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要大白了,老远处的那老叫鸡冲着终将升起日头的群山开大席了般扇动着雄鸡壮翅,呼!好大的威风,一群“咯咯咯”抱绕着整个槐树村吹锣打鼓的叫着天要亮喽……天要亮喽……
全村的鸡一开席了,柳鸷家的院门都会朝过路的男女老少大大方方的敞开,在此之后只要有个把两个的朝里头打一眼或只是瞟个神,不需多时大半个村子的人都晓得他今儿的这顿“短命饭”吃的是啥了。
离得近的几家农户汉子陆陆续续的扛着吃饭的家伙什到地里刨食去了,柳鸷坐在门槛上瞅着院门外正对着自个儿的几座大山,不晓得想到了些啥他低头吸溜了几大口粥又往嘴里夹了一大筷子的干辣子咸盐拌野葱。
这味儿才对嘛。
谁家的生活有这煞菩萨开的好啊?村里哪家哪户不是一天儿两顿汤带水拴紧裤腰带的吃?就这煞菩萨一天三顿,顿顿不少,顿顿都要敞开门儿的吃,顿顿都吃的要香死个人!
你就吃吧,你就吃吧,老子还不信你改明儿了还能这样个儿吃!
你个好吃短命饭的!
柳鸷打算吃过早食就到自家田地瞅瞅,他确确实实不是个靠地吃饭的,但他在村里还是有个一亩水田和一亩旱地的,只不过这两个一亩的都来的稀碎,不是从刘光宗他爹就是从陈耀祖他爷手上买来的……
儿啊儿啊,孙啊孙啊,不要再喊我喽啊……
哪个是你嘞爹哦?哪个是你嘞爷哦?卵个!卵个才是你嘞爹!卵个才是你嘞爷!
要啥子要?有啥子好要嘞嘛?不要再喊我喽嘛,不要再喊我喽嘛……
老子认求不得你!
临走前柳鸷还去了趟柴房,看那讨债的还在睡于是一合计干脆锁了门扛着锄头下地去了。
……
“我跟你说肯定就是那两只癞疙宝瘟抖我了……你还不信……”
“哎呦……你还怪人秧癞疙宝?你个瓜婆娘哪个喊你走路不看路从自家田坎坎滚到别个的田里去了塞!这下子你安逸了嘛!浑身整得焦湿嘞,你是不是又想掏老子嘞钱了嘛……”
“你嘞钱?卵个嘞钱!狗日嘞背时玩意儿王猪宝你还好意说我!你屁儿长烂痔啊?你先个儿在前边挡抖挡抖嘞干啥子嘛?我看你狗日嘞真嘞是屁儿生疮屁朝嘴边儿放……说话滂臭……”
等萧羊昏头昏脑的醒来后这日子早都翻了一道……他眼睛伤的狠了日头的亮刺的他那烂眼酸胀出满脸的咸泪,他像是不晓得疼那没名堂的脸偏生要对着对他来的狠的,咸泪把枯裂的嘴唇子润的发出油脂一样的亮,身下的平整像是口封死了顶的棺,他挪动着腿和手把身体摆放的和这口棺一样平整……响?在说啥嘞……他身子不动的脸朝着声音滞涩的探过去,是在骂嘞……骂哪个嘞?是不……是他不?骂别个……
是在骂别个嘞!
他奋使着身上的力让脸能够更靠近外头的骂,他心砰砰的跳着,这骂陌生的让他脑袋上的筋突突地跳,他紧紧的抓住铺盖,里头的松软又飞快的将他的手弹开。
他活了,他想起了刚听着的骂里头的癞豆子,又记起了昨个儿晚上听到的嚎尖儿,那人不晓得醒没醒……该是醒了吧,咋……咋能有这样个儿好的人嘞……
柳鸷扛着锄头一路瞅一路问的终于是在两刻钟后走到了自家地里,他今儿寻思出了个来粮食的道道儿,那就是人家在地里干啥他就在地里干啥,人家往地里使啥他就往地里使啥,不就是拿锄刨地吗?拿屎尿养地吗?这有啥难的。他往常在山上还时不时的刨些薯蓣(山药)来吃,不过薯蓣这玩意儿香是香嘴就是怪糟蹋手的,刺挠的慌。
不过他是想不通的,就按他的足智多谋来想啊,这谷桩子扯了不就留一坑嘛?不刚好能插把稻谷秧苗啥的进去嘛?咋能年年长的都没别家一半多呢?
跟他闹呢?
锄头落地带了一大串的软泥起来,一水的泥点子甩他一身没地儿能见着干净,不过好是让他逮着了几条挺肥的田蛇(黄鳝)解了裤腰上的干稻杆穿了一串,磕磕巴巴的学着人翻了小半块地,他就又想往前山上跑了……在田地里忙活了快两个时辰了,肚里还没揣上一粒粮食的庄户汉子们一都拾掇了锄具前前后后的朝家走,地里刨食,地里刨食,来得早,去得迟。
柳鸷瞅着别个儿都走了,他也走了。
还没出自家地界几步,打坡上下来个扛着锄头的人,他喊了声柳鸷的名字,柳鸷转头一看眉毛一挑:“啥事儿?”
