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旁边一同看热闹的301的业主最先反应过来,上前去搀扶岑雁。
身后闹得正开的那群人也留意到门口的动静,纷纷侧目。
玩具车滚落在一旁,意识到发生什么之后,乔窍愤懑地瞪了赵汝生一眼:“疯子,搬走前还要惹事!”
赵汝生自然也看见了岑雁掌心的鲜血,伤口看起来没有伤及动脉之类的重要经脉,至少没有呈现井喷的状态,整体流血情况可控。
短暂的慌乱之后,赵汝生立刻摸出手机。
夫妻这么多年,赵汝生动一动乔窍立刻知道他到底在打什么歪主意,她鄙夷地戳穿他,迅速拎着家中的医药箱,越过他往岑雁方向去:“施雯,这就是你憧憬的好男人。一遇到事不是解决问题,而是删掉门口的监控,逃避责任。”
乔窍看见岑雁脖子上的工牌才意识到她是物业的人,连忙道歉:“不好意思,新年第一天给你添麻烦了。”
301业主已经仔细看过岑雁的伤口:“她掌心里有碎玻璃,还可能有玻璃纤维,还是去医院处理比较好。”
乔窍翻出医用纱布,先简单给岑雁擦去伤口上的血液:“这个伤口确实要上医院。小姐你需要帮忙报警吗?我可以为你作证。”
赵汝生本以为乔窍和往常一样,是嘴硬心软地帮他擦屁股的,闻言气急败坏地在身后大吼:“乔窍!”
遭受无妄之灾的岑雁自然也听见了乔窍之前的话,知道赵汝生大概是不准备对此事负责。然而她的手这会儿还在渗血,怎么可能等警察出警后再处理伤口,闻言摇了摇头:“谢谢,我先去趟社区,再回来报警处理索赔的事情。”
乔窍不卑不亢:“行,有需要作证的话可以找我。不过,就医可能要麻烦你自己去了,我这边走不开,不然等我回来,家里可能会被前夫搬空了。”
“没事,我自己可以处理。”岑雁朝乔窍和301的业主点头致意,用另一只没受伤的手捡起手机,确认其完好。
她按下电梯下行键,神色复杂地回头看了在场的众人一眼,步入电梯当中。
社区医院并不算远,但到底属于中途外出,后续还涉及索赔等事宜,岑雁还是在电梯里给柯颂发了条外出信息报备。
受伤的手还在汩汩渗血,单手操控手机也很勉强,她直接给柯颂发了条语音信息,简单说明受伤的前因后果,以及自己会短时外出就医的事情。
寒冬腊月,岑雁自然是躲在保安室里等快车。揭锐乍见岑雁满手猩红,吓了一大跳,没等细问,岑雁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喂,柯颂?”
“你现在人在哪?上车没有?”
揭锐神色微动,露出一个狡黠的笑,插嘴道:“妹妹在我这等车呢!柯颂你要不要送一下她?一个人缴费就医不方便,我怕她的血不小心滴在人家车上还要付清洗费。”
“哪有那么夸张……”岑雁有些无语。
但电话那端的柯颂却不假思索地答应了,叮嘱岑雁在原地等她来接。
揭锐挑眉,露出耐人寻味的笑:“感谢我吧?我直接帮你省了来回车费。”
岑雁颇有些意外,她没想过要劳烦柯颂。而且,这事儿也确实没必要麻烦他:“我这是意外受伤,打车也没事,费用我会找肇事者索赔的。”
好奇心旺盛的揭锐自然不会错过:“什么意外?”
302的事情说来太复杂,岑雁一边取消快车订单,一边和揭锐细说,才讲到一半,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
往外一看,柯颂的车已经打着双闪靠在路边。
于是岑雁毫不犹豫地挥手和揭锐道别,钻进了柯颂的副驾驶座。反正就算她不讲完,揭锐也有自己的途径打听。
从保安室里出来,柯颂已经下车绕行到车门这边,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
视线相撞,她似乎在柯颂眼眸中看见担忧。但等她细看的时候,却再无踪迹,只能被归类为错觉。
“有生之年我居然能让柯颂给我拉车门。”
“我是怕你的血抹在我的车门把手上。”
狗嘴果然吐不出象牙,柯颂的嘲讽在上车后虽迟但到:“你真是我见过平衡能力最差的地球人。我第一次听被玩具车砸了,摔在玻璃上的。”
“刚好砸中的腿弯!而且不是那种小玩具车!很重的!”刚刚还有些焉的岑雁一下子来了精神,气鼓鼓地反驳。
柯颂煞有介事地点头:“对!玩具车太重了!所以为了确保你的安全,我建议你一会儿问下医院有没有什么手术,能让你像儿童自行车一样,在身上装两辅助轮。”
“呵呵,你不如让我坐轮椅算了。”
“那不行吧!你又没残疾,遇到过不去的坎突然站起来会吓到别人的。不过,我觉得地球确实有必要把平衡能力不好列入残疾选项里。”
要不是感念柯颂大冷天专门送她,要不是顾虑自己的性命正掌握在司机手上,她真想扑过去糊柯颂一脸血。
不过,话说回来,虽然伤口有些疼,但手受伤总归是小伤,柯颂到底是发什么疯,突然要送她啊?
一个人就医不方便,血有可能不小心糊到快车司机车上,那也是她自己的事情啊,与他何干?就因为她是因公受伤?可这么小的伤,也构不成工伤评定吧?
岑雁能感觉到柯颂近两个月对她的态度有所软化,刨除带刺的言语,单看他的举动,甚至堪称友善。她也曾往最不可能的那个方向想过,但很快又被推翻。累计的次数多了,她自己有时候也疑惑,柯颂到底是怎么想的?
