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流 第8章 08 矫正

接到崔英红短信后的几分钟，李婷冲进电梯，按下十七层后，对着镜面匆匆整理下妆容。李婷注意到自己的嘴唇因为干裂起了死皮，她伸手对着镜子轻轻将死皮撕下，鲜红的血液洇了出来。

李婷急忙用舌头舔了舔，深吸口气。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顶层到了。

17层只有2个行政套房。这层有长长的走廊，距离电梯远远的地方才是门。

李婷走出电梯，她目光看向走廊尽头唯一的房。

豪华的木质大门紧闭着，在射灯下，雍容肃穆，这就是1701

一个服务员模样的女人站在门口，似乎是在等着她。

“李婷？”

李婷点点头，保姆将大门推开，将李婷迎了进去。

这是一间比李婷所住房间更大的套房，会客厅的面试是李婷所住那间房的两倍，李婷环顾四周，这是是三室一厅的设计。

偌大房间客厅里，李婷注意到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女人正在会客厅的区域喝着茶。她就是之前面试李婷的女人，管家崔英红。

“你好李婷，又见面了。”

李婷上前，崔英红起身，给李婷让出一个座位：“别客气，坐。”

李婷拘谨地坐下。

崔英红给李婷倒了一杯茶：“从南边过来，能适应？”

“还好。”

李婷观察崔英红，崔英红年纪虽然在五十岁左右，保养得像四十出头。李婷正猜测她的身份，是公司的HR、行政，还老板家里的亲戚。

崔英红简短地介绍起自己。

“我是管家，你可以叫我崔姐。”

李婷诧异地：“崔姐好”

“你落地的时间正好，来的路上不怎么堵车。这个酒店不怎么新，就是位置在核心区，你过来方便。”

“一路很顺畅，来的时候还路过了**。”

李婷情不自禁地提起来时路上经过的地标，这家酒店的地理位置真好。李婷在高德地图上搜过，这家酒店位于王府井金宝街附近，是一家老牌豪华酒店。睡在这里，晚上距离**估计也只有两三公里。一想到能睡在距离**这么近的位置，李婷有点激动。

“第一次来北京？”

崔英红一怔，她注意到了李婷的激动。

意识到对方有些诧异地看着自己，李婷发觉自己露怯，她赶紧补充。

“上大学的时候忙着写论文，没怎么出来旅游。”

“你发来的成绩我看过，大学期间确实花了不少功夫在读书上。刚开始入职，应该不会太忙，你可以趁着休息的时候在附近转转。”

李婷上大学时，最拿得出手的就是成绩单。在一个A、B、C、D的分级评分制学校内，要按照前20%的人得A，其次20%的人得B，再往后的人得C，剩下的人注定挂科分级。

李婷学得努力。复旦大学是很优秀的大学，优秀的学校把优秀的学生都收集到一块，用成绩分级制督促学生们自我奋斗，生生不息。李婷为了取得这份成绩单，不遗余力。

有好的成绩单，未来在就业上就更有被录用的可能。李婷的惯性思维，让她坚信这条真理。

崔英红看眼手表：“稍等，她应该也快到了。”

“谁？”

面试自己的还有其他人？

李婷很是诧异。

崔英红嗔怪地看眼李婷，笑了笑。

李婷心心念念的面试官，正姗姗来迟。

一辆埃尔法保姆车在酒店门前停下。

后座的门自动开启，一双孩子的脚落地。

这是一双名牌小皮鞋，一个戴着帽子的女孩低头下车。

酒店房间里，崔英红给李婷介绍这位年纪刚满十岁的面试官

“当然是面试你的人，吴珍。这次为了接你，她连自己的车都让了出来。”

十岁的吴珍穿着黑色的裙子，车上的司机和工作人员相继下车，跟着她走进酒店。

大堂内，一台儿童自行车被服务员推到吴珍面前。

吴珍将帽子递给服务员，自己己跨上自行车，在众人的注视下，徐徐穿过大堂，向着电梯的方向骑去。

1701房间里，崔英红盯着李婷的眼睛：“你能不能留下来，就看她。她才是你的雇主。”

