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烟火录 第116章 第 116 章

楚枫今日出门只带了二柱出来，十九和石头留在家里帮忙耕地了。他本想在王府门口等阿十兄弟出来，结果王府侍卫看到他分外热情，非要请他们进去坐。

二柱也一脸期待的看着他，“大哥，我还没进去过呢。”他还是刚逃难过来时跟一众人在外面看了看王府大门，不知道里面景象。

楚枫无奈，“行吧，带你进去见见世面。”

两人便在侍卫的引领下向暖阁走去，一路行来满眼都是雕梁画栋朱漆梁柱，连脚下的石砖都是带花纹的，看得二柱眼花缭乱，“大哥，咱们新房可以修成这样的不？”

“你比十九敢想，他还只是看上一片瓦，你是看上整个王府。”楚枫指着那梁柱上的螭龙纹道，“看到这个了吗？这是王爷才能用的，你趁早死了心，咱们最多修个小二层。”

“两层的看着也气派。”二柱道。

说话间已经到了王府暖阁，有王府仆从送来茶点，二柱看着锃光瓦亮的茶具和精美的点心，咽着口水却不敢去拿，就怕手糙给碰坏了，他指着那拇指大小的点心问楚枫，“大哥，这真是吃食吗？我怎么感觉我一口能吃一碟。”

“这是配茶吃的，甜腻得很，你一口吃一碟噎不死你。”

楚枫看他那模样只觉无语，家里几个孩子虽在外跑了几年，能接触到的层面终究有限，没见过真正的贵族排面，思及此，楚枫凑近二柱小声道：“那炸药你好好做，说不定阿十一高兴能给你个官当当，往后你也可以穿绸衣住豪宅了。”

二柱正想问真的假的，阿十兄弟就进来了，他对楚枫眨了眨眼便没再说话。

阿十与阿玖今日都是劲装打扮，阿玖不待楚枫行礼便先上前问好：“楚大哥，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楚枫随口寒暄，“田地都分下去耕种了，小公子最近忙什么呢？”

阿玖道：“如今刚将厂区地方规划出来，至于怎么修建，还要等你和我哥拿主意，不过那个琉璃坊已经建好，今日正好去看看。”

阿十一扬手：“直接去城外吧，有什么话咱们路上说，火药我也让人弄好了，就让二柱在城外试做你说的炸药。”

几人便又直接出了王府，路上，楚枫与阿十兄弟并排骑行，二柱跟在后头。

正值春耕时节，以往没钱置办田产的百姓，如今都分得了田地，所以路上行人很少，几人就这么驱马慢行。

阿玖对楚枫和阿十道：“厂区我就选在东城门外，那里有块不适合耕种的石子地，有十来亩的样子，修楚大哥说的那些作坊应该是够了。”

“不行，十几亩根本不够，”楚枫接话道：“既然要规划出厂区，不能忙活一场只为王府这点生意，要调动起全州府的商户一起干，才能做大做强，到了冬季百姓才能有地方干活。”

北凉府被称为流放之地，一是气候寒冷，二是猛兽太多，百姓一年有小半年没什么进项，修建厂区原本的目的就是让百姓冬季也有活干。

阿十很赞同楚枫的话，“楚枫说得不错，咱们不能什么生意都揽过来自己做，这样我们就算有三头六臂也忙活不过来，还是要让那些富户都出钱出力才行。”

阿玖面带疑虑道：“只是，他们恐怕没那么好说话。”

“商人所追求无非是名与利。”楚枫道：“先说名，商籍虽吃喝不愁，却时不时要被文人墨客拉出来骂几句，你们若是能让他们改换门庭，其中必定有人会动心。”

阿玖点头，楚枫的话让他想起了魏家，“这点倒是，魏耀光与徐家联姻，混了个员外的名头，还想让徐一鸣给他儿子安排个官做，不就是想改换门庭吗？”说着他看向阿十，“只是，员外要朝廷封的才行，咱们无权私封。”

员外虽是从五品闲职，在地方是乡绅富户的代表，有一定的影响力和话语权，但即便是这么个虚职，也要上报朝廷审批才行。

阿十沉思半晌后道：“虽不能给他们封官，但可以给他们儿孙改籍，我相信严屿这点事情还是能办好的，如此，这些商户的儿孙就有机会参加科举步入仕途。”

荐官需要朝廷批示，但改籍州府就能办理。在这个阶级观念严谨的时代，无以果腹的农人都可将商籍视为“杂类”，只因商籍政治权利受限，社会地位也低。

所以改籍对商人来说还是有一定诱惑的。毕竟像楚枫这种做着生意却还是农籍的很少，他算是钻了空子，因为他没有铺子。平日进城送货只需交点城门税，行商需要的路引都是拖关系找黄兴办的。