许是岑雁思考时的注视太过强烈,柯颂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脸:“我脸上有东西吗?”
岑雁摇了摇头,将视线转回前方,随口敷衍道:“就是发现你们外星人皮肤蛮好的。”
柯颂的余光留意到那道视线的转移,轻轻眨了眨眼,抖落那些多余的情绪。
岑雁手上的伤口说深倒也算不上很深,否则早就血流成河,但说浅也算不上太浅,至少她的手臂像是画地图一样流了满手,乍一看还怪渗人的。
医生问清楚受伤到就诊的时长和受伤原因后,就先拿酒精擦掉血水观察伤口,紧接着就要拿工具伸进伤口取出内里的玻璃碎渣。
“可能会有点疼,你忍一下。”医生提醒道。
“等等——”岑雁扭头看向柯颂,恳求道,“我有点害怕,手借我牵一下好不好?”
柯颂怔了怔,但对着那一双清亮如池水的眼睛,他竟然一时间说不出拒绝的话。
他受到蛊惑般,主动伸出了手,但在两人手心即将相触的时候,他骤然警觉,改变主意:“抓手臂吧!随便你抓。”
“哦。”岑雁垂下眼睫,敛去双眸中的审视,乖乖地抓着那只结实的小臂。
岑雁自然怕痛,但也没那么那么怕。她提出这个要求纯粹是在试探柯颂,侧面求证她心中的疑问。
结果让她并不意外,高傲得像孔雀一样的柯颂怎么会对普通的地球人感兴趣呢!他就合该断情绝爱,孤寡此生才符合他骄傲的人设嘛!
但不知道为什么,岑雁胸中还是有一丝怅然。她仔细想了想,大概是恶趣味作祟,尽管她也觉得高岭之花就该待在雪山之巅,但还是会想看它主动下神坛的场景。
当疼痛传来的时候,岑雁还是控制不住地用了力。她忘记她为了做春节美甲,难得蓄了指甲。
因此在松开柯颂小臂,发现扎眼的指甲印的时候,她控制不住地倒吸一口凉气,小心翼翼地观察柯颂的表情。
柯颂眸色深沉地盯着她的伤口,没有察觉她的注视。
医生:“你这个伤口要处理,要缝两针。”
岑雁回过神来,和医生确认:“打麻药吗?”
“不建议,你就缝两针的话,打麻药的话伤口周围要打好几针,没这个必要。”
于是,岑雁只能生生受了两针。针线穿过肉、拉扯、打结的感受很清晰,清晰到她又无知无觉地抓住了柯颂的手臂,在他的手臂上留下清晰的指痕。
打完破伤风针,走出社区医院的时候,冷风吹走混沌的思绪和体表的温度,隐隐作痛的伤口更疼了。
“2到3天换一次纱布,7天拆线。倒霉熊不是停播了吗?新年第一天我咋既受伤,又要再次报警大战无良居民的?”
柯颂面色淡淡,加快脚步,往车的方向走去:“你就穿这么点儿,再不走快点,等会儿冻病了又得进医院。”
岑雁:“……”
果然之前都是她多想了,他要真对她有好感,这会儿不得把外套脱下来给她啊!而不是赶羊入圈一样催她。
新年第一天也不是没有好事发生的。当晚揭锐敲开女生宿舍大门,突如其来地祝她好运连连,诸事顺遂。
岑雁当场愣住了,差点以为这不是元旦而是春节。
她先是回了一番吉祥话,然后问他:“你不是搞错了,咱这地儿元旦不发红包。”况且她也没结婚,是不会给人派红包的呀!
“没搞错。”揭锐笑意满盈,“妹妹,你还记得我让你猜过我的特殊能力吗?”
“嗯……但我没猜出来。”
“我的特殊能力是‘言灵’,能够让人短时间内好运或倒霉。但这个好运或倒霉没办法具体到某件事,只是个模糊的范畴,但一定是100%应验的。所以,接下来你要走好运了。”
“天呐!谢谢。”岑雁大脑飞速运转,立刻想明白了揭锐的副业发展得风生水起的原因,“所以,这就是你做占星师的原因?”
“聪明!客人以为是我卖的转运之物灵验,其实真正有效的是我的赠言。”揭锐赞赏地点点头,同时又难免有一丝心虚,“说来,你今天受伤,还有点儿我的影响所在。”
岑雁惊奇:“咋说?”
原来,揭锐废了点儿劲把302的前因后果都打探清楚了。与此同时,他发现这个故事十分耳熟,又回去仔细翻了私信才确认,施雯曾经花钱在互联网上咨询过他,而加入那个家正是他出的馊主意。
“这跟你没关系,我知道你们占星师多数也是顺水推舟而已,施雯怕是心底早有想法。还有,谢谢你的新年礼物,我很喜欢。”岑雁不无感动,她前段时间忙得昏天黑地,别说花心思给众人准备新年礼物,就连上吊都没工夫。
要给揭锐回什么礼物呢?她不禁有些头疼,揭锐喜欢的东西好像都有点儿太贵了,她负担不起。
“可以这么理解,但这份礼物只有你有。”揭锐促狭地挤挤眼睛,丝毫不给她误解的机会,“我也是受人所托。”
“啊?”岑雁有些怔忡,“不是你,那是谁?”
“那人不让说。”揭锐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总之,新年快乐了,妹妹。”
岑雁目送揭锐离开的背影,久久回不过神来。
会是那个人吗?可是,怎么看也不像啊?
岑雁实在看不懂忽冷忽热的柯颂,但这不妨碍疑似柯颂的手笔在新年应验——她顺利从赵汝生手里拿到了医药费和消防设施的赔偿,并且……和高中时期有过好感的学长联系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