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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还倒扣在掌心，沈知微已经拨通了程雪阳的号码。
“样本重送。”她的声音很稳，“去瑞士司法鉴定中心，用母亲的怀表做身份核验，要求加急复核指纹匹配度。”
电话那头沉默两秒。“你不怕这是陷阱？那条短信可能是调虎离山。”
“那就让他们以为我走了。”她松开手，把手机放进外套内袋，“但残骸上的指纹不能有漏洞。我要百分之九十九点七以上。”
半小时后，许清和发来一条链接。标题是《三年前茂宇实验室爆炸，七名工人终身残疾却无人赔偿》。配图是一张泛黄的工伤认定书，申请人姓名被红笔划去，只留下一个编号。
新闻刚上线十分钟，转发量破五万。评论区炸开锅，有人贴出当年事故现场的照片：焦黑的墙体、扭曲的钢架、一张被烧掉半边的全家福。
沈知微盯着屏幕，指尖滑动。她在等警方的反应。
傍晚六点十七分，程雪阳回电：“结果出来了。第三方机构确认，游艇残骸驾驶舱操作杆上的指纹与陈茂宇生物信息库记录比对成功，匹配率99.7%。报告已封存，原件移交刑侦总队。”
她合上笔记本，起身走到窗边。楼下的停车场亮起灯，一辆黑色SUV缓缓驶入，停在数据室外五十米处。车门打开，两名穿制服的警察下车，抬头看了眼楼层，径直走向电梯口。
七分钟后，敲门声响起。
程雪阳开了门。为首的警察四十岁上下，肩章显示是刑侦支队队长，眼神锐利却不急于开口，只将证件递过来。
“我们接到指令，对陈茂宇涉嫌重大安全事故及伪造证据案立案侦查。”他语气平缓，“需要你们提供原始数据备份。”
沈知微从抽屉取出加密硬盘，放在桌上。“全部在里面。包括打捞队的作业日志、残骸定位坐标、以及第一次检测时的技术偏差说明。”
警察点头，示意下属收下。临走前，他停下脚步：“拘捕令今晚签发。行动组会直接去他办公室。”
门关上后，程雪阳低声问：“你要去现场？”
“不。”她说，“但我要看着他被捕。”
——
陈茂宇正在开会。
投影屏上滚动着新能源电池项目的PPT，台下坐着六位投资人。他站在中央，右手转动雪茄剪，左手拍着讲台边缘，唾沫横飞地讲着“技术突破”“行业领先”。
突然，助理冲进来，在他耳边低语两句。
陈茂宇脸色一变，猛地站直。“谁批准的？我现在就打给局长！”
他抓起手机，手指刚按下拨号键，会议室大门被推开。
四名警察走进来，领头的是刚才那位刑侦队长。他出示拘捕令，声音不大，却清晰传遍整个房间：“陈茂宇先生，您因涉嫌参与三年前实验室爆炸事故瞒报、销毁关键物证，并在后续调查中提供虚假陈述，现依法采取强制措施，请配合调查。”
投资人纷纷起身，有人拿起手机开始录像。
陈茂宇往后退了一步，眼神扫过全场，忽然冷笑：“你们有没有搞错？我是市重点企业负责人！这种时候抓人，是不是有人背后操纵？”
没人回应。
警察上前一步。
他猛地挥手，将桌上的文件扫落在地，转身往里间冲去。
“拦住他！”队长吼道。
两名警员追上去，在走廊尽头将他按在墙上。可就在押解过程中，陈茂宇突然扭身，撞开身侧木柜。柜门弹开，露出一个暗格——里面是一排U盘，整齐插在金属槽中。
他伸手就要拔。
一名警员迅速扑上，死死压住他的手臂。另一人立即拔下所有U盘，装进证物袋。
“这些都是通信记录。”警察当众密封，“我们会逐一核查。”
陈茂宇喘着粗气，额头青筋暴起，嘴里还在骂：“你们懂什么？我这是为了行业发展！没有我，谁投得起新技术？”
没人理会。
手铐扣上的瞬间，他忽然抬头，目光穿过人群，直直望向会议室角落。
那里站着一个人。
沈知微不知何时已走进来，穿着浅灰西装，长发挽成低髻，胸前珍珠母贝胸针微微反光。她没靠近，也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被带走。
