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烟火录 第112章 第 112 章

外面，玄素看着韩简方：“是你给夏夫郎把出喜脉的？”

韩简方此时表情比夏初还恍惚，听到玄素问话，手指夏初离去方向问：“那大哥哥...是夫郎？”

玄素笑着点头：“对呀，那大哥哥是夫郎，也是大夫。”

韩简方闻言心中不知是失落还是欣喜，“哦”了一声道：“是我给他把出喜脉的。”

玄素夸赞道：“他怀孕不久，脉象还不显，你能把出喜脉，足见功底深厚。”

韩简方被夸，心中失落一收，扬起下巴骄傲道：“我就说我很厉害的。”

玄素点头：“小小年纪确实很厉害，所以你愿意暂时留在府城，学习接生助产吗？”

“愿意！”韩简方忙不迭点头：“我来就是为了学这个的。”

“那好，你在府城可有住的地方？”玄素问。

韩简方摇头：“我从仓山来的，还没找落脚的地方。”

“那不必找地方了，我们在府城里安排了院子给你们居住，你若是与家人同来的，可叫他先回去报信，”玄素说着顿了顿，才道：“你本就懂医术，学习两月就可，两月后再让家里人来接你。”

韩简方闻言，笑眯了眼，站起身躬身行礼：“多谢姑姑。”

玄素被这孩子逗笑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称呼她这道姑，她笑道：“那你先去打发家里人，”说完手指着一旁忙碌的水仙，“稍后你找那位姐姐带你去住的地方。”

“好。”韩简方应了一声，便蹦蹦跳跳出了济世堂。

忠伯已经抱着几个包子在外面等着了，见他出来忙上前问：“怎么样了，小少爷？”

“忠爷爷，我成了，我刚给里面一个大哥哥把出了喜脉，那姑姑夸我厉害呢。”韩简方说得眉飞色舞。

忠伯听了，对天作揖，嘴里念念有词：“哎哟，菩萨保佑。”

这边主仆俩开开心心，旁边一对母女却吵吵闹闹，只见一个妇人正揪着刚才排韩简方前面那女子耳朵，嘴里还絮絮叨叨：“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出息的？多好的翻身机会，硬是没把握住...”

女子被娘亲揪着耳朵还要顶嘴：“您有出息您怎么不去？人家又不是只要年轻女子，我都说了我怕见血，您还让我来丢人。”

女子说着就见到先前和自己搭过话的哥儿正看着自己这边，忙挣脱她娘的手，瞪了韩简方一眼。

韩简方也毫不示弱，对女子吐着舌头做了个鬼脸，一脸骄傲的竖起大拇指，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济世堂，那意思是我比你有出息。

女子翻了个白眼，拉着她娘走了。

韩简方这才对忠伯道：“忠爷爷，您先回仓县给我爷爷报信，让他在家里腾间屋子出来做祠堂，将我爹的牌位请回来，往后我也是族长了。”

忠伯笑看着他，点了点头：“好好，我这就回去给老爷报信。”

韩简方推着他后背催促，“去吧，去吧，两个月后来接我哦。”

忠伯扭回头责备的看了他一眼：“别赶我，您行礼还在驴车上呢，看我走了您在这北凉府拿什么换洗。”

韩简方这才想起还有行礼，咯咯乐着跟忠伯去旁边驴车上拿自己东西了。

屋里的夏初终于平静下来，反反复复给自己把了好几次脉，依旧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直到悦哥儿跑过来，进门就问：“你怀孕了？”

夏初停了把脉的动作，“你怎么知道的？”

悦哥儿笑道：“哈哈，刚刚有人到隔壁买蛋糕，说这边有个男子被把出了喜脉，我一听就知道说的是你，”说着上前坐到夏初旁边，揽着人胳膊道：“哈哈，真好，你终于怀上了。”

他是真的替夏初开心，这么几年了，夏初虽不说，但作为好友，他早就看出夏初什么心思。

夏初点头：“嗯，终于怀上了。”

“看来娘娘宫很灵验嘛。”悦哥儿说完将胳膊递到夏初面前，“来，你也给我把把脉，看看我有没有怀上闺女。”

夏初还真将手指放到了他手腕上，笑道：“我就算给你把出喜脉，也把不出是不是闺女。”

