个意思？”

谢雪在脑海里疯狂盘算，“桐，你想啊，要是薇薇真的能成为警察，就能知道警局内部的运作模式，也能获得不少人脉。我不需要她这个时候为荣曜做任何事情，她只要好好做她自己。等她之后掌管荣曜，就能像姥姥当年一样黑白通吃，我也算死得瞑目。”

李雪都听懵了，虽然谢雪不打算让田薇薇为荣曜集团在警局当卧底，但什么黑白通吃，“谢雪，你把自己当□□啦？你别想带坏田薇薇。”谢雪野心昭然若见，李雪严正声明，手指距离她的印堂不足一厘米。

谢雪把戒指重新戴好，“能考进警校，是她自己有本事。她现在正在兴头上，你阻止也没用，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帮她。”

这倒是认可，李雪心想，谢雪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以田薇薇的性格，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劝服，“我先出去了。”

看着李雪离开办公室，谢雪重重地长叹一口气。转向落地窗那边，看着天空，自言自语地说：“雾霾好像越来越严重了。”

* * * *

“你真的要去考吗？”忧心忡忡的李雪还是陪着田薇薇来到警校门口，“今天考试的人还挺多，要是真的不行，我们明年再试试？”李雪还是希望最后能劝一句是一句。

田薇薇的表情从容淡定，一只手挡着阳光，眯着眼睛展露出自信笑颜，“我哎，考试就没输过，你在这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果然，轻而易举，田薇薇以两科总分第一的成绩，顺利进入第二轮面试。

“这资料怎么改过啊？跟我之前填的不一样……”面试前，田薇薇坐在走廊，最后一次检查自己手上的资料袋，“虽然我是真的出生就无父无母，但我和雪姐明明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啊，亲属这一栏怎么写‘无’？”

李雪抢过资料，叠好放进袋子里，“你姐现在是荣曜集团总裁，集团会涉及很多业务，警方那边一直都盯着不放。你如果真的想考进警校，最好不要提起她。”

“这不就是说谎吗？”田薇薇还在据理力争。

“你还想不想考了？”李雪一句话砍断争论。

田薇薇收声了，她没想到，要想维护社会公义，第一件事竟是欺骗社会。

虽说不希望田薇薇成为警察，但心软的神还是偏向了她。李雪故意修改田薇薇的人生简历，隐瞒她跟谢雪的关系，以及她自己还不知道的真实身份。

“我就知道，田薇薇这个名字，去哪都能成。”谢雪得知田薇薇顺利考进警校，欢颜大悦，当即命人在尚励国最豪华的饭店“亿鸣楼”里设宴庆祝，“虽然只有一年课程，但姐姐相信，你一定也可以顺利进到警局，当一名切切实实维护一方安定的好警察。”

谢雪拿起杯子，嘴上的每一个字，都是说给李雪听的。她知道，既然李雪有办法帮田薇薇考进警校，就肯定有办法让她成为警察，“干杯！”

被包场的亿鸣楼里，只摆放一张两米大圆桌，坐着谢雪、李雪和田薇薇三个人，这已经是谢雪的全部了。

田薇薇坐在李雪和谢雪之间，她高兴地分享着这次考试的经过，大大的眼睛眯成小小的缝，时不时会看向李雪。

谢雪在旁边，不厌其烦地听着妹妹一遍又一遍地分享，也时不时地看向李雪。

只有李雪，心中百般忧愁无人可说，除了陪笑，就是源源不断地给自己续酒。

借着田薇薇去洗手间的空档，谢雪直接了当地问：“桐，你跟薇薇现在是什么关系？”

就像是被对方家长当面揭穿，李雪晃了晃神，但借着酒意，她也表明自己立场，“能是什么关系？谢雪，这可是你让我照顾好田薇薇的。”

谢雪没有因此停住，反而直接点破，“我看你们俩没一个眼神是清白的。”

李雪也不甘示弱，她盯着谢雪气势汹汹地质问道：“你凭什么这么说？”

谢雪看着自己杯里的酒，摇晃出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因为我喜欢过，所以我知道你喜欢别人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过了好一会儿，李雪都没有回应，她假装喝醉地趴在桌子上。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和田薇薇目前的状态，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谢雪的质疑。身为卧底，她无地自容。

谢雪看着李雪现在的样子，不禁回想当年。但她们也就只有两三句话的时间，田薇薇很快就回来了。

“你都喝空三瓶了，还不够吗？今天差不多就到这吧。”谢雪迅速反应过来，她扭头看向田薇薇，“薇薇，她喝太多了，我找人送你们回去。”

田薇薇这才发现，李雪已经酒过三巡，“桐桐，你怎么喝这么多酒？”扶起李雪之后，扭头跟谢雪道别，“雪姐，我们先回去了。你也少喝点。”

谢雪挥动手背，“走吧走吧，司机就在门口，小心点啊。”

目送她们离开饭店，谢雪知道李雪没有喝醉。李雪的酒量从来都是因人而异，只是这次为的不是自己，而是田薇薇。作为自己最疼爱的妹妹，谢雪什么都可以让，包括李雪。

此刻，亿鸣楼里，只剩下谢雪独自一人坐在圆桌前，晃动着红酒杯，陷入沉思。

* * * *

……转眼，田薇薇已经在家里昏睡了十二个小时，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沐浴间冲洗。温热的水流抚顺发丝滑过脸颊，没在锁骨留恋，冲刷脖子上的月牙项链。

水蒸汽缓缓上升，攀附在瓷砖和玻璃上。田薇薇闭着双眼，仰起头，一下又一下地用双手拨弄头发上的水，不断让水流冲刷自己全身，想要尽快唤醒身体，消散倦意。

自从李雪去到探国，田薇薇的内心就无比煎熬，简直是度秒如年，想要快点结束这一切。不管用什么办法，因为首先也是唯一要保证的就是李雪的安全。

没有了两个人的欢笑嬉戏，家里逐渐变得冷清。田薇薇一边用毛巾擦头，一边扫视着家里的各个角落，才发现家中积满灰尘。

她随手拿起抹布便搞起卫生，从厨房灶台，到厕所马桶，从房间地板到玄关地毯。万一呢，万一李雪回来了呢。如果她看到家里积攒厚厚一层灰，也会放下手中的行李，撸起袖子搞卫生吧？那得多累啊——田薇薇眼前模糊一片，桌子擦了一遍再一遍，每次刚擦完，泪珠就湿润了桌面……田薇薇泄气了，抹布重重摔到桌上，她整个人瘫坐在餐椅上抽泣，继而抱头痛哭……这些难过和思念积攒了太久，她早就撑不下去。

窗外的天空灰蒙蒙一片，明明是正午时分，却像日落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