陈茂宇嘴唇抖了一下，像是想喊什么，最终却只挤出一句：“你赢不了……他们不会让你赢。”
她依旧不动。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电梯口，她才转身走向那间密室。
程雪阳已经在等她。
“U盘里的数据正在破解。”他说，“初步扫描显示，里面有大量语音通话记录，时间集中在爆炸前后三天。还有几段视频，标记为‘张伟谈话’。”
沈知微点头。“先提取音频。另外，联系顾医生，问他愿不愿意作为医疗伦理见证人出面。”
“你打算公开母亲的事？”
“不是公开。”她走到窗前，望着楼下警车缓缓驶离，“是让所有人知道，有些账，迟早要算。”
程雪阳没再问。他打开笔记本，开始整理证据清单。
十分钟后，许清和来电。
“热搜第一了。”她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兴奋，“#陈茂宇被捕#阅读量两小时破三亿，网友扒出他名下十三家公司都存在环保违规记录，还有至少五起劳动仲裁案被私下和解。”
“把链接推给媒体合作方。”沈知微说，“明天上午十点，召开小型记者会，只接受三家财经媒体提问。”
“你不露脸？”
“我在幕后。”她坐回椅子，“现在还不是时候。”
电话挂断后，房间里安静下来。
程雪阳忽然抬头：“你觉得他刚才说的‘他们’，是指谁？”
沈知微没立刻回答。她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怀表，表盘指针正指向九点零七分。
心跳平稳。
但她知道，某些记忆正在逼近。
就像那天夜里，母亲握着她的手，嘴唇微动，却没有声音。
她闭了闭眼。
黑暗中，声音浮现——
病房外，脚步声很轻。
一个男人压低嗓音：“数据采完了，下一步怎么处理？”
另一个声音回答：“按计划，让她自然衰竭。只要最后阶段的脑波曲线完整，就能通过评审。”
“家属那边……”
“别管。沈知微很快就会离开。她救不了她妈。”
脚步远去。
她睁开眼，呼吸沉稳。
“程雪阳。”她开口，“查一下三年前五月二十三日凌晨，医院监控是否有异常断档。”
“为什么是那天？”
“因为那是她最后一次睁眼。”
程雪阳立刻调取资料。几分钟后，他皱眉：“确实有问题。ICU走廊监控在凌晨两点到两点十五分之间中断了。维修日志写着‘线路故障’，但当天电工值班记录为空。”
沈知微站起身，走到白板前，拿起记号笔。
她在“陈茂宇”名字下方画了一条线，连向一个新词：**数据清洗**。
然后写下三个时间点：
- 五月十七日：任远舟转账“母亲医疗费”
- 五月二十日：周医生加大镇静剂剂量
- 五月二十三日：监控中断，母亲最后一次清醒
“这不是偶然。”她说，“他们在等一个完整的神经反应周期结束。”
程雪阳看着白板，声音低了下来：“所以母亲的死……不只是耽误治疗。”
“是实验终点。”
房间里陷入短暂沉默。
沈知微摘下胸针，轻轻放在桌上。
录音指示灯闪了一下红光。
她重新戴上，走向门口。
“明天记者会结束后，安排我去一趟医院档案室。”
“你要调病历？”
“不。”她说，“我要找那个当晚值班却没记录的电工。”
门关上前，她停下脚步。
“还有，告诉许清和，准备深挖诺维森在中国的合作机构名单。从电力供应、网络维护、保洁公司开始查——任何能接触医院内部系统的第三方。”
程雪阳记下。
她走出去，脚步稳定。
走廊灯光洒在地面，映出一道笔直的影子。
拐角处，一名清洁工推着拖车经过，车上的工具箱发出轻微碰撞声。
沈知微看了一眼。
箱子角落，露出半截电线接头，铜丝裸露，颜色发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