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天气热起来,小逸闲着无事便会到田间地头割些草,有时候拿来喂驴,有时候拿来喂鸡,具体喂啥,就看她割的草谁喜欢吃。
今日她就在河坎边割些喂驴的青草。
不远处,玉哥儿带着麦苗趴在田埂上挖折耳根,这个季节本已过了挖野菜的时节,折耳根的叶子早就老得不能吃了,玉哥儿便带着麦苗撬下面的嫩根,少年手握削尖的厚竹片,利落地撬开松软的泥土,露出底下白生生的嫩根。
麦苗跪坐在一旁,小手麻利地从土块中分拣着折耳根,黄的老的统统不要,只挑那些白胖水灵的。她身旁已经整整齐齐码了一小堆,手里还攥着大把战利品,脆生生地喊着:“小玉哥,这边,这边,我看到根胖的。”
玉哥儿头也不抬答应着:“好,等着,我这根也好胖,等我把这根翘出来。”不多会,两三尺宽的田埂硬就被他撬得剩一尺多宽。
小逸抬头看见,忙喊道:“玉哥儿,别再撬田埂上的啦,待会人家要来骂你了!”这些田埂平时庄稼人干活都要走的,太窄了挑粪歇脚都放不稳粪桶,所以,若有孩子在田埂上撬折耳根,被大人看到都会责骂几句。
玉哥儿听到小逸喊,敷衍道:“好好好,我撬完这两根胖的就不撬了。”比起又苦又涩的折耳根叶子,玉哥儿更喜欢焯水后带点粉粉口感的根。
小逸听他这么说,便不管他了,继续埋头忙自己的。
那边的麦苗掰开一块泥巴,看着泥巴下一个小洞,就喊玉哥儿:“小玉哥,这里有个洞,里面是不是有螃蟹?”
玉哥儿凑过去看了看,又用手上竹片戳了戳,才道:“螃蟹洞不是圆的,这个洞好圆,应该是黄鳝洞。”
“哇”麦苗满脸期待地看着玉哥儿:“小玉哥,你能不能把黄鳝挖出来?我哥去年栽秧时挖到过,是肉哦。”说完她还伸开胳膊比了比,“好长一条。”
玉哥儿听她这么说,想挖,又有点害怕,黄鳝长得跟蛇似的,让他很不喜欢,但他又手痒,于是一边想着黄鳝那丑陋模样冒鸡皮疙瘩,一边手上不停地撬泥巴,撬了一会儿,也没看到黄鳝踪迹,他有些不耐烦的狠狠撬下一大块泥土,猝不及防就与一个吐着信子的小脑袋对视上了。
玉哥儿还在纳闷这黄鳝怎么还吐舌头,麦苗已经吓得扔了手上折耳根,爬起身惊叫:“啊蛇啊!”哭着狂奔而逃。
玉哥儿这才反应过来这不是黄鳝,也撑着地爬起来,想拔腿跟着跑,结果刚作的孽就报应到身上了,踩垮了被他挖松的田埂,“扑通”一下掉水田里了。
水田里水不深,但淤泥很厚,他趴着掉下去,手就陷住了。脸上扑了一脸的泥水和浮萍,就这样他还慌乱地想往前爬,也不顾嘴里会吃到泥浆,喊着:“救命啊,啊啊,我怕,娘啊,我怕蛇呜呜。”
小逸听到麦苗那声喊就往这边看来,正好瞧见玉哥儿掉田里,扔下手上东西就准备往田边跑,但有人比她快一步。
那就是被赶出三道湾的阿玖,他正抱着睡过的铺盖卷去二道湾。
从三道弯出来老远就听到田埂上叽叽喳喳的声音,什么“这里这里”“肥的肥的”,他以为是乡下孩子在挖蚯蚓,想想都觉得好脏。
走近了才看到,端午那天见过一面的“傻子”,正跟一个小姑娘跪趴在田埂上撬泥巴,阿玖心说:果然心智不全,比自己长得都高,却跟四五岁孩子一起玩泥巴。
然后他就听到那小女孩惊叫爬起来,往路这边跑来,随后那个“傻子”也手忙脚乱从田埂上站起来,还没跑就摔水田里了,阿玖觉得这人果然好傻,掉到淤泥里还一直拱,越拱越爬不起来。
有颗怜悯之心的阿玖实在看不下去,将手上被卷放在小逸路边的背篓上,跑去救那“傻子”了。
玉哥儿被跳到田里的阿玖拉起来,有蛇他脚不敢落地,也没看清是谁,就跳到人家身上,把自己挂起来,嘴里还喊:“有蛇,我怕呜呜。”
阿玖猝不及防被他这一挂,差点跟着摔倒在田里,忍不住皱眉,“你下来!”个子不高的他,陷在水田更矮小,如今身上还挂着个比自己高的人,感觉水都要淹湿自己屁股了。
玉哥儿闻言搂得更紧了,扭动着身子拒绝:“不要,田里有蛇!”