来的人是这村的村长,那老叫鸡就是让这人给弄来的,这人姓黄名宽土是陈耀祖他二爷爷的妹夫,当时那地契还是请了妹夫来写的嘞。
黄宽土笑眯眯的扛着锄头挨他一道走:“鸷小子有了婆娘就是不一样了哇!都晓得顾家了……这是找给你婆娘吃的吧?”
“你又晓得喽。”
黄宽土瞅他这体格是越瞅越羡慕:“我早八十年就说过你这身板不拿去种地真的是可惜了。”
柳鸷一向有来有往:“我再往后打八十年都觉着你这个老不死的没死算是活对了。”
“唉你这后生……我能有那福气再活个八十年?那怕要活成鬼喽!”
柳鸷呲个嘴儿乐:“我可没接这茬哈,你个老的咋嘴上还没个忌讳啊啥桌椅板凳锅碗瓢的都要往外蹦啊!”
黄宽土瞪他一眼转身就走:“呸!你就多余生个嘴!”
前个儿下了小一天的雨,昨个儿就阴了一整天,今个儿……倒真是个金光灿灿的好日子,太阳晒得大道小路的都发烫,柳鸷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后腿赶着腿的往家去,他想着等那小乞丐吃了饭喝了药就把他抱到院子里晒会儿太阳,然后就不用怎么管了,他也好趁着日头去前山上多弄点儿值钱的东西到镇上换铜钱来买粮食吃。
昨晚萧羊吃了一大碗冒尖的肉饭,再加上临睡前喝的那大半碗草药水,这会儿子肚皮儿闹腾的很,他没法自个儿解决这事儿只能忍着,可这事儿又那是轻易能控制的住的?没多大一会儿他就憋的满头的汗,肿胀的眼猩红的冒着水珠子。
他得忍住了,憋好了……不然就作大孽了,可肚子绞痛的厉害,他嘴唇子瑟瑟的打着抖,他想着咋都要爬远一点儿,要真是忍不住了也不至于把人干干净净的好被子好褥子给糟蹋了,他使着双臂颤颤巍巍的撑起身子,嘴唇被牙齿咬来爆开一连串的血珠子,他那条瘸了的左腿外头瞅来是伤的不狠的,可只他晓得在遭了这一通后腿疼的跟要废了一样,是一点力都使不上,只能顶着一口气拼了命的拖着烂腿往他认为的前方爬。
一连串的响声后,一股股的臭往他心窝子里冲去,他手往前头伸,伸着伸着就收回来捂住了自个儿的嘴,从喉管子里冲出来的恶心呕的他要把心肝脾肺腰子都给呕出来糟蹋自个儿……
咋能做这孽?咋能啊……他哭的脸和脖子没一块地儿是干的。
柳鸷耳朵灵光的很,利索的打开院门后手上啥东西都往地上扔,直冲到柴房,也没说把系门的烂布条子给解开,直接往两头一扯再一推……一声惨叫就从他的脚下响起。
柳鸷都没注意到啥味不味儿的,一个俯身将人给拉拽起来靠着自个儿的胸膛,又腾出一只来给怀里的人搓脑门儿,他哪儿想到人都爬到门口了,他推门时手上是一点儿力都没留,这下好了鼓个鸟蛋大的包在人脑门子上,瞅一眼都吓人。
萧羊疼的差点儿闭过气去,又歪打正着的被柳鸷毛毛剌剌的手掌来回搓,那气硬是被肿痛的喉咙管给猫叫一样的弄出来了。
柳鸷咋个也没想到自个儿就一推门儿的功夫就把人给整成这样了:“你咋个到门口来了嘞?好家伙撞你脑门儿那么大个包!”
萧羊哭的打嗝伸着根手指不知是要往哪儿指:“要……要拉了,去茅房……去茅房拉……”
“啥玩意儿?”柳鸷还没回过味儿来手还在人脑门儿上搓。
萧羊难受的皱巴着一张脸哭,急得推开他搓自个儿脑门子的手:“不搓了!不搓了!要拉了,要拉屎尿了……”
“啊?啥玩意儿!”柳鸷惊的一把将他抱起就往茅房冲:“你别真给我拉来兜着了啊!你小娃子啊?”
那玩意儿要出门了,萧羊憋紧了嘴不敢说话泪都不敢往下掉半颗的,他怕再多点儿力他就给人衣裤毁了。
被人松下来后,萧羊是脚往下落腚就要往下坐。
“裤子还没扒拉嘞……我的个天爷老祖宗……”这一下给柳鸷整的是眼睛瞪大脑门粗汗,他忙一只大掌刨着人腚,耳边呼呼跟起了大风似的听着人扯着嗓子嗷嗷叫唤,冲的他一只大掌连忙从人大腿侧边儿摸进人衣裳里面把自个儿借他穿的里裤给刨拉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