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一进门就说要下场的不是没有,要么是钱多,浑金如土,要么是五毒俱全,在隔壁姑娘们那里射得脑子都不清醒了。
韩瑾虽然看着年轻意气,但确实不像一个挥金如土的暴发户,汉子不由得下意识的往他裆部一瞄。
韩瑾看的清清楚楚,当场脸色乌青,怒瞪着那个汉子。
汉子显然不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多么失礼的事——可能在他心里根本就没有礼这么个东西,在赌场帮东家守场子的打手,又从来不会把言语神情或者肢体上的威胁放在眼里,是以也全然没有注意到韩瑾的死亡凝视。
他只是神色更加有趣,嘴角像是要憋不住笑意般上扬。韩瑾怀疑的侵入他的识海,汉子内心的龌蹉揣测顿时清清楚楚响在心头。
“怎么是软的?嗨,果然是精疲力尽人事不省了。”
韩瑾:“……”
救命,要不让他把这个汉子砍了谋财害命吧。
韩瑾内心沧桑,浑浑噩噩的走到了赌桌旁。他甚至不用再听就已经知道那个汉子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了。
“哈哈,站都站不稳了,年纪轻轻啊。”
“赌大还是赌小?来来来,马上要放注啊,要下赌的都把赌注准备好——哎,来,买大买小?!”
韩瑾身无分文,只能把剑重重的桌上一放,在这一片鬼哭狼嚎里一震,周围的人都噤了声望向他,几个打手已经沉下了脸,不动声色的向他靠近过来。
只有那个摇骰子的还带着几分笑意,不过已经带上了震慑与威胁,不急不慢的说:“这位公子,您是想做什么呀?下赌?还是找茬?!”
韩瑾微微一笑,说:“先生误会了。我只是想问问先生一件事,只是旁边声音太大,就让他们闭个嘴。”
边上几个赌徒听他这话里的不屑与嘲讽,不由脸色一黑,想要抡拳挥过去了。摇骰子的却伸开双手在虚空中往下按了按,示意客人们稍安勿躁,问:“哦?公子有何指教啊?”
“指教谈不上,我只是想问问,我若是没有银两在手,可否能下场玩两把呢?”
摇骰子的点了点头,笑着说:“当然可以。我们这个场子呢,和别处大多数场子不太一样。公子除了赌钱,还有别的——很多玩法。”
“给公子拿张纸来,写下你的交易,签字画押,也能算做赌注。至于这能做的交易,可是多了去了。您可以拿您的身子做交易,若是输了便上楼与恩客们好好亲热一下。也可以用您的肉做交易,若是输了,便归我们赌场,送去隔壁菜人市场。”
韩瑾面色一沉,连着目光也危险了许多。
赌场无君子,这种地方的粗陋野蛮,韩瑾也不是没有听说过。只是这个场子里路子实在太野,恐怕不是什么善地。
极乐,往往也是极恶。
韩瑾皱着眉,说:“那纸笔拿来,我赌……”
“哎哎哎,公子莫急。”那人轻蔑一笑,说:“既然没有银子,选了这么个赌注,怎么说也要多点规矩。公子您的赌注不是由你自己选,而是我家东家决定。”
韩瑾闻言,没忍住,冷笑了一声,说:“怎么,我不过是来图个快活,如今还要任人鱼肉了?”
那人连连摆手,只道:“我们可从不做强人所难鱼肉百姓的事,只是你若是怕了,就只管离去。你若是还想逍遥一把,那便点头答应了,不论我家东家今天说出什么赌注来,你都必须得应。”
“那我自然奉陪到底。”
“哈哈哈,公子爽快人。那个……翠花,去,看东家今天在不在!”
翠花?赌场里还有杂役叫这种名字?韩瑾目光扫了过去,看到那个叫翠花的人正哒哒哒的上楼,身材紧致皮肤麦色,赫然是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
韩瑾:“……”
其实这家赌场的东家不仅心里有病,脑子也有病吧。
韩瑾撑着赌桌,站没站相,还一边嘲讽的说:“什么叫你们东家在不在?难不成他还是个肱骨大臣,协助皇上日理万机呢?”
那人说:“哈哈哈,日理万机自然提不上,但是东家在各地都有场子,今天不一定来我们这一家啊。”
听着话,似乎是很肯定东家不在了。
那为什么还要让人去看看呢?这岂不是多此一举?退一万步说,就算是今日东家其实在楼上,他们不讲,又会怎么样?
白缁不在身边,韩瑾的脑瓜子此刻终于灵活起来了。所以孩子真的不能训,越训越笨(白缁:×滚)。
他想了这么多,其实也就是一个闪念的功夫,他再次往楼梯望去。
那个男人很快又哒哒哒的跑下了楼,声音有些颤抖,脸色居然变得苍白,朝这边喊道:“在!东家下来了!”