他刚刚那一扭动,阿玖感觉挂自己身上的不是个人,是条没骨头的肉虫子,不然触感怎么会这么软?这么想着忍不住扭脸去看,就见“傻子”头发上沾满了浮萍杂草,一脸的淤泥还带着腥臭,连张嘴哇哇哭的嘴里都是泥水,阿玖面露嫌弃地将头往后仰了仰,想离这又臭又傻的人远点。
小逸跑过来,站在田埂上对玉哥儿伸手:“玉哥儿,别哭了,快点上来,都吃到泥巴了。”
阿玖这才知道这人是个哥儿,男哥儿有别,怎么可以如此,忙不迭想把人撕下来,但又不知道怎么下手,只好又说了次:“你下来。”
玉哥儿搂紧人脖子摇头:“我不,我怕蛇咬脚。”说完还往上爬了爬。
端午那天,玉哥儿送完亲就回石家村了,今天才过来,还没见过阿玖,但小逸是认识的,便喊道:“阿玖,你把他递到田埂上来。”
阿玖无法,只好转过身艰难地往田埂那边去,玉哥儿挂在人身上,还不忘睁开被泥水糊得有些模糊的眼睛,去看那蛇洞,蛇脑袋已经不在了,但他还是拍着阿玖的肩膀道:“过去点,过去,我不去蛇洞那里,我怕。”
阿玖无奈,只好又往前走了几步,才将人放到田埂上,小逸忙过来把人扶住,免得又滑到田里。玉哥儿站住脚,先拧了拧衣摆的水,随后拉起来擦干有些模糊的眼睛,刚擦干净就回头去看挖到蛇的地方。
刚才他掀衣服擦眼睛那一下,阿玖就看到一截在污水衬托下白嫩肉乎的小肚皮,再一看那人脸,满脸的淤泥就擦出两个干净的眼圈,额上一颗红红的哥儿痣显露出来——上次路上遇到,他光注意这人脸上鼻涕了,都没注意到额头上的哥儿痣。
小逸见玉哥儿还在回头看,催促道:“别看了,走,回去换衣裳。”
玉哥儿指了指被麦苗扔到地上、田里的那些折耳根:“我的折耳根还没捡。”
小逸没好气地拍了一下他伸着的手:“都这样了,还捡?”
玉哥儿委屈道:“我挖了好久。”
小逸也觉得可惜,想帮他捡,但有些在水田里,刚刚还遇到蛇,她也怕蛇,踌躇着不敢去。
这么僵持着不走也不是办法,阿玖低头看了下自己一身泥水,无奈道:“你们走吧,我去捡。”
玉哥儿闻言笑了,还很嘴挺甜地道谢:“谢谢弟弟。”
阿玖:......
晚饭桌上有两盘拌的折耳根,石头端着碗哀嚎:“四道菜,两道折耳根,我吃啥呀?”
