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砚 第38章 灯影重聚[番外]

［上元夜·旧梦］

青州的上元夜，向来是满城灯火，人潮如织。

沈砚站在堤坝高处，望着河面上漂浮的千百盏莲灯，恍惚间，仿佛又看见那个总爱跟在他身后的小小身影——沈昭七岁那年，踮着脚往河里放灯，结果一个踉跄，差点栽进水里。

“小心！”

他下意识伸手去扶，却只抓住一把冰凉的夜风。

“……”

指尖微蜷，沈砚收回手，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五年了。

他仍会不自觉地寻找那个根本“不曾存在”的弟弟。

“又在想他？”身后传来裴云川的声音。

沈砚没回头，只淡淡道：“没有。”

裴云川走到他身旁，掌心摊开，一盏小小的莲灯静静躺着。灯芯未燃，灯壁上却已写好了字——

“愿阿昭，岁岁长安。”

沈砚盯着那行字，喉间微哽。

“你写的？”

“嗯。”裴云川指尖一弹，灯芯“噗”地燃起，映亮他半边侧脸，“试试？”

沈砚沉默片刻，终于接过莲灯，轻轻放入河中。

灯影随波远去，渐渐混入万千明光之中，再难分辨。

……

［灯下有鬼］

子时将至，人群渐散。

沈砚和裴云川沿着长街往回走，却见街角处，一盏孤零零的莲灯浮在半空，灯芯幽蓝，映得四周一片冷色。

“那灯……不对劲。”沈砚眯起眼。

裴云川的光翼无声展开，金色羽管微微震颤：“有灵息残留。”

两人走近，那盏灯竟似有所觉，缓缓转向他们——灯壁上，赫然映出一张模糊的脸。

青黑左眼，银纹右瞳。

沈砚呼吸一滞：“……阿昭？”

灯影一晃，骤然熄灭。

黑暗中，有人轻笑一声——

“哥哥，我回来讨债了。”

［子时灯影］

第三夜，子时。

沈砚推开窗棂时，那盏幽蓝莲灯果然又悬在檐下。灯芯无风自动，在窗纸上投下摇曳的暗影。

"你究竟想要什么？"

灯焰忽地窜高，墨色烟雾在室内凝结成模糊人形。十七八岁的少年轮廓，右手指尖却缠绕着细密的锁灵纹——与沈昭生前一般无二。

"哥哥好生健忘。"虚影轻笑，青黑左眼映着烛光，"当年上元夜，你们答应带我去看塞外长河...可最后，只留我一人在堤坝下数莲灯。"

裴云川的光翼在暗处无声展开："那不是真正的记忆。"

"重要吗？"虚影忽地逼近，银纹右瞳渗出寒意，"被你们遗忘的每一刻，于我都是真实。"

［墨灵残契］

晨露未晞时，墨夷捧着《三生子手札》匆匆闯入：

"大人！书页自行显现了新内容！"

泛黄的纸页上，血色符文勾勒出一幅诡异契约——两枚指印压着一朵墨莲，莲心处蜷缩着婴孩形态的沈昭。

"血亲契..."沈砚的泪疤骤然灼痛，"父亲当年用我们的血温养他时，竟还定了还魂契约！"

裴云川抚过契约末尾的小字：

“若容器损毁，血亲需以同等岁月为偿。”

窗外突然传来琉璃碎裂声。两人冲入院落，只见那盏莲灯炸成碎片，地面墨迹蜿蜒组成：

”还剩二十七日。”

［倒计时］

此后每夜子时，莲灯都会准时出现：

第二十六夜，灯焰映出沈昭五岁临帖的背影；

第十八夜，灯芯爆出七岁生辰那天的笑声；

第九夜，墨烟凝成十二岁堤坝决堤时伸出的手...

"他在索要记忆。"沈砚的指尖没入灯焰，却感受不到温度，"那些被我们遗忘的时光。"

裴云川的光翼日渐暗淡："契约在吞噬我们的时间。"

最后一夜，莲灯没有出现。

山河砚突然震颤，墨池沸腾间浮起半枚琥珀——里面封存着沈昭消散前最后的微笑。

"原来...他讨的从来不是债。"沈砚的泪坠入砚池，荡起细碎金光。

墨色天幕上，万千莲灯同时亮起，映出少年渐淡的身影：

"这样...就两清了。"

《三生子手札》末页浮现新字迹：

“愿兄长，岁岁常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