是否被录用当然要听雇主的，可崔英红的话让李婷愣住。

一个十岁的小女孩做面试官，孩子的决断是否合理？

李婷没敢质疑，刚刚已经问了太多愚蠢的问题，她猜测问出来对方还会反感。

李婷和崔英红交谈之际，她的雇主要在酒店大堂骑自行车。

一台儿童自行车被服务员推到吴珍面前。

吴珍将帽子递给服务员，自己己跨上自行车，在众人的注视下，徐徐穿过大堂，向着电梯的方向骑去。

“那我的工作内容……”

1701套房里，李婷试探地看着崔英红：“具体是什么？”

一个十岁孩子来当面试官，自己呈现给孩子的重点是什么，这是李婷现在最关注的。

“你觉得呢？”

崔英红不喜欢直接回答问题，李婷忍住了恼火。

“我只知道是家庭教师，但一般情况下雇主的需求跟中间人说的会有出入。”

“可以这么理解，其实你的工作很简单，就是工作日的晚上和周末陪珍珍玩。”

“玩？”

李婷感觉自己听错了。一般的小学生和初中生，家长找家教的动机就是关心孩子学习，哪有找一个老师陪着小孩玩的。

“读书或者聊天都行。”

崔英红应该没在开玩笑，李婷继续确认。

“不教功课？”

“家教只是个招聘由头，功课有别的老师。实际上老板希望能有个高学历和高素质的女性陪在珍珍身边，对她的审美、生活习惯和思考方式进行些有益的引导。”

崔英红的话，字字都是中国字，连在一起李婷却看不懂。

“我不明白。”

“不需要明白，就是陪着她就好。”

陪着小孩？小孩也要上学，李婷继续追问：“那其他时间呢？白天做什么？”

“上班。”

“上班？！”，李婷瞠目结舌。

“这份工作是正常薪酬的两倍，到时候会在集团内给找一个合适的岗位，但这要看人力部门的安排，我管不了。”

所以才要名校学历，所以在视频面试时，才不关心李婷的家教经历，只是关心她是不是喜欢陪着小孩玩。

李婷还想问什么，崔英红的手机震动一下。

“唔——她来了！”

是那个孩子？李婷看着崔英红从沙发上弹跳起来，准备到外面去迎接她的“雇主”。

十七层，电梯门叮的打开。

十岁的吴珍骑着自行车离开电梯，一路骑过漫长的走廊，向着套间的方向骑去，那里保姆已经早早的打开了门。

吴珍径自骑了进去，骑车到了李婷面前。

在酒店内骑自行车？眼前的一幕让李婷觉得荒诞，可连续发生了这些事，再发生什么李婷都能接受。

吴珍骑着自行车在李婷和崔英红的面前转了一圈。

李婷好奇的看着吴珍，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对方的脸。

吴珍是个很可爱的孩子，她的年纪在十岁左右，骨架不大，发育的也不快，李婷感觉她的身高像八、九岁的小女孩。吴珍的皮肤很白，眼睛大得像娃娃，鼻子不高不翘，十岁没到孩子鼻骨发育的年龄，她的裙子十分合身，一分不多一分不少，脚上的鞋子也和脚的大小匹配。

孩子的衣服、鞋都是合体的，是一个家庭财富的象征。女孩十四岁之前，男孩十八岁之前，一年一个身高，衣服就是一个大小，如果都要合体的衣服，不到半年就得更换一次。大部分家庭，给青春期前孩子提供的衣服和鞋都是偏大的，这样可以减少换衣服的频率，降低经济成本。

吴珍的衣服像量身定做得一样，意味着她更换衣服的频率四个月一换。

吴珍骑着自行车，绕着李婷已经转了好几圈。

“珍珍，别骑了，快停下来！珍珍？！”，崔英红看起来有些发怒，她呵斥起吴珍。

吴珍刹车，但并没有下来，只是骑在自行车上瞪着崔英红。

“你说过不再吼我的。”

“让你不要在酒店骑车，怎么就不听呢？”

“那我去街上骑，你更不乐意。”

李婷发觉崔英红对吴珍的态度相当严厉，这让李婷有些意外。不过就算崔英红发怒，吴珍也没从自行车上下来。

看起来吴珍不听话，崔英红也只能无奈摇摇头。

吴珍骑在车上打量眼李婷。

“你就是新来的姐姐？”

李婷点点头。

“嗯？”

这个孩子让自己笑一笑，李婷盯着吴珍，吴珍不苟言笑地重复着。

“我让你笑一笑。”

