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萧羊嘴张的老大:“熊跟老虎都要吃人嘞!山上咋还能有吃人的嘞?”
“伤着你了不?”他想要伸手去摸摸又怕剪子跟针伤到牛哥。
柳鸷空出手来揉了一把他的头发,安他的心:“没,咋能伤着我嘞?你牛哥我就没在山上吃着过亏。”
脑袋被揉着萧羊心里头就没恁慌了:“那是咋个回事儿嘞?”
一说到这柳鸷就想起那头大公熊的怪来,发春儿的熊凶是凶了些倒也不至于疯到老虎的山头来,要不就是更里头出了啥事儿,不过这都是瞎想的,得等哪天走到里头看能瞅出来是个啥事儿不。
“那熊到人老虎的山头去祸祸野猪窝可不挨人老虎的打嘛,啥熊还只吃心子糟蹋肉?这不自个儿找的。”说到吃心子他觉着这熊跟那留了抓印的不是同一头……咋都恁怪嘞?
“咋能糟蹋肉嘞?到老虎的山头是个啥……啊?老虎都有自个儿的地?”萧羊吃惊的嘴都张大了:“牛哥是这意思不?”
柳鸷手头上的活没停:“我觉着是这个意思……咱不能糟蹋肉,今儿我就瞅出了个理糟蹋肉要遭收拾。”
我的个天老爷,山里的肉都有自个儿的地了……怪不得牛哥上山回回都能打着肉嘞,要是他有地他也得成天个儿的呆地里头,可不好遭牛哥打了嘛。
“我觉着你说的对嘞,肉跟粮食都能填肚皮儿咋个能糟蹋嘛?”
“是这个理儿。”柳鸷早把揣回来的老虎毛给晾衣柜顶上了,等干了寻着空了就找块好布给小羊儿做上。
“我给你揣了老虎毛回来……空了给你做个物件儿戴身上,叫那阎罗小鬼儿的不敢来招你。”
“牛哥……”萧羊没好意思说。
“啥?”
萧羊捏着米包:“我觉着你比啥都厉害……比那老虎还厉害嘞!”
柳鸷咋恁乐意听这话嘞?但理儿还是要跟小羊儿讲的:“老虎有老虎的厉害,我有我的厉害,厉害的东西揣身上不嫌多,小羊儿你晓得不?”
萧羊听的一脸懵,柳鸷觉着不能这样个儿来讲,手头活停下一寻思觉着得讲肚皮儿装了食儿才能活人的理。
“咱肉也吃菜也吃粮食也吃……肚皮儿才饿不着是不?才能活人是不?就这个理儿,这回你晓得了不?”
萧羊脑壳晕晕乎乎的,晓不得吧又晓得一些个儿,晓得吧又晓不得好些个儿……牛哥厉害着嘞!咋就早晓得他是个蠢蛋子了嘞?
“哦哦……”
柳鸷瞅他那小样儿,呆头呆脑的……手头的针线活计又是没个停。
改衣裳做衣裳……针线上的活都费神费眼,柳鸷熬不住了针尖戳歪了地儿还得改一针,小羊儿不说话不抛米包不睡觉就挨着自个儿……是得歇着了。
把手头的物件都给收拾到衣柜里,柳鸷抱着人去茅房尿完后就要睡了,天黑的很都没啥虫子叫,不晓得是啥把这一团转给闷住了,耗的慌,没奔头的慌……
铺盖里头暖乎,俩人挨着抱着的不一会儿一都睡着了,外头的事儿都不相干……啥嘞?管他是啥嘞。
新日子的鸣声儿还没打出来长命叫鸡就遭淋了一头的雨,这可给它气坏了,两腿儿岔开爪子扎进木桩子里头,脖子一伸嘴一张:“咯咯咯……”
吃完早饭后柳鸷守着萧羊把药给喝了,又给他吃了个烤热的甜瓣儿去去嘴里头的苦味儿……
柳鸷在院子里弄着戴歪了的雨笠:“我上山去了,饿了就吃煮蛋跟红薯!”
萧羊坐在堂屋的门槛上手头捧着一大盆吃的:“牛哥我晓得嘞!”
“中午的药我放卧房桌上了……你肚皮儿饿了吃完饭过会儿记着把药给喝了,别忘了哈!”
“好嘞!牛哥你上山小心哈!”萧羊睁着呆滞的双眼还真是啥个都瞅不着,就只能靠耳朵嘞。
柳鸷应了声儿后就锁好了院门往山里头去了,昨天拿回来的野鸡跟野兔他都给收拾出来了,回来烧饭吃着也方便。
这回上山他直接就走的近道,近道只他走过都还没蹚出条路来,山坡又陡又滑两手都得用上他走的专心不敢分神,刚开始下雨的两三天山里的肉还能藏藏,不过久了咋个都要出来寻食儿填肚皮儿的,要瞅着值银钱的就给打了,不值银钱的就留来多活个几日。
那天星墨葵到底长在哪儿嘞?连着翻找了七座山头愣是没瞅着个像的,野猪野兔野鸡啥的倒是瞅着了不少个,你鸷爷爷我今儿不打你们的主意,吃吧!往多了吃吧!吃肥了他再来打!