悦哥儿无所谓道：“管他呢，有喜脉就行。”

半盏茶后，夏初遗憾道：“还没有动静，估计是脉浅，还把不出来。”

“没事，”悦哥儿脸上看不出半点失落，“你有就行，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酸的，甜的，我去给你买。”

“才月余，”夏初笑道：“哪那么快就馋嘴？”

“不是呀，”悦哥儿一脸不认同：“我怀我家王平安时，从头馋到尾。”

“你哪是从头馋到尾，你是从小馋到大，”夏初说着在他额头轻点了一下，“从小就是个好吃嘴。”

悦哥儿突然狡黠一笑：“嘿嘿，你怎么知道月余的？你是不是算着日子呢？”见夏初别开脸去躲，他凑上脸追着问，“啊？是不是，是不是？”

夏初被他问得害羞，转了话头：“你糕点铺子不忙了？有空过来跟我开玩笑。”

“忙，”悦哥儿说着叹了口气抱怨道：“早知道开铺子这么累人，我就不学这做蛋糕手艺了。”

夏初见状调侃道：“晚上数银子时你累不累？”

悦哥儿嘿嘿一乐：“那倒是不累，没想到王府小公子把价格定这么高，还有人来买，这北凉府也不缺有钱人嘛。”

“破船还有三分钉，这北凉府再穷，也是个府城，自然不缺有钱人。”夏初道。“再说了，现在北凉府粮食紧缺，你做糕点费的是精面，若不卖贵些，你一天要消耗的面粉更多。”

“那倒也是，”悦哥儿道：“要不是有定北王府做靠山，咱们估计粮食都买不到了。”

夏初点头：“好在也二月了，开春了，山上野菜也冒了头，只要熬过这季就不愁粮食了。”

“说起开春，咱们这一伙人的地还没人耕呢，不知道他们换货的什么时候能回来？”

夏初低头抚摸了一下肚子，“应该快了吧。”

此时的楚枫等人，已在距北凉府不远的一处县城外，看着燃烧草飘起的浓烟和地里忙活的百姓，阿十感叹道：“朝鲁天天念叨草原蓝天，要我说，这景象不比那草原好？”

楚枫看着地里干得热火朝天的百姓，赞同道：“这才是真正的生机，每个人对未来都充满了期待，只要天不负人，君不负民，百姓就会用勤劳的双手托举起一片天地。”

阿十扭头看向楚枫，半晌后笑问：“你这是点我呢？”

“一句发自肺腑的感慨罢了。”楚枫说完指着远处对石头道：“我看那边好像有人在挖野菜，拿你昨天打的猎去跟人换点，我真吃不下肉了。”

“好。”石头答应一声，从拉货的马车上取下自己昨日打的几只猎物，驱马朝着远处那些妇人走去。

佟大在夏满仓的劝说下，当天就带着村里几个汉子下了山，走了一天半来到山外，就发现大不同来。

以前那些长满树木杂草的平地，树全砍没了，只留下一望无际的平地，那些地旁边，还有很多青壮汉子正在修建一间间崭新的小木屋。

佟光拉着一个路人就打听：“大爷，这些地方砍了树要干啥？”

那老人回道：“哎哟，你还不知道呀？这些都是砍了开春要开出来种庄稼的。”

同下山的佟小二指着那些木屋问：“那边那些屋子呢？”

“那些是给难民和山上下来人住的，这些田地也是给他们的。”老人说着语带羡慕，“哎哟，真好啊，当初我买两亩地可是给了钱的，如今地都白捡，也不知道我们这些本来就种地的，能不能也分上两亩。”

佟光闻言看向佟大，“爹，夏管事没有骗人，是真的。”

佟大点了点头，“来都来了，咱们还是要进城去看看。”

四五个年轻汉子都面露欣喜，看着这些地和木屋，就跟看着自家东西一样亲切。

进到城里，看到那些排队登记等着安置的难民，佟大更是放心了，这么多人口，如今又要搬下山了，佟光年纪轻轻给自己找个媳妇还有啥难的？

所以佟家村二十几户人家，很快就搬出了山，还是第一批搬下山的，赶在前头，分了块离县城近的好地方，如今化冻了，他们正在农事官的指导下烧草开荒。

佟小妹就与一干妇人在野地里采集野菜，官府只给逃难过来的人发口粮，他们这些山下搬出来的就没有，所以家里虽有些粮食，也要挖些野菜才能熬到收成。

如今刚开春，挖野菜的人也多，佟小妹挖了一下午，只收获了一小篮子，眼看天快黑了，正准备回去，就见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人朝这边奔来，其他妇人夫郎看到这一幕，都吓得蜷缩在一起，头也不敢抬，佟小妹也垂着头不敢去与来人对视。