李婷困惑的冲着吴珍一笑，她的牙齿上有着不起眼的牙套，是隐适美。

这个牙套是马杰买给她的，在李婷和马杰在一起后不久，马杰就发现了李婷不整齐的牙齿。

马杰告诉李婷，经济条件、文化程度高的家庭，会在孩子十几岁前给他们整牙。识别一个人的家庭经济水准，看他的牙齿是一种方式。在马杰出资下，李婷戴上了价格三、四万的隐适美。隐适美是这几年流行的新型牙套，效果不如以前的钢圈牙套好，看起来相对美观。

看到李婷的牙套后，吴珍很满意，她冲李婷笑了笑。

李婷惊奇地发现，吴珍的牙齿上也有着不起眼的牙套，也是隐适美。

“你很好。”

说完吴珍就骑着自行车离开会客厅，消失在门口。

“小刘，你赶紧跟过去，别让她摔着！”

崔英红急匆匆地追在吴珍身后，保姆小刘听到后急忙跟了上去。只有李婷怔怔地站在原地，无所适从，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恭喜你。”

崔英红的话传进李婷耳朵里。

“嗯？”

“她对你很满意，你面试通过了。”

“就这么简单？”

“不然呢？”

李婷无言以对，是因为自己和吴珍都在矫正牙齿，导致得面试成功？

“集团报道地址会在晚上发给你。”

崔英红拿起沙发上的包，准备离开。她走到门口，转头向李婷：“对了，吧台里的食物和酒水都可以随便喝。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上午九点半，别迟到。”

崔英红冲着李婷笑笑，离开。

李婷看着她的背影，一脸疑惑。她掏出手机，拨打丁朝凤的电话，结果却始终没有接通。

李婷烦躁地收起手机，向后躺在沙发上，一脸呆滞的看着天花板。

为什么被录用？丁朝凤嘴里，吴珍是个挑剔的孩子。难道，是自己和吴珍都在矫正牙齿？

晚上，李婷躺在床上回忆白天的面试。

被录取的原因，李婷想不通。在迷惑中，困意袭来，李婷睡着了，直到被一阵嗡嗡的手机振动声吵醒。

时间是夜里1点20几分，房间里黑漆漆的。李婷查看手机，是崔英红发来的集团地址和入园码。崔英红告知了李婷，第二天李婷得到公司去报道，这些信息是用来办入职手续的。

李婷看着手机上的信息，耳边响起丁朝凤的声音。

“如果真有需要，我会再给你打电话的。”

想到这，李婷急忙翻身起来，再次拨打丁朝凤的电话，但还是没有人接。她想了想，转而下床从行李箱内掏出笔记本电脑。李婷打开台灯，坐在办公桌前，重新检索起关于惠佳贝集团和吴珍的信息。

网上能搜到的信息寥寥无几，只有一些吴珍的国际获奖新闻。点开全英的网址，上面的大合影里，只能在浅浅的背景里看到吴珍。

李婷看着背景里的吴珍。

就是在房间里，跟自己说“笑一笑。”的孩子。

李婷只见了吴珍一次，她继续检索跟吴珍有关的信息，想要了解未来的雇主，却再也没有收获。

吴家的内部信息严格保密，搜索引擎被清理过。李婷失望地叹气，正准备放弃，这时一则最新的新闻突然跳出来，引起了她的注意。

新闻简短，有内部员工爆料：惠佳贝集团牵涉北星公司诈骗案，被骗1600万，警方现已介入调查。

李婷惊愕地看着网页上的北星公司几个字眼。

北星公司和惠佳贝集团有关？李婷知道赵莉向大公司融资，具体哪些公司有参与，李婷不清楚。大公司在对外投资时，为了避税，常用其他公司代持、控股，李婷没想到融资对象里有惠佳贝。

深夜，惠佳贝集团的高层比李婷更头疼。

灯火通明的惠佳贝集团大厦里，高管陈小琦快步走向停在角落里的一辆奔驰车，钻了进去。

车内，吴亮烦躁地将手机在陈小琦身上。

“解释下，怎么传出去的？”

“已经在查了，公关团队联系上了平台和媒体，消息最先是个人用户发的，今早前就能撤下来。”

陈小琦对吴亮的解释，不足平复吴亮的愤怒。吴亮是惠佳贝集团的现任总经理，他是吴庭岳的二儿子，吴珍的哥哥，比吴珍大二十多岁。

“人呢？下午就告诉我肯定摁住，现在呢？人在哪！！”

