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嵬水濯 第12章 乐极

金坊的医馆表面上是三殿下萧瑾瑜的，实则背后的靠山与真正的掌权者是宫里的莲贵妃。这件事说来也好办，三殿下向来与宋澄交好。让他去说自然是好的，他也不是没有去试探过。只是他去也是没用，里面的人根本不给。

原本若是寻常的伤寒还好说，这伤寒中还裹挟着北方传过来的疫病，又急又凶。院子里的孩子好几个年纪尚小，寻常的药根本没有效果。只得那兴仁堂中的伤寒散能根治。他们也是用尽了各种办法。

宋明昭想着既然这与莲贵妃有关，那么她或许可以去试探试探她的态度是怎样的。仔细一想，她觉得自己的想法过于愚蠢。莲贵妃似乎一直对于羡王有一种敌意，而如今她是未来的羡王妃。两者算是处于不同的阵营，她怎会那么容易就帮她。

虽是这般说法，宋明昭还是一嘴承应了下来。

晚些的时候，静儿就带着东西回来了。她按照宋明昭的意思置办了一些常用的衣衫给孩子们，还有一些小零嘴。她以为这般大的小孩子最是爱吃，对于她来说，别的可能不能保证，但是口腹之欲最易满足。

寒暄了几句后，她们便离去了。静儿将她在外的事儿一一告与了宋明昭。她在轩阁撞见了羡王身旁的江蓠，他交给了她一些东西。

“一句话都没说？”宋明昭问道，随即咬了一口糕点。今日只得这一口，她觉得自己快要升天了。

静儿忙递上水，生怕她噎着，“姑娘这是一点东西都没用吗，怎的这么···”。

“没事没事，对了，他真就一句话也没说？”

静儿不解：“他应该说什么吗？”

宋明昭笑笑，吃着手中的糕点，想着他确实可以什么都不说。能记着她的嘱托，也是认真。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么。

吃完后也就到了，她将东西收进食盒中，免得让人撞见。有些事情最好谁也不知道。

进门的时候，好几个丫鬟在扫院中的落雪。很是细致，有些有趣的反倒给它弄了别致的造型。宋明昭一路看过去，觉得有意思极了。

想到自己院中的那颗腊梅树，雪中一点红，别有一番风味。于是催着静儿加快些步伐，想着能趁着还有天光在院中堆一个大一点的雪人。

临了想着，刚才就不应该放宋澄走了，应该叫上他一起来的，人多才有意思。刚进院子，她就发现院子内似乎多了几个不熟悉的丫鬟。

正当她疑惑的时候，宋母身边的一等丫鬟春拢见礼道：“姑娘安好，这三个是夫人今早给您选的丫头，各个伶俐着呢，想必能照顾好姑娘。”

宋明昭示意静儿将食盒拿进里屋，随即多看了几眼这几个丫头。确实长得是聪明的那一类，其中一个不苟言笑，倒有一种让人安心之感。

她回道：“我房中也不缺，也好，人多热闹。劳烦替我多谢母亲了，明日定早早去请安。”

“是”。

春拢走后，两个丫头很有眼力见地想要扶着宋明昭进屋，一个劲儿地说：“姑娘，屋外凉。您进去吧。”

宋明昭着实感觉自己招架不住，明明自己还想再在院子里吹吹风，堆堆雪人的，愣是被人给扶进去了。

进去之后才想起来自己这么着急回来是为了什么，连往屋外走，静儿拦着。从一旁拿下披风给她披上，“姑娘，这不是玩笑事儿，若是您染上了伤寒，那还得了”。

“不是大事儿”。

说着出门拉着院里的人一起，不知怎么的，几个丫头开始你追我赶。不一会，宋明昭身上也中了一雪球。静儿在一旁喊道：“大胆，伤着姑娘该当如何。”

话一出，当场气氛就冷了下来，宋明昭认为这本就是一件无伤大雅之事，而且她穿得那么厚，怎会伤着，悄悄攒了一个大的雪球，说道：“今日这个院子里没有主仆之分，只有你我，玩得不尽兴，在场之人皆扣一月月钱。”

“姑娘！”静儿这句喊得似乎有些无能为力。

宋明昭看了过去，喊道：“静儿”。

她一回头，便受了她的一击。院内的人渐渐地似乎忘却了自己的身份，已然玩得忘乎所以。不过宋明昭却发现自己似乎并未遭到一个大雪球的攻击，一般砸到她身上的都是很小的颗粒状的。

她转身一看，发现自己身后站着适才三个丫头中的不爱说话的那一个。她想叫她，突然发现自己并未问她的名字。那两个倒是很自来熟的将自己的名字告诉了她，似乎生怕自己在这院子里没有一席之地。

她望向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啊”，她顿了足足两秒，反应过来回道：“跫音”。

“好名字，我记住了”。

说着一个雪球没有征兆地往她这边飞来，宋明昭没来得及躲避，谁料跫音一个箭步，直接挡在了她的面前。雪球砸在身上啪的一声，后面的人似乎有些慌了神。

静儿见状连跑上前，紧张道：“姑娘，没事儿吧？”

