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嵬水濯 第25章 乐极

焰火再璀璨最终也会消逝，花灯飞得再高最后亦会在灯烬后猝然落下。宋明昭有那样的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前前后后也不过半刻。

望着花灯落下的位置，宋明昭疑惑道：“我不是眼花吧，是不是有人把它给打下来了！”

“你看错了，应该就是撞着某只倒霉的鸟了。”萧清羡回道。

“行吧”，宋明昭叹道：“不过这也太快了，飞得再高些，愿望就愈会有实现的可能。”

“是吗？”

“是的，母亲说的。你不信？”宋明昭望着他问道。

“愿望这种事之所以被叫做愿望，一方面是因为它很难实现，另一方面则是这只是人们心中的一个念想。”他看宋明昭的眼神渐渐没了什么想听下去的样子，便找补道：“所以，我以为，只要你想的念头足够强烈，那亦会实现的。”

宋明昭看着他这般努力的样子，觉得也是好笑，便说道：“好啦，这就不像是你会说的话，这般违心的话还是少说，我还是相信尽人事，听本心，不信命，尽管最终会事与愿违，我也不会后悔走这么一遭。”

萧清羡听了，笑道：“昭昭说的是，看来我还是不太了解你。”他见焰火已然燃尽，宫内的晚宴应是接近了尾声。便说道：“走吧，我送你回府，天色不早了。”

“好”。

今天这一餐吃得不太尽兴，好在太子早早地吃完就回了宫。毕竟今日的主角是他，他不在，那焰火该如何是好。若是只有太子还好些，偏偏还多了个林麟，那人话又多又密，且还不好听。

不就是仗着自己姐姐将要成为太子妃了嘛，这有什么的。不就是一个一辈子都会被“禁锢”在那座红墙绿瓦的宫殿中的角色嘛，她不爱这种。

宋澄他们也是，吃完饭就溜得比谁都快。临了他倒是给她说了个秘密。她望了一眼走在她侧身后的萧清羡，她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若是不知道还行，现下知道了，她又不是一个明明知晓却能够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人。

索性她就直接问了，“萧清羡，生辰快乐，你喜欢什么，我给你买。”

萧清羡的脚步滞空了一秒，反应过来才知道她是想要给他送生辰礼物。他其实并不在意这件事，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而已。生辰自古以来都是母亲的受难日，而且他母亲生他的时候差点大出血走了。

故而她才会这般不喜他吧，宫内没人记得他的生辰，知道的也没人愿意给他过生辰。他与太子是同一日出生，他只是比他晚那么一个时辰，只是似乎所有人记得的都是太子。

渐渐的他也习惯了，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日子罢了。过不过对他而言，并无什么特别的。

只是今日她这么一问，他那尘封的内心竟也想试试有人过生辰是怎么样的滋味。他知晓这件事一定是宋澄告与她的，他能够得知也就只是在那日互换庚帖时在一旁所知道的。

她一时这么问，他也想不到自己想要什么。环顾了四周，刚好看到前面有一个卖馄饨的小摊子，想着她在席上也没吃些什么，便说道：“昭昭请我吃一碗馄饨如何？”

“就一碗馄饨？！”她觉得似乎有些简单了，看着天边还有圣上为太子所放焰火的的痕迹，再想着所有人都围着太子所说的各种恭贺的好话。她觉得这样简单的东西对他不太公平。

“正好饿了，我以前行军打仗的时候，几天几夜没能吃上一餐正经的饭菜，那时候我心中想的只是那一碗荠菜猪肉馅儿的馄饨。”萧清羡拉着她往那摊上走，老板见有人来，便热情地招呼着。

老板：“二位想吃些什么啊。”

“两碗馄饨吧。一碗不要葱，一碗多加辣子。”

“好嘞。”

宋明昭听着，觉得他很是细心。就只是餐桌上的小动作，他就能知道她不喜欢吃葱。只是她也想吃多点辣子，便想叫住老板。他似乎知道她想干什么，拦着她说道：“你不能吃太多辣子。”

“为什么？”

“因为今日吃的菜品都不清淡。”

“可是你为什么又可以多加辣子，你这是独裁，我为何不能吃辣子。”

萧清羡看她那气得鼓囊囊的脸笑道：“行，就一点点。”说着便吩咐着老板加一点辣子在另一个碗里。

宋明昭这才笑了，莫名觉得眼前这人不是人们嘴中那威风凛凛的将军，脱下那身戎装，与她万事往后抛地坐在街边吃东西，他的身上也有了这世间的烟火气。

她不知道为何明明都是一样的皇子，又是一样的生辰日，为何大家都只知道太子，独独将其忘在脑后。今日席上，太子似乎一直会不经意间地看向他。眼中似乎蕴含着与她现下一般的神色，他也似乎有话想要与他说，但好像又是碍于什么不能启之。

