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客栈到老韩家一刻钟不到的行程,被三个人走了将近一个时辰。不过白缁心中还在欣慰与不舍,谢暮山本就不在意这些,到也没人说什么。
只是韩瑾自己有些疑惑:昨天夜里明明感觉只走了一下子就到了呀?
最后他归结于昨日脑子里在想事度年如秒,今天跑到师尊前面一本正经的带路度秒如年,才会有了这样的感觉时间差。
这话被两人听到应该要气笑。大概是被找到家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吧,小瑾儿居然如此单纯。
清澈。
傻。
但韩瑾自己浑然不觉,冲到了那间屋子门口,敲了敲门:“老头?老头你起床没?说好今天白天要继续聊聊的!”
白缁一手放在身前,一手负在身后,超凡脱尘。谢暮山也是冰清玉洁,芝兰玉树。两人皆是一个白衣,一个紫衣,皆是自成风景,美不胜收。
只有韩瑾。一身暗赤金劲装禁袖收腰,腰间佩剑也是红黑配色,高马尾束在头顶,整个人干净利落,还透露着一种“老子天下第一”的豪放不羁。好吧,也能算一道风景了。
就只差在他脸上写一个“张狂”。走在街上,回头率一定百分百。
看他那副冒冒失失的样子,白缁就很头疼,偏过身子对着谢暮山,轻轻叹了口气。
白缁说:“要不我们去给他买件白衣吧,宽袖的,别这么花,孔雀一样。”
谢暮山噗嗤笑了一声,说:“孔雀恐怕还没有这么高贵,俾睨众生,起码是只凤凰了。”
白缁:“傻成这样的凤凰,也是可以载入史册了。”
谢暮山又望向白缁看了许久。白缁轻轻挑眉,问:“怎么?”
谢暮山忽然说:“白色不行。”
白缁:“???”
谢暮山愣了一下,又偏过头,说:“他不能穿白色。”
白缁疑惑的问:“为什么?”
“……他的外祖父不是秀才吗?读书人穿青衣,他认祖归宗,继承家族衣钵吧。”他看着韩瑾说。
白缁了然道:“原来如此,还是小暮山心机缜密。”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大人有大量,不和韩瑾那长不大的一般计较。”
谢暮山赞同的点了点头。
白缁说:“那瑾儿的生辰礼,就是一身青衣了。待会儿你陪我去挑。”
谢暮山“嗯”了一声,又看向他,发现白缁方才说话一本正经,与平常无异,此时的眼里竟然是带了几分戏谑的。
谢暮山:“???”
白缁轻轻捏住他的下巴,俯下身子,低声说:“告诉我,不让瑾儿穿白衣,是何居心啊?”
这声音又是带着微妙的蛊惑性的,与上次的温柔不同的是,这次更加的……
旖旎。
谢暮山胡乱的点了点头,在白缁的轻笑声中回过神来,又摇了摇头。但身上的体温早已撤去,白缁收回手,直起身子,又是一番清净模样。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错觉。
谢暮山:“…………”混蛋!
他觉得那个动作很值得深思,带着一种不同寻常的亲近,似乎白缁待他和待韩瑾,待那些陌生人,都是不一样的。
他很喜欢白缁偶尔的这些小动作,希望他能久留一会。但每一次,白缁都是轻飘飘的离去,来如风雨,去时微尘。
谢暮山不开心。他拉了拉白缁的衣袖,白缁低头看了他一眼。
他现在……到了白缁的腰间,若是再凑近一点,头可以碰到白缁的腹部。
倒是碰过,一点都不柔软,只有一层薄薄的肌肉,然后就是骨头。
而伸起手,可以碰到白缁的胸口,充其量再上去一点。
这让人怎么搞嘛?!谢暮山气得小脸苍白,闷闷的说:“你蹲下来,我有话和你讲。”
白缁:“……”小孩你看着我的眼睛,你在对谁说话???
小暮山大概也意识到自己语气太生硬了,有点尴尬,把语气放软了一些,又重复道:“你蹲下来一点,我有话和你说。”
这才像话。白缁笑着点了点头,在他面前蹲下,与他平视。
“什么事……”白缁一愣,表情当场就裂了。
他他他!谢暮山他捏住了白缁的下巴!
保持着那张冰山脸,看起来好像有点嫌弃,但手上的动作还是很温柔的。
……不是……虽然温柔吧……但是他……他怎么?……很别扭啊………………
白缁:“…………”他默默吐槽:“我都在想些什么啊……”
大概惊吓太大,脑子变傻了吧。
谢暮山却忽然笑了,不知在那里鼓起的勇气,凑到白缁耳边,轻声说:“你喜欢吗?”