不知怎的,一句“东家下来了”出口,在场的打手也好,摇骰子的先生也好,洒扫的杂役也好,都为之一震。
那一刻,韩瑾心中的那根弦终于崩到了极点。他心知此地不好,心里已经打了退堂鼓,冲摇骰子的人一笑,说:“算了,我不想和你东家玩了,我要换一家店。再见!”
说完,他沉下脸转身就要走,刚走出几步,就被三四个打手团团围住。他们撩起袖子,露出肌肉贲张的手臂,不怀好意的望着韩瑾。
韩瑾心中爆出一句粗口,身体微微前倾,已经是十足防备的姿势。他说:“我不想和你们玩了还不行吗?你们是想干什么?!”
摇骰的冷笑了一声,说:“若是东家不在,你尽管去就是了。可今日东家已经来了,那这可还真由不得你!”
“给我上!捆过来!”
那几个杂役握起拳头就往韩瑾冲过来,韩瑾猛的一偏头,几百斤的巨力贴着脸边轰然砸下,赌桌应声而碎。那几个人像是亡命之徒一般,从桌面里拔出了自己的拳头,鲜血直流也毫不在意,张开手抓向韩瑾。
与此同时,其他几个人也都冲韩瑾袭来。一拳难敌四手,更何况在这几个人面前,他一贯学习的力量与凶狠已经变为了掣肘。
他硬,对方更硬。
他刚,对方更刚。
他横,对方更横。
他要命,可是对方看起来不要命啊!
对付这种人,再硬再刚再横也没用,要的是以柔克刚,四两拨千斤啊!韩瑾是正宗学来的武艺,自然与这些野路子下三滥功夫不同。但野路子也有野路子的优势,甚至在这种硬碰硬的比拼里,他们更加蛮横凶猛,势不可挡!
韩瑾暗骂了一句:“我艹!”一不留神,肩膀已经被人抓住。从胳肢到后颈处传来一阵剧痛,韩瑾的动作一滞,没忍住去拔剑的手慢了一步,已经被人反扣在后腰处,狠狠按了下去。他跪到地上,肩膀到手臂再到手腕处顿时三处脱臼!
“哼,小娃子火气还挺盛!你不是很横吗?来,再给爷爷我横一个!来呀!”
那个摇骰子的此刻威风凛凛的走到韩瑾身边,提起腿用脚尖踢了踢他的脸,一面对杂役说:“用绳子绑住,千万别让他跑了。不然——”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目光扫过了那几个杂役。方才又硬又横又不要命的杂役此刻居然打了寒战,应到:“是!”
有人拿来了绳子,韩瑾半跪在地上,此刻羞愤交加,终于没忍住掐了个诀。
有阵法!
这个赌场压制了所有灵力妖力鬼力等各种修真界的东西,反正以韩瑾这种修为,想要冲破就是难比登天!
韩瑾心中一凉,想:“怎么办?”
难道今天……就要折在这里了吗?折在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折在这群乌合之众的手下!
他的眼前出现了一片昏花,恍惚间听到身边的人恭恭敬敬的喊:“东家!”
随即压在他身上的力道陡然一轻,韩瑾一愣,后知后觉的想到那是踩在他背上的脚被挪开了去。
身后一阵痛呼:“啊啊啊啊啊啊!”
一群人惶恐不安的说:“东东东东……东家!东家饶命!”
他眼前的天翻地覆终于慢慢恢复了正常。韩瑾轻轻的摇了摇头,转头看向了身后。
他看到了那个东家——和一般赌场的老大不同,他并不是肥头大耳满脸横肉的中老年男人,相反,这个东家非常,非常年轻。他穿着月白色云衫,金丝绣纹,举手投足都是无端贵气,与这赌场倒是有些格格不入。
或许富人家的后花园,斗蛐蛐才会更适合他,无忧无虑,自在逍遥。
一如他在赌场门口题的牌匾:逍遥游。
但他的面容却是奇怪的,冷漠的像皇室里的雕像,一双眼睛则是炯炯有神。
像心疼,想愧疚,像悲悯,像欣喜若狂,多种情愫搅和在一起,成为了暗夜里的一束炽热白光。
边上的人都恭恭敬敬的站着,低着头,肩背的曲线都是紧绷着的,看起来像是十分惧怕。但他却对着韩瑾粲然一笑,蹲下身子将他轻轻扶起来。
他的声音是掩盖不住的担忧与心疼,居然不似作伪,眉尖轻轻蹙着,声音有如昆仑玉碎:“你还好吗?”
韩瑾愣了一下,与他拉开了距离,冷着脸说:“你就是他们的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