楚枫接着阿十的话道：“除此之外，北凉府的府学可以为富家子开设一个特殊班，”说着他狡黠一笑，“表面上是给他们优待，实则是给那些孩子做点洗脑教育，如此，北凉府下一代商人就是经由你们教育出来的，他们不会再是奸商，而是讲信用的诚商，有社会责任感的义商，有道德有智慧的儒商。”

洗脑虽是个贬义词，但这要用在正确的事情上，便能加深一个人的信念与责任。

阿十在心中反复咀嚼了一下楚枫这段话，半晌后他突然激动的一拍马背，马骤然受惊，差点就扬蹄跑出去了，他立即拽紧缰绳让马停了下来，随后对楚枫笑道：“哈哈，你这法子绝了！”

“确实不错，”阿玖被楚枫一提醒，也有醍醐灌顶之感，“能被选出来读书的，必定是被家中给予厚望的，往后也是一家之主，这些人若能改掉商人的陋习，往后北凉府就不用靠王府独立支撑了。”

楚枫颔首：“正是此意。”

阿十冷静下来后道：“除此之外，咱们还得以利诱之，王府可以给他们免去两年的商税。”北凉府的税收都归定北王府所有，这个也是他能做主的。

楚枫闻言好奇问：“你免了粮税又免商税，王府收入还能养活镇北军吗？”

阿十嘿嘿一笑：“不是要烧琉璃了吗？只要琉璃烧出来，就能有源源不断的银钱进账。”

楚枫并没有他这么乐观：“只是，北凉府百姓本就穷，逃难过来的更是没钱，购买能力有限，作坊开起来产出要卖去别处才行，如今最难的就是将货卖出去的问题。”

阿玖也道：“我与我哥商议过，王府牵头组建个商队，北凉府出产的东西都可以由商队代卖，他们不用愁作坊产出没有销路，咱们在各州府的铺子也不愁没东西可卖。”

楚枫颔首：“如此便好，有定北王府护航，往后草原换货也可以带上那些商户。”说着他想起一事，“造船的事有眉目了？”

“魏从新能画出图纸，也懂整个船的框架怎么做，就是不知如何防水，我让他伤好后就先带着人做，防水的事我派人去靠海州府船厂打听。”阿十说着狐狸眼中露出一抹狠意，“若打听不到，待这趟送货回来，我就与魏丛彪清算一下，看魏耀光松不松口！”

防水这个楚枫也无能为力，毕竟前世都是用各种胶水。

不过这事最后，没等到阿十对魏家发难就解决了，解决这个难题的是墨守易，墨家人有修墓的经验，王公贵族墓道和棺椁防水要求是很高的，墨守易自然知道防止渗水的法子，这都是后话。

楚枫问：“那个船队几月出发？”

“四月初。”阿十看向楚枫问，“你问这个是有想卖的还是想买的？”

“我有想卖的，你能给我腾出仓位来吗？”楚枫反问。

“不能。”阿十果断道，说起这个他就来气，“那魏耀光只给了我三成，三成就两艘船，就算能买到粮，也只能运回不到两千石。”

如今除了朝廷的海船能载货两百吨以上，私船是不允许造太大的，载重也有规定，像魏家的船，按规定一艘船载重不得超过五百石，超过则要向市舶司报备，好在北凉府市舶司也归阿十管，他能给自己放放水。

楚枫安慰道：“没事，河水化冻，海里也能开捕了，总能找到吃的，只要坚持四个月就有收成了，你只要准备好从百姓手上买粮的银钱就行了。”

“那赶紧去烧琉璃！”阿十马鞭一扬率先跑出去了。

楚枫：“......”

阿玖为北凉府选的厂区，在府城东门外一块不适合耕种的空地上，偌大的一片空地，如今只有一间孤零零的小房子，应该就是阿玖修的琉璃窑了，江海已经带人等在那里。

楚枫几人下马，阿玖领着楚枫往那房子里走，一边走一边道：“你要的石英砂都用磁石选过了，其他材料也都准备好了。”

楚枫进去一看，不大的房子里修建了两个窑炉，一个用来烧制，一个用来退火，他那张单子上的东西也准备得非常齐全，海藻灰做的纯碱，贝壳粉磨的碳酸钙，还有金属氧化的着色剂等等。连炭都准备的煤炭，可见这兄弟俩是真想靠着玻璃发财了。

