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入瓮 第36章 第 36 章

回水湾内暂时安全，但外围黑衣人的船只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仍在雾气中若隐若现。货船受损，阿莽正在紧张检查，赵铁柱带着剩余弟兄警戒，人人带伤，气氛凝重。

云何栖指着那半淹的洞口，压低声音对元不渡道：“这地方藏得够深，要不是被那群杂碎逼到这死角，根本发现不了。‘焰狱’找的，八成就是这里。”

元不渡凝视着那幽深的洞口，水流在那里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那股微弱的能量波动更加清晰了，带着一种古老而沉寂的气息。“进去看看。”他做出决定。

“现在？”赵铁柱闻言一惊，“元公子，外面还有敌人，这洞里情况不明，太危险了！”

“正是因为他们在外围，我们才要进去。”元不渡语气平静，“留在船上，是等死。”

云何栖点头附和：“没错，待在这是活靶子。那洞里说不定有别的出路，就算没有，也能据险而守，总比在船上被动挨打强。”他看向阿莽，“船还能撑多久？”

阿莽抹了把脸上的汗和水：“勉强能浮着，但经不起再撞了。”

“我和元老板进去探路。”云何栖对赵铁柱道，“赵兄弟，你带人守住洞口，万一我们里面找到出路，发信号给你们。”

赵铁柱知道这是眼下唯一的办法，重重点头：“二位小心！”

元不渡和云何栖不再耽搁，深吸一口气，潜入冰冷刺骨的河水中，向着那洞口游去。洞口狭窄，仅容一人通过。元不渡率先潜入，云何栖紧随其后。

一入洞内，光线骤暗，河水在这里变得异常冰冷，那股能量波动也越发明显。潜游了约莫七八丈，前方豁然开朗，竟是一个巨大的天然石窟！石窟一半浸在水中，一半露出水面，空气流通，并无憋闷之感。穹顶有裂缝透下些许天光，映照着洞内景象。

看清洞内情形时，两人都微微一怔。

石窟中央的水面上，静静漂浮着一艘造型奇特的沉船残骸。船体不大，样式古老，并非漕运船只，更像是一种祭祀或礼仪用船，通体漆黑，船首雕刻着一种从未见过的异兽图腾，已然破损，却仍透着一种庄严诡异的气息。

而更令人心惊的是，在露出水面的岩石上，散落着数十具身披残破甲骨、手持锈蚀兵刃的骸骨！这些骸骨保持着战斗或护卫的姿态，将中央那艘黑色沉船护在中间，仿佛在守护着什么，直至死亡。

“这是……殉葬？”云何栖攀上一块岩石，环顾四周，暖褐色的眼眸里满是惊异，“看这甲骨和兵器制式，至少是前朝，甚至更早。”

元不渡的目光则落在那些骸骨守护的中心——那艘黑色沉船的甲板上。那里放着一个不起眼的青铜匣子，匣子表面刻满了复杂的符文，那股微弱的能量波动，正是从这匣子上散发出来的。

他足尖在岩石上轻轻一点，身形飘落在沉船甲板上，蹲下身仔细查看那青铜匣子。匣子密封极好，符文流转，似乎是一种古老的封印。

“小心有机关。”云何栖在下面提醒，自己也警惕地观察着四周骸骨，生怕它们突然“活”过来。

元不渡指尖凝聚一丝内力，轻轻触碰匣子表面的符文。符文微亮，一股抗拒的力量传来，但并不强烈。他沉吟片刻，回忆着父亲手札中偶尔提及的关于前朝秘术的零星记载，尝试着按照某种特定顺序，将内力注入几个关键符文节点。

“咔哒。”

一声轻响，青铜匣子的机括弹开。元不渡缓缓掀开盒盖。

没有预想中的珠光宝气，匣内只静静躺着一卷非帛非纸、色泽暗沉的卷轴，以及一块巴掌大小、通体剔透如冰、内部却仿佛有火焰流动的奇异玉佩。

元不渡拿起那卷卷轴，缓缓展开。卷轴上的字迹是一种古老的篆文，他勉强能辨认部分内容。越看，他的脸色越是凝重。

这并非藏宝图，而是一份前朝末代太子的血书手札。

上面记载了他如何在大厦将倾之际，将代表国运传承的“炎阳冰魄”玉佩和一份记录着当年皇室真正支持者名单及部分隐秘资源的秘册，托付给最忠诚的影卫，命其沿运河秘密转移，以期日后复国之用。而这艘黑色祭船，便是当时的转移工具之一，显然在此处遭遇截杀，全军覆没。

