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树 第2章 搬家

这房子是梁天尧留给梁树的，三室一厅，毛坯房，地段算可以。

高考之后梁树接手了这房子，前前后后验收加装修跑了一年，每天白天有空就在工地上检查细节，晚上的时候恶补装修知识。

昏头转向了相当长一段时间后，房子的基装才算完。

梁树跑了几个家具市场，最终还是在网上下单了几样简单的家具，装好的时候看着倒也像那么回事。

开学的时候住学校宿舍，房子装好后又晾了三个月，梁树才将原来家里的东西搬过去。

“搬家的时候来帮我啊，我请你们在家里煮火锅。”梁树对着宿舍里的另外三个人甩了这么一句。

“这么夸张，家里给买的？”丁茂在床上扭动着怒吼，探了一个头出来。

“行啊，你小子，偷偷买房了不告诉我们。”徐奕装模做样地揍他一拳。

王许林从电脑桌前探头：“赢在起跑线上了，现在你离娶老婆还差一辆车。”

梁树被逗乐了：“别他妈废话，就说来不来吧。”

“来，那必须来，梁少爷亲自洗手做羹汤，就冲这个也得来。”丁茂造作地捏起嗓子。

“想得美你，我只负责采购食材，别等着我涮好后喂你嘴里。”梁树笑呵呵。

王许林接话：“毛肚多买几份，我爱吃。”

“鸭肠鸭血肥牛辣牛肉黄喉——”

“点上菜了你还。”梁树冲丁茂弹了一团纸。

“哎哟——”纸团弹到丁茂肩膀上，丁茂夸张地捂住肩膀，“疼死我了，再加两个菜！”

搬家那天，四人齐齐站在门口。

梁树请大师算了时间，盯着手机屏幕，还差四分钟。

“欸，你那个大师，靠不靠谱啊，也介绍给我呗。”丁茂贼眉鼠眼地凑过去。

“比你靠谱。”梁树眼皮都没抬。

王许林好奇：“你也买房了？”

“去去，我哪买得起，房价这么贵，准备等着家里接济吧。”丁茂仰天长叹。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四个人里面就两个少爷。”王许林朝徐奕庆幸地看一眼。

“你怎么知道我是。”徐奕惊恐对视。

“不是吧——”

“逗你的。”

“最后一分钟，兄弟们，最后一分钟。”梁树拔高音量。

“五、四、三、二、一。”四人紧张地看着屏幕上钟表转动，时间跳转十点五十八分。

梁树右手钥匙对准锁孔，正蓄势待发，数字一变，流畅地将钥匙插了进去，一拧，一拉，门开了。

“哦——”身边三个人齐声欢呼。

“来，滚硬币，一人两个。”梁树从衣兜里摸出早前封在红包里的硬币，一股脑全倒手上，一人给分了两个，给自己剩下四个。

几人兴冲冲蹲在门口，全部硬币滚完之后，几人提着菜进了屋子。

“厨房在那边，菜都提过去吧。”梁树朝着右边抬下巴。

“我去，你这房子真大啊，这客厅里我可以玩滑板了。”徐奕感叹。

“一个人住寂寞吗？需不需要暖床的，你看我怎么样~”王许林率先出击。

“没床，冬天来吧，躺地上，给我当地暖。”梁树戳他一把。

“少爷，老奴来迟。”丁茂眼疾手快行了个太监礼。

“这什么装修，工业风？”徐奕东看看西看看。

梁树弯腰放下手中的塑料袋：“高情商的人都说工业风。”

“菜啊，我滚的硬币最远。”王许林得瑟地指着餐桌角落的硬币大喊。

徐奕不发一言，从桌腿旁捡起自己滚的硬币，走到王许林身边，将硬币放在刚才那枚的前面。

“现在是我最远。”说完这句，徐奕缓缓露出得意的笑容。

梁树一言不发笑着走进厨房里，三人帮着他搬了不少东西，再去叫他们来帮忙自己心里过不去。

本来打算中午就自己处理一下食材得了，火锅食材，处理起来也不麻烦。肉码好放盘子里，内脏蔬菜随便冲洗一下就得了。

梁树一边洗菜一边听着客厅里的动静，旁边摆着几盘洗好的食材。

全是大老爷们，都不怎么爱吃菜，因此灶台上摆放的几乎全是红彤彤的肉。

梁树站在满当当的肉旁边，一瞬间感觉自己才是屠夫。

“冰箱里有饮料，自己拿啊。电视遥控器在桌上，要看什么自己调。要喝水饮水机自己接。”梁树朝门外大喊。

“好嘞。”

王许林跟个猴似的窜进来，看见梁树在案板上流利地剁香菜碎，瞪大了眼：“不是吧，这么熟练。”

梁树手上动作不停，挑眉：“拜师么，我教你切菜，你喊我爸爸。”

“欸——”王许林贱兮兮地应了一句，绕过梁树，一把拉开冰箱门，“梁少，你喝什么，我一起带过去。”

“可乐吧。”

“你还囤了酒，这不整点儿？”

梁树不喜欢喝酒，那味儿太苦。但架不住有些时候嘴瘾犯了，想尝两口。多数情况是喝半瓶扔半瓶。

但真要较起真来，没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喝吐过。不过今天显然不属于嘴瘾犯了的时候。

“你们要喝就拿吧，我不喝了……欸，把锅带过去，差不多可以开始吃饭了。”

王许林拿了四瓶啤的，又给梁树捎了一罐可乐。

“都来端菜，梁少说马上开饭了。”王许林大声吆喝。

“来了——”