跟夏初和李老太一桌的阿玖也想问这个问题。
楚枫筷子指着另外两道菜,道:“你可以吃拌三丝和拍黄瓜。”
石头不开心地道:“可我也不爱吃胡萝卜和黄瓜呀。”
阿玖在心里默默点头,表示赞同。
玉哥儿嚼着嘴里的折耳根,咔嚓咔嚓的,扭头对石头道:“石头哥,你好挑嘴!”以往他娘拌折耳根就放点酱油,他也不爱吃,李老太拌的就放了辣椒油和香油,味道很香,他吃着也香。
阿玖与他中间就隔着个夏初,看着玉哥儿“咔嚓咔嚓”,感觉都闻到他嘴里折耳根的味儿了。
夏初放下碗道:“那我去给你拌个没有胡萝卜的三丝。”
“别去,”石老头道:“你惯得他,晚上有白米粥喝还挑理上菜了,以前就一碗杂粮粥他喝得吸溜吸溜的,碗底都要舔干净,没见他这不吃那不吃,过了几天好日子就当自己是少爷了?”
一直过着少爷日子的阿玖,盯着碗里的白粥,不知自己有没有资格要求拌个没有胡萝卜的三丝。
楚枫也道:“就是,猪食他都吃过,还挑什么菜?”
石头不开心地瞪着楚枫:“哥!”
“好了好了,”楚枫道:“自己去切几个咸鸭蛋,家里又不是没有,啥都要你哥夫郎给你送手上是不是?”
石头起身去灶屋切鸭蛋了,李老太在他身后喊:“柜子上面那个才是煮过的,别拿错了。”
石头头也不回应道:“好,阿奶。”
玉哥儿看阿玖也一直没夹菜,歪头看向阿玖问:“阿玖弟弟,你是不是跟石头哥一样挑嘴?”
阿玖没说话,小逸提醒道:“玉哥儿,阿玖十四了,你才十二岁,不能叫他弟弟。”
“啊?”玉哥儿怀疑地打量了一下阿玖,才道:“可是他比我矮。”
“对,”楚枫闻言接话道,“咱们家不以年龄论大小,只看身高,阿玖这样的,就是个弟弟。”
阿玖一口气把碗里的白粥喝了,也不打招呼起身去铺床了。
夏初瞪了一眼玉哥儿,又瞪了一眼楚枫:“看吧,把人惹生气了。”
小逸也对玉哥儿道:“今天谁把你从田里拉起来的?你怎的不记好?”
石绍山听了,惊讶的转头问玉哥儿:“你掉田里了?”
李老太笑道:“你这当人爹的,回来看孩子在洗衣裳,头发还湿着就没问问?”
石绍山挠着头不好意思道:“我以为他爱干净,换了衣裳还洗了头发。”
杨正先调笑道:“怎么不是洗了头发呢,用泥浆子洗的,沾一脑袋浮萍,他舅母给他摘半天。”
朝霞也对石绍山道:“脑袋上地泥一块块的,烧了两锅水才把你这儿子洗白净。”
“这孩子,”杨老头笑着道:“一个哥儿怎么比我家十九还皮?”
“老杨,你这是有了孙子嫌外孙了?”石老头调侃完杨老头,说完转头对杨正先道:“在你爹眼里,现在没有哪个孩子有十九好。”
自认为最好的楚枫不服气了,“爷爷,怎么说话的?我还在这呢!”说完大着嗓门儿问杨老头:“外公,你说我是不是比十九更好?”
杨老头呵呵笑着端水:“都好,都好!”
李老太笑道:“别想糊弄你外公,他精明着呢,可不会得罪人。”
端着两盘咸鸭蛋出来的石头听到对话,将脑袋凑到石老头面前,“那爷爷,你说我好还是哥好?”
石老头毫不犹豫就答了:“当然是你哥好。”
石头不服气地又问:“我好还是小逸好?”
“小逸好!”石老头道。
石头继续问:“我好还是老五好?”
“老五好!”
“爷爷,”石头这下不干了,跳脚道:“老五都跑人家家里去了,都不跟你一张桌子吃饭了,还说他好?”
石老头固执道:“那也是老五更好,不跟我一桌子吃饭,更气不到我。”
楚枫对石头摊了摊手:“你看看,这是不是自取其辱?”