白缁是蛊惑,他是恐吓。
白缁:“……”这让我怎么答好呢……
完蛋了,这下真要罪孽深重了。孩子,你以后要是知道了真相,会不会大怒一场把你这只咸猪手剁下来?
大概是感觉到白缁内心的波动,谢暮山回想了一下白缁以往的动作,在白缁发顶轻轻印下一吻,又转移到他耳边。
明明是个冰坨子,吐出的气息却是滚烫的。白缁浑身一颤,狠狠抹了一把脸。
第三次被人做这样亲昵的动作,每一次都很恐怖!
嗷嗷嗷嗷嗷嗷!!!
这一次还是个八岁小孩!他教的!
是的。没错。这回就是他教的。言传身教。
嗷嗷嗷嗷嗷嗷!!!没大没小的熊玩意儿!
可是小孩还脸巴巴的等着他的答案。
我是喜欢好呢,还是不喜欢好呢?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他突然感觉到身上烙铁一样的东西撤开,疑惑的一看,然后对上了韩瑾瞪得铜铃一般的眼睛。
白缁:“……”忘了,还有个人……
韩瑾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崩溃的冲谢暮山吼到:“你你你你你!你刚刚在对师尊做什么?!”
白缁扶额,一阵心累。他摆了摆手,说:“算了吧,他还小,不懂事。”
韩瑾不可置信的说:“刚刚……刚刚他那个动作,是个正常小孩能够做的出来的?”
白缁无奈的对他笑笑,心道:“是啊,不是。”
这个还能归结于隐宗少主异于常人吗?
好像不能。
白缁用力的按了按太阳穴,说:“你刚才去了那么久,老人家给你开门了吗?”
说着,他往那屋门处看去。门确实是开着的,也显然不是老人家开的。
暴力摧毁的痕迹还留在那里,门边上全都是碎木渣子。
韩瑾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说:“我喊了半天门,那个老头也没有给我开。我就拿灵识探了一下,发现里面好像有鬼气。”
白缁挑了一下眉,示意他继续说。韩瑾笑了笑:“然后我把门踹破冲了进去,查看了一番,发现那个老头不见了。”
说到这里,他不禁有些担心,说:“师尊……那个老头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有了正事,先前那些糟心事就全都抛之脑后了。白缁沉思了一下,说:“你外祖父死前凄惨,死状难堪,又是为兄弟所骗所害,难免会有些怨气。”
“可是我将他与夫人合葬,应当也是顺遂了遗愿。老韩难道当真是那种不以仇人血祭誓不罢休的人吗?”
尽管只有短短三个月的友谊,他觉得不会。老韩前半生虽然拘谨,后半生却活得洒脱,若说他死后居然会因为一个仇人而甘愿长留于世,做个恶鬼,不去往生,白缁是断然不信的。
况且,老人虽强占房屋,却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老韩怎么可能突然对他发难?
白缁按住韩瑾微微颤抖的手,沉着脸说:“也不一定是你外祖父。”
韩瑾点了点头,又迟疑的说:“可是……我外祖父亲笔题的那副字,也不见了。”
白缁凤眸圆睁,诧异的望着那间屋子。
谢暮山问:“就不能是那位老人家嫌……晦气,将韩老先生的遗迹给带走准备去处理掉吗?”
随后他就自己否认掉了这一点:那间屋子的鬼气犹存,如果说不是老韩,那这也太巧合了吧。
白缁却不着急否认。他蹙着眉的走进屋子,四处看了看,发现卧室比昨日更为混乱。
他沉声说:“能判断哪里鬼气最盛,大概是多久前残留吗?”
韩瑾羞愧的摇了摇头:“若是以前应该没问题……”
白缁了然。
第一,他以前不是应该而是绝对没问题。
第二,经羽魔抽灵,他现在的修为还不到以前的一半。
白缁伸手成掌,在空中一顿,示意他明白了,随后看向谢暮山。
谢暮山不用他多说,唯一颔首,便在布包里找出了符纸,又沾了些朱砂,笔……指走龙蛇的画了一张符。
随后他两根手指持符,阖着眸子,低声念了句什么。
房间里的鬼气有如实质般显现出来,桌子上与原本挂字的地方黑雾缭绕。
韩瑾小声的惊呼了一下,道:“还有点本事嘛。”
谢暮山没理他,只是闭着眼感受了一下,说:“约莫是三四个时辰之前。”随后睁开眼,看向白缁。
白缁沉吟了一下,说:“那就是我们刚离开的时候了。”
刚过子夜,恶鬼还魂。昨日韩瑾才在那副字前默默缅怀,今日又恰是老韩忌日。
白缁怅惘的抬头看着那一面灰黑色的墙,有一处比其他地方都要干净。
那是那副字所覆盖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