她安慰道：“没事儿”。

她看了一眼跫音，觉得这人是一个可造之才，反应敏捷，人狠话不多。于是对静儿说道：“以后你就带着跫音在身边，提她为二等丫鬟”。

“好的，姑娘。”

临了，她还是忘了自己回来的缘由，想起来时发现已经晚了。晚饭间，跫音布着菜，静儿在一旁整理着宋明昭拿回来的东西。

等到屋内只剩下她们三个人的时候，宋明昭笑道：“坐吧”。

静儿没有一点犹豫地坐在了一边，独留跫音站在那儿不知所措。适才放碗筷的时候她看着多出来的两副碗筷有些疑惑，但想着高门贵女本就与旁人不同，兴许有着什么不一样的爱好。

没成想这两副是为她俩准备的，静儿有份儿，她倒是觉得没什么。毕竟这是跟着宋四姑娘许久的身边人，而她只是今日才进的宋府。她就不担心她是什么不轨之人吗？！

见她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站在那，似乎是在想着什么。宋明昭催道：“坐下吧，天凉，凉了就不好吃了哦”。

“是，姑娘”。她本就不是一个忸怩之人，竟然她这般说了，她照做便是。

宋明昭不断地给她夹菜，还不停地说着，“你太瘦了，但是好像还挺大力气的，话说你是练过吗，总感觉你身上有一股与常人不一样的劲儿。”

她如实回答：“不敢欺瞒姑娘，奴婢早年间跟着家里人学过一些，假把式，不提也罢”。

听到这里，宋明昭的眼睛似乎亮了，连抓着她的手问道：“那你能教教我吗？”

“姑娘学这些作什么，您身边总是不缺护卫的。”

静儿附和道：“是啊，姑娘您就歇着，我来”。

“行了行了，这东西又没什么坏处，都学都学，可好”。她看着跫音。

“依姑娘之意便是”。

今日有了跫音这样的丫头跟在身边，定是会有不一样的感受。她觉得母亲这一次做的深得她心，在她乐悠悠之际，跫音悠悠开口道：“姑娘为何这般信我。”

她没想到她会这样问，只得回道：“有些人只一眼你就能知道你们是不是同道之人，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良久，她回道：“多谢姑娘”。

宋明昭就喜欢这样的人，做事不拖泥带水，有问题直接提出，不会闷着。经历了上一次之事，她也觉得还是得学些傍身之术。虽说上一次她自小学过跆拳道，但是身子毕竟不是同一个，知道招式，没有相应的身体素质那也是白瞎。

果然，第二日任凭静儿如何催促她都不起床，跫音上前一看，连让静儿去请了大夫。大夫诊断后得出结论说是受了风寒，近几日不能受风，开了几贴药便离去了。

宋母听闻想要来看看，宋明昭坚决不让她们进来，生怕将自己的病气过了给她们。宋母拗不过，只得回了院子。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请了宫内的太医来诊治一番。

说着就让人拿着宋府的牌子去宫内请了太医，随之而来的还有羡王。他也只是跟宋澄他们一样等在外厅。

太医一出来便问道：“如何，王太医”。

“回羡王的话，宋四姑娘只是染了风寒，好似还沾染上了北方的疫病。若说这病还是兴仁堂的伤寒散最是有效，咱们太医院确实是有，不过不凑巧只剩下几幅。我这箱子里也就一副。”说着递给了一旁的小厮。

“这一副如何够。”宋澄说道。

王太医不知如何说道，这伤寒散本就紧着宫内的贵人们，如今天寒，宫内已然库存告急。要说最多的那必然是兴仁堂，只是这配料极为珍贵，每个季度都是限量的。就算是宫里的贵妃们去拿，也是得等。他想着回道：“好生将养，寻常的药也是可以的，只是时间快慢而已。”

“有劳王太医，江蓠，送王太医。”萧清羡说道。

复而转身对宋澄说道：“缺什么只管来羡王府拿，晚些本王定会差人将药送来。”

“当真。”

江蓠回道：“咱们王爷说的话有什么时候是不算数的。”

等他们走远之后，宋澄算是明白宋明昭当日与他们说伤寒散包在她身上的原因了，敢情这丫头是拿自己的身体在开玩笑。

说着就想去说道说道，走到门口又想着她已经生病，所幸回了自己院子唤来相容，出门给她买她最喜爱的糕点，再去将这个消息告与扶绥。

扶绥也是个急性子，相容刚把信儿递进去，不一会就见小厮从侧门牵了一匹马出来。很快扶绥也从大门走出，还着急回身边人道：“知道了，小昭病了，我得去看看”。

拿过带给宋明昭的东西，一跃而上。宋澄看着想要唤她，没想马蹄经过，雪花扬起，扑了他一身。

宋澄不觉惊叹：“还真就是她能在这大雪天敢这么驾马！”

相容看着宋澄，突然问道：“公子这是称赞扶姑娘”。

他收回自己的眼神，想要敲敲他的脑袋，发现自己手中已经提满了东西，放地上怕凉了。看着相容手中的东西，示意让他接下。

腾出手猛地一敲，说道：“看来平日里是对你太好，都敢开本公子的玩笑了”。

看他想揉自己的脑袋却腾不出手的样子，宋澄接回东西说道：“你这榆木脑袋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