那玉佩，便是“炎阳冰魄”！而那份秘册……元不渡的心猛地一跳！秘册中提及的几位当年暗中支持太子的重臣里，赫然有藏剑山庄的名字！叶家先祖，竟是前朝遗臣！

这意味着，叶家当年被灭门，不仅仅是因为拒绝交出传国玉玺，更深层的原因，可能是新朝统治者对前朝残余势力的清洗！赵无忌等人，不过是执行者！

二十年的血海深仇，背后竟然牵扯到王朝更迭的隐秘！真相，远比他所知的更加残酷和庞大！

云何栖见他神色有异，也跃上甲板，凑过来看。他虽然不识古篆，但见元不渡脸色，也知这卷轴非同小可。“怎么了？上面说什么？”

元不渡合上卷轴，将“炎阳冰魄”玉佩拿起。玉佩触手温润，内里的火焰仿佛有生命般流动，一股温和而磅礴的能量顺着手臂经脉流入体内，竟让他之前因动用玄冰印和连日奔波而有些滞涩的内力隐隐有活跃之感。

“前朝太子遗物。”元不渡言简意赅，将卷轴内容和自己推断告知云何栖。

云何栖听完，倒吸一口凉气，看向元不渡的眼神充满了复杂：“我的元老板……你这仇，可真是……捅破天了。”他顿了顿，指着那玉佩，“这玩意儿看起来是个宝贝，对你伤势好像也有用？”

元不渡微微颔首，将玉佩和卷轴收起。此刻不是细究之时，洞外还有强敌。

就在这时，洞口方向突然传来激烈的打斗声和赵铁柱的怒吼！

“不好！他们找到洞口了！”云何栖脸色一变。

两人迅速冲出石窟，潜回水中。刚到洞口附近，就看到赵铁柱和几名漕帮弟子正死死堵住狭窄的洞口，与试图强行闯入的黑衣人激烈搏杀，水中已漂浮着几具尸体，河水被染红。

“撑住！”云何栖大喝一声，折扇展开，如同利刃般切入战团，精准地刺向一名黑衣人的后心。

元不渡更是直接，身形如电，自水中暴起，幽蓝刃片带起道道寒光，瞬间便解决了两个试图从侧面偷袭的黑衣人。

有了两人加入，局势顿时稳住。洞口狭窄，易守难攻，黑衣人一时难以突破。

但对方人数占优，且似乎不惜代价。僵持下去，迟早被耗死。

元不渡目光扫过战局，又回头看了一眼幽深的石窟，心中已有决断。他对云何栖和赵铁柱沉声道：“你们守住，我引开他们。”

“什么？”云何栖一惊，“你怎么引？”

元不渡没有解释，只是将那块“炎阳冰魄”玉佩取出，握在手中，同时运转内力，刻意激发玉佩的能量波动。顿时，一股虽不强烈却异常精纯奇异的能量气息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

几乎在同一时间，外围黑衣人的攻势明显一滞，随即变得更加疯狂！所有人的目光都贪婪地聚焦在元不渡手中的玉佩上！

“果然是为它而来！”云何栖瞬间明白。

元不渡深深看了云何栖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随即毫不犹豫地转身，向着与货船相反的方向，沿着崖壁快速潜游而去！他手中的玉佩如同黑夜中的明灯，牢牢吸引着所有黑衣人的注意。

“追！别让他跑了！夺回玉佩！”黑衣人头目厉声嘶吼，大部分船只和人手立刻放弃攻击洞口，如同闻到血腥的群狼，向着元不渡逃离的方向疯狂追去！

洞口压力骤减。

云何栖看着元不渡引走大部分敌人的背影，握着折扇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他明白这是眼下最好的策略，元不渡轻功卓绝，又有玉佩在手，独自突围的希望更大。但看着他以身作饵，消失在昏暗湍急的河道和浓雾中，云何栖只觉得胸口一阵发闷，一种难以言喻的焦躁和担忧涌了上来。

“混蛋……”他低骂一声，不知是在骂敌人，还是在骂那个总喜欢独自承担一切的家伙。

“云公子，我们现在怎么办？”赵铁柱喘着粗气问道。

云何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了一眼受损的货船和疲惫的同伴，咬牙道：“先修船！然后……去找他！”

他望向元不渡消失的方向，眼神坚定。这一次，他不能再让那个人独自面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