石头“哼”了一声,端起自己的碗坐到阿玖的位置上,赌气道:“那我也不跟你一桌子吃饭了。”碗和手上的咸鸭蛋重重地放到了桌上。
玉哥儿眼疾手快,把他放桌上碟子里唯一一个没切的鸭蛋摸了。
石头抬眼瞪着玉哥儿:“咋地,连你都要欺负我?”这没切的是他故意留给自己的,他吃咸鸭蛋喜欢把鸭蛋剥个口,用筷子一点一点翘着吃。
玉哥儿吐了吐舌头,站起身往屋里跑了。气得石头眯眯眼都瞪圆了。
夏初安慰石头,“没事,多得很,他拿你一个,你再去拿两个。”
小逸主动站起身:“哥,我去给你拿。”
石头终于好受点,还好有妹妹知道心疼自己。
拿着颗鸭蛋跑掉的玉哥儿,到了阿玖的房间门口,靠在门框上伸长脖子往里看,就见阿玖正看着打开的铺盖卷不知道如何下手。
玉哥儿叫了一声:“弟……阿玖。”
阿玖回头只见门框中间悬着颗脑袋,身子和手都看不到,心说这“傻子”怎么来了,语气冷淡地问:“干啥?”
玉哥儿伸出藏背身后的手,摊开手掌一颗绿色的鸭蛋躺在他手心,“你要不要咸鸭蛋?”
阿玖冷酷拒绝:“不要。”
玉哥儿看他没个笑脸,后知后觉地问:“你是不是生气我叫你弟弟?”
阿玖不说话,摆弄床上的被褥,不知道怎么做才能将被褥放床上不漏下去。
玉哥儿见了,抬步进来,看了会儿才道:“这个床下面要先放篾条笆笆,上面还要放干稻草,干稻草上面铺席子,席子上面再放褥子,褥子上面铺床单。”
玉哥儿一口气说了好几样,阿玖根本没听懂,他在三道湾住的是夏初铺好的床,过来时楚枫让他把睡的带上,他就裹了被子褥子,根本没有带什么篾条笆笆,刚才进屋一看这没有床板,床下面就横着几根木头,木头之间还隔得很宽,他就傻眼了。
玉哥儿见他愣着不动手,拉起他的手,将蛋塞他手上,嘴里还嫌弃道:“你怎么这么笨?铺床都不会,等着我。”说完就往外面跑了。
阿玖捏着那颗鸭蛋咬了咬牙,一个十二岁傻子,叫自己弟弟,还说自己笨!这仇他阿玖记下了。
不多时,玉哥儿就笨拙地举着块篾条笆笆进来了,进堂屋时把门和桌椅撞得丁零哐啷的,阿玖见了忙侧身站到墙边窗户下,生怕他戳到自己。
玉哥儿见了对他努了努嘴:“床上被卷拿开,我要放这个。”
阿玖只好上前抱起被褥卷再退到墙边站好。
玉哥儿把篾条笆笆放到木架床上,调整位置时被篾条上的竹刺扎了手,他“嘶”的痛叫出声:“啊,痛!”
扔下手上东西,去看手上被扎的地方,已经是傍晚,屋里很昏暗,又没有点蜡烛,根本看不清。
玉哥儿将手举到站窗户下面的阿玖面前,用商量语气道:“阿玖,我被扎了手,竹刺好像断里面了,你帮我拔出来好不好?”
阿玖让开窗户下有亮光的位置:“你自己拔。”
“我怕,我下不了手。”语气可怜巴巴。
阿玖无语了,心说拔根竹刺又不是拔刀拔剑,怎么就下不去手了?
玉哥见他不动,催促道:“你快点,一会天黑看不见了,拔完我们还要去草垛子扯谷草回来给你铺床。”
“娇气。”阿玖嘟囔了一句,将手上的被卷扔床上,转身到窗户前查看玉哥儿手上的竹刺到底在哪儿。
玉哥儿举着手,手不受控制的有点微晃,阿玖根本看不清,干脆捏住了他手腕:“别动,你动我怎么看得清?”