几个人在厨房里进进出出。梁树挤了洗洁精搓了把手，在围裙上一擦，取下围裙挂钩子上，也跟着出去。

桌上摆满了各种颜色的菜，中间一口锅咕嘟冒气，辣椒在水面翻腾。梁树把筷子放桌上，其他三人一哄而上，有条不紊地调蘸料。

“提的时候就觉得重，没想到摆出来之后有这么多。”徐奕感叹地扫了一眼餐桌。

“不吃完不准走啊。”梁树接话。

“你家客厅没空调啊，夏天那不是要热死。”徐奕朝碗里扒拉蒜末。

“这还不没到夏天嘛。想着自己一个人住，用不着那么费钱，就只在自己卧室装了空调。”

话是这么说，实际情况却是装空调的时候只选好了一台，就开学了。开学后忙得昏天黑地，再没多的精力去挑选空调。

这事就这么不了了之，还好自己是一个人住，平时做了饭端到房间吃就得了，懒得再去费时费力挑选。

“毛肚好了，快捞。”王许林赶紧下筷子。

“这就叫什么？钱花在刀刃上。”丁茂跟着下筷子。

“这么大房子，劳斯莱斯的外壳，五菱宏光的内在。”徐奕摇头装腔。

“我下牛肉了啊。”王许林转身捞过盘子。

“那你还回宿舍住吗？”徐奕朝嘴里猛塞一口。

“住啊，怎么不住，宿舍可比自己交水电费便宜。”梁树伸筷子在锅里搅了两下。

“那好，我还怕少一个人，大家不习惯呢。”徐奕捞过梁树的肩膀，被梁树嫌弃地躲开。

“得了吧，一个个的，光顾着跟电子老婆玩去了，谁搭理我啊。”

“你就这么剩两个空房间，没想过要租出去么。”王许林起身加了点香菜。

“麻烦，不想处理人际关系。”梁树如实说。

锅里满当当的菜，丁茂还想再倒一盘进去，徐奕眼疾手快地制止了他。

“别啊，收收租金，给哥俩攒两台空调，夏天到你这来通宵。”王许林又坐了回来。

“宿舍里不也有空调么？”

“欸——宿舍哪比得上你这。你这儿，宽敞。到时候我们仨都不用房间，直接这大客厅里铺两床凉席就睡了，多方便。”王许林憧憬未来。

“不如你租吧，我给你打八折。”梁树贼精地笑。

“可不兴自给自足啊。”王许林连忙摆手。

“真不愿租，万一人给我这房子弄出好歹，我还不乐意担这个麻烦。”梁树真挚地摇头，趁别人感叹之际，抢走了锅里最后一片牛肉。

“欸你——我盯了好久。”丁茂哀嚎。

“不好意思，机会只留给有准备的人。”梁树直接一口塞嘴里。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屋内的人都一顿。

梁树率先反应过来，放了碗对着大家点个头：“我去看看。”

谁啊，吃饭这个点来敲自己的门。毛肚烫了一半，直接扔锅里，回去都变成抹布了，咬都咬不动。

梁树烦躁地凑近猫眼看，看见丰姝绾的脸，愣了一下。她来干嘛。

深呼吸两下，这才打开门。

果然是丰姝绾，穿着卡其色的风衣。

“妈。”梁树出声，有些局促。

“嗯，”丰姝绾神色淡淡地微笑，“听说你今天搬家，我来看看。”

“阿姨来了啊，”听见声音的几人纷纷从餐桌起身，探出头，“我们刚开始吃火锅呢，阿姨来得正好，碗筷都给你摆好了。”

丰姝绾看着梁树身后的人微笑：“你们好，我今天就是来看看情况，待会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们吃饭了。小树有你们帮忙，我也放心了。”

丰姝绾嘴里说着感谢的话，语气却没有什么大的起伏，跟念台词似的，但举手投足间又显示着一种精致的温和。

“那我走了。”丰姝绾朝着梁树点头，接着转身就走，高跟鞋噔噔地在走廊回响。

速度之快，让身后三个人瞠目结舌。

“阿姨，就走了？”丁茂难以置信。

“嗯，我们继续吃。”梁树关上门，坐回餐桌，拿筷子搅了搅蘸料。

“这真是你妈？”徐奕接嘴问。

“是，”梁树看他那眼神，不得已补充，“亲妈，生我的那种。”

“阿姨——好年轻，好潇洒。”徐奕惊叹撇嘴。

丰姝绾以前也不是这样，后来不用操心了，肉眼可见年轻潇洒许多。至少在他十五岁之前不是这样。

“说看看就只是看看，还只看一眼，看了就马上走了，稀奇。要我家那个，不东拉西扯说上好半天，我倒立吃翔。”王许林做出发誓的动作。

“想吃不用找借口。”丁茂笑呵呵怼他。

梁树没什么心情，刚才的局促感一直蔓延到现在。他是跟丰姝绾说了自己今天中午搬家，但没想到她直接杀了过来。

过来就算了，家们也不进，待了不到一分钟就走了。

梁树对于自己这位母亲的感情是尊重大于亲近，这种尊重源自对长辈的尊重。换言之，他对丰姝绾的和对世界上任何一个长辈的尊重并没有什么不同。

“想什么呢，不会是被阿姨吓到了吧。”王许林拍拍梁树的肩。

“没，鱿鱼好了，快捞。”梁树迅速进入状态，拿起筷子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吃了会，梁树总觉得不得劲，补充了一句：“欸，你那啤酒拿了四瓶是吧，给我一瓶。”

“欸——”王许林应声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