天昏沉的吓人深山里头树木长的高大,身前身后时不时的就有个一两只晓不得是啥的肉窜来窜去,柳鸷倒不觉着怵就是要格外注意着大肉的响动,越走越深了他就把柴刀给抽了出来,上坡下坎的走的就慢了。
不知不觉他就走到了溪水的上游,这处刚好是两座山连着的中间,石坡被不断流的溪水冲的光滑圆润,两岸冲下的泥混进水中弄得一整条溪流都是黄的,有水的地儿好安家,要不是整个槐树村只有村中头那儿才有活水,他准得把屋子修在离水近的地儿,也不至于费那功夫挖个水塘出来。
柳鸷上回来这儿还是两三年前的事儿了,更前头是啥个样儿路咋走早不晓得了,得顺着溪流下来的方向走过去瞅瞅,靠水而居不单是人乐意,山里的肉多半也是乐意的,他紧紧抓住树干拿柴刀的那只手撑在突起的岩石上,脚上跟着使着力儿顺顺利利的就上了个比他高的直直的坡。
一路上他瞅着了不晓得多少条蛇,蛇这玩意儿管它是有毒还是没毒的他都不怕,他遭菌子毒了后有几个上山来找食儿的大人小娃瞅着了他,一都捡了石头掰了树枝的要朝他打,他那时动一下两手两脚都要各打各的摆子,石头树枝打过来疼的他摸着个东西就对着打过去,不晓得是打了个啥过去五六个人一下子就惊叫唤着跑开了,听人都跑了后他撑着身子坐起来才瞅着了那是一长条灰麻的毒蛇,那蛇立起身来三角脑壳“嘶嘶嘶”吐着蛇信子对着他,长这种脑壳的蛇连牛都能毒死……
他正对着那毒蛇黑幽幽冷冰冰的眼珠子,那是他最想活命的时候,他疯了似的不顾身上的麻痛,捡起一根掉落的树枝,艰难的“哼哧哼哧”喘着气儿,一手把这另一只手,狂叫着朝那条立着的蛇抽打过去。
不晓得那蛇是被他打怕了,还是被他那逼出来的不要命的想活的声气给弄怕了,竟惊恐的逃开了,他余惧未消,日头要从这座山头离开了,他得要活命,他得要找着药,啥个是药,他拖着不受控动一下就要打摆子的身体,往更深处的山头爬,瞅着过没吃过的草啊叶啊虫啊的,扯着了就往自个儿的嘴里塞,他身上从没有这么疼过,他整整爬了三个山头吃遍了满山的能扯着的能抓着的药,日头彻底离去了,彻天彻地的黑将他磨烂了的身体紧紧包裹。
庞大的毛绒绒的用湿漉漉的鼻子嗅遍他的全身,他睁不开眼动不了一下,唯一因为呼吸而张开的嘴巴里每个齿缝里都塞了草叶、泥、虫子的壳……还有湿湿软软的……能通过吸吮而得到的甜润的乳水。
真暖乎……那是啥嘞?
日头持续了这份暖,他缓缓的睁开双眼……瞅着了高高的树,又在日头撒下来的热里再次闭了眼。
他张开嘴又得到了甜润的乳水,柔软的腹部像是一团发热的厚实棉花,他肚皮儿里头满了,发热的厚实棉花就把他给包住了。他活了下来,当他晓得自个儿活了下来后就再没有棉花在夜里头来抱他了。
他想过自个儿是啥个活下来的,是那不晓得叫啥长啥的草啊叶啊虫啊?还是那抱住他的给他甜润乳水的……后来他能吃饱了能挣银钱了有自个儿的屋子了……他晓得了,是山让他活的。
从他活过来的那天起就再没有蛇会近他身了,他觉着毒蛇跟菌子是不一样的,菌子是诓人肚皮儿饱的毒物,蛇是让活物远远避开的毒物,那为啥蛇不招惹他了嘞?
他觉着蛇认了自个儿跟它一样都是让活物远远避开的毒物,毒蛇也晓得自个儿是活物嘞,他也晓得自个儿是活物嘞,那既然都是毒物都是活物就互不相扰了,他跟瞅着过的蛇对过眼儿就各自忙活自个儿的活路去了。
柳鸷继续沿着溪水流来的方向攀爬,过了几处难走的陡坡后不一会儿就瞅着了一片较为开阔的缓地,树木生长的稀疏大片大片的高草蔓延到雨雾遮挡住的地儿,他突然朝开阔了的天上瞅去,细密的雨水把他的脸润湿,他低头伸手抹下脸上的雨水跟汗继续往前走。
这会儿他已经走过了十五座山头了,疲惫和饥饿让他的脚步慢了下来,前方是一个巨大的山洞,溪流从这个山洞开始往下流,他并未选择再往前走而是解开蓑衣取下挂在腰间的布袋,三个烧红薯都被压烂了,不过好在小羊儿给他装进布袋之前,仔细的把上头的灰都给拍了个干净,连着吃了两个烧红薯跟三个煮鸡蛋两个甜瓣儿后他的肚皮儿总算是安分了下来,时候不早了他得往回赶了。
下山他走的是溪流的另一边儿,路没来的时候难走一路上也还顺利,树上跳来跳去的耗子不太大个他瞅了瞅,估着没那竹鼠好吃就忍着没把手头的石子儿给打过去,又走了一会儿他突然停下,借着身旁的那棵树躲了起来,百米外的地儿是一群跟枯叶一个色的埋头吃草的山鹿,小的估着就四十斤上下,大的怕有个七十来斤,手头的石子儿不够用了。
他瞅上了一头长角的公山鹿,鹿肉大补啊,明个儿带小羊儿去镇上扎针刚好可以拿去卖银钱,他轻手轻脚的借着树干的遮蔽往前走,瞅着大的石块儿就捡起来,两头警惕的山鹿朝他这头瞅了过来,他蹲在地上一动不动,没一会儿那两头鹿又低头吃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