吴亮突然发火，这吓了陈小琦一跳。

陈小琦知道吴亮代指的是谁：带走了1600万的人。

李婷在酒店内研究着那条新闻——案发后，惠佳贝很快报警，内部专门成立审计组追查多名财务人员职务欺诈。多名高管现场被捕。其中一名会计携巨款失联。

一名会计取走了巨额现金？

李婷看到新闻最后，附上了几张手机偷拍的惠佳贝集团高管被带走的画面，以及失踪会计在监控下的照片。

李婷惊住：这个失踪会计的监控截图，让她联想到一个人。

来北京的飞机上，李婷身边坐了一个神秘的女人。空姐几次询问她不需要餐食，这个女人不吃不喝。李婷注意她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女人，带着硕大的墨镜，遮掩了她半张脸。

一种推测在李婷脑海浮现，在大兴国际机场的休息室里，一名刑警拦下了李婷，也拿出了一张照片，询问李婷：“请问见过这个人吗？”

监控截图、飞机上的女人、刑警的照片……

李婷串联着三件事，错愕地靠近电脑屏幕，仔细上面模糊的会计照片。飞机上的女人，和监控截图、刑警照片上的人很相似。

会不会是她？李婷感到震惊和不可思议。

惠佳贝集团的地下车库里，吴亮急切地想知道会计的下落。

“警察那边呢，也没消息？”

陈小琦摇摇头：“目前唯一确定的是没有她的出关和离境记录——”

酒店里，李婷截图了新闻照片。

与此同时，在某个地下通道，一个穿着帽衫的女人背着包快步走着。她刚走过拐角，就看见前面有两名警察在查验过往人员的身份证。

女人急忙止步，拉紧帽衫，快步离开通道，坐上一辆公交车，消失在深夜。

陈小琦的猜测有几分依据，这个女人还在市里。

惠佳贝集团的地下停车场，陈小琦向吴亮承诺：“钱和东西应该都还在她身上。”

吴亮向陈小琦抱怨：“原本可以内部解决，大事化小，傅新平非得报警。老陈，钱无所谓，关键是东西，要是被警察先发现，就麻烦了。让你找的人呢？”

傅新平是公司的企业经理人，元老级员工。企业博弈暗流涌动，吴亮要将财务案件压平，才能保住位置。

为找到失踪的财务，吴亮让陈小琦采取一切有可能的手段。

陈小琦向吴亮报告搜索计划：“前天就到了——”

财务失踪后一周，警方的案件进度缓慢。公安办事，许多手续要合规、合法。吴亮觉得进度太慢，要陈小琦挖了几个顶级黑客。

陈小琦在公司附近的小区，租了一个装修精致的公寓，将三四个IT男安排了入住。

今晚在见吴亮前，陈小琦已经将黑客入住了公寓。陈小琦和吴亮汇报时，黑客已经开始了搜寻工作。他们在电脑主机和服务器设备前，狼吞虎咽地吃着盒饭和泡面。

公寓里，每台电脑上的追踪页面在持续更新，努力定位财务的IP位置。

黑客技术过硬，陈小琦信誓旦旦地跟吴亮保证：“只要她敢动里面的东西，立马就能定位到位置。”

停车场斑驳的光线下，吴亮迟疑地看眼陈小琦。

“靠谱吗？”

“没问题，都是高手。”

吴亮烦躁的吸口气，冲司机摆摆手。会计的事，是急需矫正的错误。吴亮心事重重，他前排司机开车，汽车驶离停车场。吴亮的心事和汽车一起，消失在都市的黑夜里。

黑漆漆的房间内，李婷仰躺在酒店的大床上，看着窗外灯火璀璨的都市。李婷第一次来北京，她舍不得太早入睡。

这时，一个身影徐徐爬上床，躺在了李婷的一侧，跟着她一块看着窗外的夜景。

月光铺散在床上，映衬出了那个身影的面孔，是**的马杰。

“我没看错人，你很聪明，知道只有赚有钱人的钱，才能真正发财。”

马杰看眼呆滞的李婷，紧紧抓住她的手。

“别害怕，我都想好了。到时候我们可以先去釜山，从釜山坐船，两三个小时就可以到日本。那边我已经联系好了，到了日本，就没事了。”

马杰说着抱住李婷，催到她的耳边。

“准备好了吗？”

李婷尖叫着惊醒。

是一个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