楚枫对二柱道：“你先去旁边按我在家跟你说的配比，用硝石、木炭、硫磺先做一个爆竹出来看看，我将这里原料配好烧上就过去。”

阿十在旁道：“你直接去找江海，要的东西都在他手上。”

“好。”二柱答应一声，就出去找江海了。

楚枫随后安排阿玖带来的人预热窑炉，先配制了一公斤左右的原料放入炉中烧制，待他做好这些出去，二柱的加强版爆竹也做好了。

楚枫拿着这个婴儿手臂粗的爆竹问阿玖：“有什么需要炸的？”

阿玖指着不远处冒着一个尖的石块道：“能将那块石头炸了吗？下面又大又深，挖不出来。”

“行，”楚枫道：“那你先让人在那石头上开个能放着爆竹的孔出来。”

很快，江海就带人在石块上开出一个能塞下这个炸药的孔，楚枫将那爆竹放入其中，又用石块将口封住，只留一条引线在外面，做好这一切，楚枫对阿十等人道：“退后，跑远点。”

阿十几人往后跑了十来步，就转身等着楚枫点火。

楚枫吼道：“再跑，跑三百步外去。”

二柱担忧问：“大哥，那你呢？”

“你们先跑，我点完火就跑。”楚枫道。

“那你当心啊。”二柱嘱咐了一句，率先跑了。

阿十兄弟俩对视一眼，只当楚枫是怕惊到他们，便没再多说，跟在二柱屁股后面跑了。

楚枫待人跑远了，才拿出火折子小心翼翼点燃引线，然后拔腿就跑。

待他估摸着引线要燃尽时，直接抱头卧倒在地。

远处的三人见状，还以为他是摔倒了，不约而同想过去扶人，刚抬脚就听“砰”的一声炸响，随后脚下地面都跟着颤动了一下，只见那块冒在地面上的石头碎裂飞溅开来。

几人见状，不管耳中嗡鸣，都向趴在地上还未起身的楚枫跑去，二柱上前扶起楚枫，大吼着问：“大哥，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

楚枫放下捂耳朵的手，看了看身后被炸开的石块才道：“没事，你记住，以后遇到爆炸，一时半会跑不远就捂着头卧倒，避免飞溅出来的东西伤到你。”

“啊？你说啥？”二柱问。

阿十兄弟俩掏着耳朵看他，显然也没听清。

楚枫无奈，大吼着重复了一遍，几人才向石块处走去。

只见冒在地面的部分已经炸碎飞开了，地下部分炸出了几道裂缝，楚枫指着那些裂缝问阿十：“怎么样？这还只是竹筒做的，若是用铁管或是陶管做，威力会更大，能不能帮你开矿？”

“哈哈，能。”阿十狐狸眼都笑眯了，拍着二柱肩膀对楚枫道：“这人往后就借给我了。”

“那你给他开工钱，多开点，这活技术要求高还危险。”楚枫说完在心中吐槽：人你说借就借，你也不说先画个饼啥的。

阿十仿佛听到了楚枫内心吐槽，直接对二柱道：“我虽不能封外面的官，但封个王府从五品翊卫还是可以的，你以后跟江海一样，领王府俸禄。”

二柱被这惊喜砸懵在原地，楚枫在他后脑勺拍了一下，“愣小子，还不赶紧道谢。”

二柱立即咕咚跪地，对阿十磕头道谢：“多谢世子。”随后又转头对楚枫磕了一个，“谢谢大哥。”

他没想到早上楚枫给他许的愿，下午就成真了。

阿十笑着将人拉了起来，“往后定北王府要用到那炸药的地方很多，你一个人做肯定不行，再帮着带几个人手出来。”

就刚才那么一下，阿十已经想到这东西若用在战场上是何等威力了，只是惊马怎么够？他要让整个北莽都为之惊惧。

二柱立即问：“那我可以带上小牛和子明哥一起做吗？”带上小牛自然是因为两人要好，带上刘子明则是因为怕他外婆跟他娘念叨。

楚枫听了没好气道：“你以为这是小时候玩锅锅灶呢？小牛那心粗手也粗的，你带他来做这个，只会害了他。”说完他拍着二柱肩膀郑重叮嘱，“你千万记住，做这炸药绝对不可马虎，如何小心也不为过，我和你小初哥希望你们成才，但更希望你们平安。”

二柱抬手保证，“我知道了，大哥，我会谨慎的。”

楚枫随后又带着二柱一起做了几个，改进了一些缺陷，炸药的事基本就解决了，后面要加大爆破力直接用陶管或是铁管做就可以了。

至于要应用到战场上的，就还需要再多实验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