石头到了近前，勒停了马，先打量了一下大家菜篮子里的野菜，才道：“嘿，我拿这几只猎物与你们换点野菜行不？”说着将手上东西举了举。

几个妇人见他手上提着的猎物既心动又害怕，她们这里面不乏逃难过来的，路上见过太多杀人抢劫，如今有好事送上门，也只以为是陷阱不敢上前与陌生男人搭话。

佟小妹就没有这样的顾虑，她举起自己的菜篮子道：“我这里有一篮子野菜，可以换给你。”父兄如今要开垦荒地，最缺油水，能换得只兔子也好。

石头见状，驱马来到她跟前，见其他人没有要换的意思，他干脆将手上猎物都给了佟小妹，反正他哥也吃腻了，“兔子和山鸡都给你，篮子我就不来还了。”说完将手上东西递过去，接过篮子直接骑马走了。

佟小妹看着手上沉甸甸的猎物，笑得合不拢嘴，其他人见状都露出羡慕之色。

楚枫这天晚上终于是吃上了一顿带绿叶的菜了，炖的野鸡汤里，加了那一篮子野菜，没两下野菜就被大家捞完了，剩下一锅有点泛绿的鸡汤。

阿十拈起碗里最后一根菜叶，感叹道：“以前从不觉青菜有这么好吃。”

石头接话道：“我爷爷说了，吃东西要抢着吃才香，刚才我看你跟我哥就抢挺凶的。”

“嗯，你爷爷的话有几分道理。”阿十表示赞同。

“就是少了点。”楚枫这个现代人吃东西向来有荤素搭配的习惯，如今已经半月没见过青菜了，早已受不住。

“那没法子，就只有一个姑娘愿意换给我们，”石头摊了摊手对楚枫道：“哥，你等家的，到时我天天去给你挖野菜吃，吃得你流清口水。”

“回家哪有空让你挖野菜？”楚枫斜睨着石头，“你没看见人家的地都在耕种了吗？咱们也有地要种呢，你回去就耕地去。”

“哥，咱现在有钱了还种地呀？”石头说完嘀咕了一句：“在十湾村都没怎么种地。”

阿十接话道：“十湾村那地有什么可种的，背上扛下不够累人的，上次去挖几亩土豆，十几个壮汉扛下山都差点累瘫。”说着说着他一脸得意，“还是我们北凉府的地好，平平整整的，可以用代耕架耕地，收成了还可以用驴车拉回去，省不少人力。”

楚枫点头赞同：“确实，这里的地好耕种。”随后对石头道，“我们就开几亩出来，种自己吃的粮食和菜就行，有钱也要体验一下种植的快乐。”

哪个华夏人没有一个种地梦呢？反正楚枫是有的。

石头撇嘴：“种植哪有什么快乐？”

这边正说着话呢，突然，营地外围出现星星点点的火把，还伴着男男女女说话的声音。

楚枫等人刚站起身准备去查看情况，就见江海跑了过来，对阿十行礼禀报：“殿下，那边来了一群农民，提着东西说要来叩谢世子。”

阿十与楚枫对视一眼，几人便向声音嘈杂之处走去，就见那边有几个人举着火把，还有十几个老少不一的农夫，他们显然收工后还未来得及梳洗，头发凌乱脸上也带着汗迹，但看着这边的眼神分外殷切。

阿十几人还未走近，那些百姓已经纷纷下跪，嘴里喊着：“拜谢世子大恩。”

阿十忙上前扶起靠前面的一个汉子，对他身后百姓道：“大家无需多礼，都起身吧。”

被阿十扶起的汉子正是佟大，他被扶起后也不敢与阿十对视，只低着头递上手中东西，“世子，我们也没啥好东西孝敬您，这几只兔子和山鸡还望您收下。”

石头在旁看到那几只兔子和山鸡，越看越眼熟，指着那边问楚枫：“哥，那不是...”