"我哪有动......"玉哥儿委屈地扁着嘴,指尖在暮色中泛着淡淡的粉色。
阿玖凑得更近,鼻尖几乎要碰到对方掌心。终于在那片泛红的皮肤上发现一根细如发丝的竹刺,半截已经没入皮肉。他短钝的指甲第一次没拈住,第二次竟把露在外面的部分掐断了。耐心迅速耗尽的阿玖改捏为挤,拇指和食指狠狠夹住伤处向外推挤。
"疼!"玉哥儿倒抽冷气,本能地要抽回手。
这种细活让阿玖早就没了耐心,冷声道:“不准动!”
玉哥儿吓得不敢动了,瘪着嘴要哭不哭的。
阿玖终于是把那竹刺拔出来了,长舒了一口气,抬头就看到玉哥儿那要哭出来的模样,赶紧松开还捏着的手:“快点去弄你说那谷草吧,天都要黑了。”
玉哥儿气哼哼地道:“我不帮你弄了。”说完一跺脚,扭身走了。
阿玖只觉莫名其妙,叹了声:“幼稚!”自己去问楚枫铺床的谷草到哪里弄了。
楚枫问过阿玖读书怎么样,在他背出一堆书名后,楚枫说了句:“老夏家不养闲人!”
于是停课几个月的至儿小课堂重新开课了,这次连教武的石头都下岗了,因为阿玖一个人教文又教武,楚枫依然只教数学算账,第一次听楚枫讲数学时,阿玖是惊讶的,因为阿十没跟他说过这家人还懂这么奇妙的计算方法。
原本计划在这里学习三个月时间,也因为数学这事延长到半年,这半年里他跟玉哥儿接触了很多次。
六月的水田里,阿玖弯腰插秧的身影倒映在粼粼水光中。玉哥儿赤着脚丫在旁边捉小鱼泥鳅,笑声惊飞了停歇的白鹭。忽然他尖叫着跳起来——两条黑亮的蚂蟥正贪婪地吸附在他小腿上。惊慌中他踩倒一片刚插下的嫩绿秧苗,溅起的水花打湿了阿玖的衣襟。
七月的松树林弥漫着树脂的清香。阿玖正用铁勺熬制烫鸭毛的松香,远处,玉哥儿踮着脚尖在一颗树下捅蜂窝,黄黑相间的蜂群倾巢而出时,他丢下竹竿抱头鼠窜,最后顶着一张肿得像发面馒头的脸,哼哼唧唧敷了五天的药膏。
八月的晒场砖窑火光灼灼。阿玖跟着村里人正踩泥,玉哥儿抱着几根红薯到砖窑烤。他不耐烦慢烤,竟将红薯往窑膛深处塞。火星"噼啪"爆开的瞬间,他的衣袖窜起火苗。等阿玖用湿泥帮他扑灭火星,那双总不安分的手已经红得像蒸熟的螃蟹。
九月的秋风送来枣香。阿玖在夏家后院学着处理鸭绒,忽然听见墙外传来"哎哟"一声。翻过矮墙,看见玉哥儿正对着枣树发脾气,他掌心扎着几根尖锐的木刺,血珠顺着指缝滴在落满红枣的草地上,像散落的红宝石。
十月的三道弯弥漫着酒香。阿玖全神贯注观察蒸馏装置时,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呛咳声。转身就见玉哥儿捂着喉咙,手里的汤勺还滴着透明液体。那天下午,楚枫和夏初掐着玉哥儿下巴灌皂角水的情形,成了阿玖记忆中最滑稽又后怕的画面。
十一月的北风卷着枯叶打旋。阿玖跟着夏初正用猪肉练习伤口消毒缝合过程,玉哥儿和小逸踢毽子跑太快,小腿磕街沿的石阶上,破了一个大口子留了好多血,他用现学的缝合技术,在玉哥儿腿上缝了五针。当酒精淋在伤口上时,玉哥儿疼得在他手背掐出三道血痕——此后,这手背上便永久的留下了三颗小月牙。
十二月的寒夜,北风呼啸。楚枫轻轻叩响了阿玖的房门,告诉他阿十来接他了。踏出夏家屋门时,阿玖不自觉地望向傻子那扇紧闭的房门,心头涌起一丝怅然——这一别,便是经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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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第 6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