算了，她深究不了那么多，只是真心希望他能好。馄饨很快就端了上来，萧清羡细心地拿出贴身所带的帕子仔细擦拭着著子。

身旁一人走过，手上还拿着兔子状的花灯，想着自己落下的那个花灯，她不免问道：“你今日许的愿望是什么啊。”

“不是说愿望说出来就不会实现了吗？”

“你都写出来了，和我说没关系的，或许我能帮你实现也为无可能的啊。”宋明昭确实有些好奇，这样地位权势都有的一个人，到底还会有什么是他想要向上天所求的。

萧清羡没想不说，帕子擦了擦手说道：“自由、安定”，他看着她顿了一秒又继续说道：“幸福”。

听到答案之后，宋明昭觉得自己还是太狭隘了。他所求看似是为自己，但在某种意义上又何尝不是为这国家。他生于皇家，身上的担子便是这脚下的土地。俗话说没有国何来家，他的愿望很是宏大。

宋明昭双手握着，坚定地与他说：“会的，一切都会实现的，只要我们坚持。”

两人说着说着不知怎么就谈到了婚期的事情，宋明昭希望能够不要太快，若是她官考成功，或许就能推迟婚期也不是没有可能。

萧清羡给了她一个定心丸，说是贵妃虽是一直在催促这件事，但是圣上也不是凡事都是依着她的。再说了这件事本就是应该皇后安排，那边还没有说什么，那自然是不会是近期。

他不知这贵妃打的什么算盘，种种似乎都没有什么错处，似乎就是想要促成这件事，不管这桩婚事对于他来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她那蠢弟弟都知道的事情，她不可能不知道。所以，就算是皇后那边开了口，他不弄清楚贵妃的真实意图是不会与之成婚，虽然他已经盼了很久。

只是她好像成婚的念头并不强烈，甚至还有一些排斥。

眼看着就要到宋府，他最终还是开了口问道：“昭昭~”。

“嗯？”宋明昭停住脚步，望向他。

“你是不愿嫁给我吗？”

“这，不是不愿，也不是…就是我还想再干一些我想干的事情，我也想再多陪陪母亲。”而且两人的情谊实在是不够深，仅仅有着输入脑中幼时的相处片段，她觉得还不至于到她所认为的相爱阶段。不过接触下来，她觉得他确实是不失为一个良伴。若说这一次必须得有一个相伴一生的，她应该是会选择他的。

听了她的回答，萧清羡心里莫名松了一口气，他将她送至门口。没想这丫头已经走进门，突然不知怎么的又跑到他的面前，拉着他说道：“最后再和你说一声，生辰快乐，以后我都给你过。”说完便快速跑进门去。

“好”。他望着她的背影，一时不知该往哪里走，脑海中一直都是她说的那句话，还有转身时她那染得绯红的耳际。

平常不苟言笑的他，竟笑了一路。

宋明昭摸着很烫的耳朵，望着萧清羡那走得歪七扭八的路线，想着这人出门为什么一定要是那种板砖脸了，就那憨憨的样子，不得给人骗个百十来回。

心里想着他那样子，乐呵呵地准备回自己的院子。路过斐然轩，瞥见里面好不热闹，想着里面定是很多人，还是莫要去凑这热闹了，同在一屋檐下，总是有机会相见的。

想着这般便在拐角处遇着一个穿着素色立袄带着一孩子准备往这走，看那孩子应是十岁左右。许久未见过面，她竟有些识不得她那叔母与那阿濂弟弟了。

没等宋明昭先开口，便听到宋濂先跑了上前，拉住她的衣袂唤道：“四姐姐，可让阿濂想念。”

宋明昭有些没反应过来，倒是李曼连上前拉过宋濂说道：“你这孩子，这般没有礼数，见到四姐姐应如何，野了这么一阵子都忘了是吗？”

“啊，叔母，不碍事，都是自家兄弟，那些虚礼作罢即可。”说着便拉着宋濂仔细端摩了一番，长高了不少，眼眸间似有宋隐的英气，他那双眼睛倒是越长越像她自己了。

他回来她也没准备礼物，便拿出自己腰间的佩玉送予他，说道：“这块玉是姐姐于坊间寻得极好的一块，现下赠与你，说是能保平安哦。”

李曼连收下，拉着宋濂连连致谢，宋明昭正想走时她竟突然问道：“小昭与羡王的喜事可是将近？”

“什么？”宋明昭有些没听清。

李曼遣了宋濂进院子里去，之后便拉着宋明昭的手小心翼翼地说道：“我这一趟从北到南的，一路上听说的可不少，总结为一点就是，这天怕是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