楚枫不待他说完，捏住了他的嘴：“闭嘴。”

石头甩了甩头，挣脱出他哥的爪子嘀咕道：“闭嘴就闭嘴，你捏我嘴巴干啥？”

楚枫在石头身上擦了擦掌心沾到的口水，不去理他，继续看着阿十那边。

佟大递上东西后，他身后那些农民递的递野菜，递的递鸡蛋，还有个牵着条瘦狗，说要送给阿十炖汤的，可见真是没啥东西送了。

众人嘴里还七嘴八舌说着感激的话语。

“世子，我们要谢谢您啊。”

“谢谢您给我们分地，让我们有落脚的地方。”

“是呀，多谢世子，送我们粮种，我们一定好好种，绝不浪费一粒。”

“世子好人啊，好人。”

阿十被众人围住，鼻尖闻到的全是汗味，但他生不起丝毫嫌弃，心中只余感动，好一会他才举起手示意大家安静。

“各位，如今地里还未有产出，正是最艰难的时候，这些东西你们先拿回去，待今年有了收成，你们能吃饱饭了，再给我定北王府送上一斗米，让我尝尝你们种出的粮食，好不好？”

大家纷纷应好。

“我一定好好种，今年收了粮食，第一个给世子送去。”

“对，世子一定要尝尝我们种出的粮食。”

江海上前帮忙将百姓带来的东西都推拒回去，佟大提着的猎物也被塞回了手中。

他拿着那几只猎物，眼中泛起泪光，激动得声音都在发颤：“世子啊，我...我活了五十多年了，从来没这么有干劲过，我现在……”说着他举了举胳膊，“我现在一身使不完的力气，您给我们的田地，我们一定好好种。”

他身后人纷纷附和。

阿十在他举起的胳膊上拍了拍：“大叔，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佟大转身指着人群里的一个老人道：“是那位老爷子跟我们说的，说定北王府的车队在这里，我们才过来拜谢的。”

阿十顺着他手指看去，就见一个独臂老人站在人群里，见阿十看向自己，他躬身道：“草民见过世子殿下。”

阿十几步上前，扶住老人：“老人家，您见过我？”

老人笑着点了点头：“远远见过一次，还是在船上呢，都是三年前的事了，世子风采依旧。”

“船上？”阿十想了想问：“魏家船上？”

老人点头：“我以前是魏家随船的船匠，三年前您坐船出行，我偷偷看过您一眼，今日我在地里烧草，远远见有车队路过，发现殿下也在其中，”

说着他指了指旁边那些百姓，“就斗胆告诉了他们，他们日日念叨，受了定北王府天大恩情无以为报，大家就拿着点东西过来看您，还望世子不要怪罪我等惊扰您休息。”说完又要躬身赔罪。

阿十忙扶着人站稳，“老人家不必多礼，大家一片赤诚之心，我又怎会怪罪？只是大家辛劳一天，一定连晚饭都还未来得及吃，”说完吩咐江海：“江海，吩咐大家埋锅做饭，我要请大家吃肉。”

江海应声下去安排了，百姓闻言纷纷摆手拒绝。

“使不得，使不得。”

“哎哟，哪能吃世子的东西。”

“是呀，我等怎配。”

“世子于我等本就有恩，这如何使得？”

有些百姓甚至想丢下东西直接走人。

楚枫倒是很理解大家做法，别说如今这个时代了，就搁前世，七八十年代大家串门都要避开饭点，只因缺吃少穿的年代，吃人家一口饭都是占便宜，这些百姓又怎会占王府便宜呢？

阿十见状高声道：“各位，今日我请大家吃顿好的，吃了我定北王府的肉，干起活来更有力气，我还等着看北凉府长满庄稼是何等景象呢。”

佟大闻言，举着手上猎物对大家道：“乡亲们，那我们一起去帮忙，把咱们手上东西一起煮了，让世子尝尝我们的手艺。”

众人点头，纷纷朝江海他们搭灶的地方走去，楚枫看着那条瘦狗也被拖着往那边去，忙对石头道：“去把那狗拦下来，就说世子不吃狗肉。”

“我也不吃狗肉。”石头嘀咕一句向那边跑去。

[让我康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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