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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灯扫过湿漉漉的地面，沈知微把车停在地下三层最角落的位置。她没立刻下车，而是坐在驾驶座上，右手搭在方向盘边缘，指尖微微发麻。
程雪阳推开车门时，冷风卷着水汽扑进来。他弯腰看了看周围，确认没有监控探头正对着这个区域，才低声说：“账户破解了。”
沈知微点头，解开安全带。她的动作很慢，像是在等心跳平复。可越是想压住节奏，血液撞击耳膜的声音就越清晰。
两人走进电梯间，程雪阳按下B4。金属门合拢的瞬间，沈知微闭了眼。
黑暗中，声音浮现——
医院走廊尽头亮着一盏夜灯，护士站有人低声交谈。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接过文件夹，快速翻了几页，摇头：“这剂量不对，病人肾功能已经受损，不能用这种方案。”
另一人压低声音：“上面的意思，必须按新医嘱执行。”
“谁的意思？”
“你别问了。钱到账了。”
画面中断。
沈知微睁开眼，呼吸略微变重。她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发现掌心有些出汗。
“怎么了？”程雪阳察觉到她的异样。
“没事。”她说，“继续说账户的事。”
他们穿过一条窄通道，进入临时租用的数据室。墙上挂着一块投影屏，旁边是三台并联的笔记本电脑。程雪阳打开主控机，调出一份加密交易记录。
“这是任远舟在瑞士信贷开的离岸账户，代号‘阿尔卑斯七号’。过去三年有两百多笔进出，大部分流向艺术品拍卖行和私人信托。”他指着屏幕，“但这里有三笔异常支出，金额不大，却用了不同的备注名目。”
第一笔写着“顾问咨询费”，收款方是一家注册在列支敦士登的空壳公司；第二笔标注“设备维护”，转入日内瓦某实验室账户；第三笔只有短短五个字：**母亲医疗费**。
沈知微盯着那行字，手指无意识地掐住了腕表边缘。
心跳再次加快。
黑暗中，声音浮现——
病房里灯光昏黄，床头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声。母亲躺在那里，瘦得几乎看不见起伏。一个男人站在窗边打电话，声音刻意压低：“……费用走私人账户，不要经医院系统。备注写‘医疗支持’就行，没人会查。”
对方问了句什么。
男人回答：“对，就是江文娟的治疗费。让她多撑一阵，数据还没采集完。”
电话挂断后，他走近病床，看了眼输液瓶，转身离开。
背影挺拔，戴着金丝眼镜。
画面中断。
沈知微猛地吸了一口气，像从水底浮出。
“是他。”她声音很轻，却咬得极稳，“任远舟当年插手过母亲的治疗。”
程雪阳看着她，“你说那个备注……不是随便写的？”
“不是。”她走到屏幕前，指着第三笔转账的时间，“你看日期。”
程雪阳放大信息栏。这笔款发生在三年前五月十七日，正是沈知微母亲最后一次化疗后的第三天。
“这不是支付医药费。”沈知微说，“是掩盖什么。他们打着‘治疗’的名义，做了别的事。”
程雪阳迅速调取关联信息。通过反向追踪资金流，他发现这笔钱最终汇入一家位于苏黎世的生物技术公司，名为“诺维森”。该公司主营基因标记研究，客户名单中赫然列着茂宇集团的名字。
“陈茂宇？”程雪阳皱眉，“他的新能源项目跟基因研究有什么关系？”
沈知微没回答。她重新闭上眼，试图让心跳再快一点。
可这一次，无论她如何深呼吸、收紧手指，记忆回响都没有再出现。
“不行。”她睁开眼，语气带着一丝挫败，“它只在我真正经历过却没看清的时候触发。现在……我们缺的是现场证据。”
程雪阳沉默片刻，打开另一个窗口。“我联系了苏黎世那边的合作律师，可以申请调取诺维森的临床试验备案资料。但他们要求提供具体患者编号或授权书，否则无法查询个人医疗记录。”
“母亲的名字不会出现在正式档案里。”沈知微说，“他们一定用了化名。”
她低头思索，忽然想起什么：“查一下当时主治医生的签字权限。我记得……换过一次主治。”
程雪阳快速检索医院人事变动记录。果然，在母亲入院两周后，原定负责她的顾医生被临时调离，接替者是一位名叫周临的外籍专家，仅在职一个月便辞职回国。
“这个人有问题。”程雪阳点开简历，“教育背景没问题，但在来中国前，曾在诺维森旗下研究所任职三年。”
沈知微盯着那个名字，忽然觉得胸口发紧。
她又闭上眼。
这一次，记忆回来了。
黑暗中，声音浮现——
病房门虚掩着，她端着药杯站在外侧。
周医生正在写病历，笔尖顿了一下，抬头问护士：“今天的数据记录完整吗？”
护士点头：“脑电波和心率都采到了，尤其是睡眠阶段的波动曲线，很理想。”
“嗯。”他合上本子，“明天加大镇静剂剂量，让她尽量少醒。实验周期还没结束。”
沈知微手中的杯子差点滑落。
她推门进去：“什么实验？”
周医生愣住，随即露出温和笑容：“你是家属吧？别紧张，我只是调整用药方案，帮助病人更好地休息。”
她不信。
当晚，她在母亲枕头下摸到一张纸条，上面是一串数字编码，背面画了个小小的三角形符号。
画面中断。
沈知微猛然睁眼，呼吸急促。
“我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她说，“不是治病。是拿她做数据采集——某种神经反应测试。”
程雪阳神色凝重：“如果真是这样，那笔所谓的‘医疗费’，其实是项目经费的一部分。”
“而且母亲留下的那张纸条……”沈知微喃喃道，“我一直以为是病情混乱时写的乱码，但现在想来，可能是某种识别代号。”
她掏出随身包，翻出一个旧皮夹。里面夹着一张泛黄的便签纸，边角磨损，但那串数字和三角符号依然清晰可见。
程雪阳接过纸条，对比屏幕上的合同编号格式，突然一顿。
“这个符号……”他放大图像，“诺维森内部项目的分类标识，三角代表‘非治疗性人体监测’。”
他转向沈知微：“只要我们能证明这张纸条来源于该项目，并且与资金流向匹配，就能构成初步证据链。”
沈知微点头，声音冷静下来：“那就去一趟苏黎世。”
“你确定要亲自去？风险很大。任远舟在欧洲也有势力网，一旦暴露身份……”
“我已经躲了三年。”她打断他，“这次不是为了复仇。”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纸条上。
“是为了让她知道，我没有忘记那天晚上，她攥着我的手，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的样子。”
程雪阳没再劝。
他关掉屏幕，收拾设备。
第二天清晨，航班起飞前两小时，他们在机场免税店碰面。程雪阳递给她一本护照。
“用了你母亲 maiden name 注册的身份，有效期五年。”
沈知微接过，翻开第一页。照片是上周拍的，但她已经换了发型，戴上眼镜，看起来像个普通的商务旅客。
登机广播响起。
他们走向安检口。
就在通过金属探测门时，沈知微忽然停下。
她摸了摸胸前的珍珠母贝胸针，确认录音功能已开启。
然后她抬头，看向远处候机厅的电子屏。
航班信息滚动更新，下一班飞往苏黎世的航线显示延误原因：**机械检修**。
她盯着那行字，眼神微动。
五分钟后，她收到一条匿名短信：
【不要登机】
没有署名，号码归属地未知。
她没删，也没回复，只是把手机倒扣在掌心，慢慢握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