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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芳池是立于皇城内唯一一处水源之上的皇家游园,最初的修建者乃是先祖时期当时大兆的第一大巧匠,钱班克,他是受当时的皇室所示意而去着手建造。
皇城内唯一的这处水源来之不易,是从离皇城最近,且唯一的一条支流水系,也就是三元河的上流挖渠引水至皇城。
从皇城西门入宫内,在从内街、中街,最后流到外街,这耗费大量人力物力财力修建好的水源贯穿了整个皇城,足有百里长。
一开始此水源还是作为城中日常生活所用,也并不叫这个名,原先被大家随口称为咸河,因其引至城内的水莫名的带有一股淡淡的咸味而得名。
后来的几朝皇帝,包括先皇、先帝,乃至现任陛下,都曾多次命人改造完善,时至今日才打造出了这么一处广袤又独特的玩耍地。
其观赏游玩和城中日用的功能被完全区分开,除去城中众人日常所用的那一部分水源外,还另在皇城中修建起了一座明芳池,池面达十里,可通游船,四周有围墙和拱门相连,池内设有多座亭台楼阁,轩榭廊坊,周围也遍布花草树木,池中还养有莲花和锦鲤。
自修建起便有对平民百姓开放的区域,除去瓦舍外,这处也是皇城内最有名的玩耍地,尤其是一到夏至时节,此处满池莲花盛放,皇城中人人皆愿来此地观赏莲花盛开的美景。
再加上自先皇起,夏至休沐也成为一大乐事,至此,每每夏至,明芳池这处观莲逗鱼,消夏避暑,最是热闹无比。
每年因着夏至同正阳节邻近,两者相结合的缘故,明芳池此处会有月余的光景都是昼夜不停的繁华热闹景象。
除去水上的戏台杂耍,傀儡表演,一刻不停的游船外,还有皇室为彰显与民同乐的景象,特意安排了龙舟竞渡,这些玩乐之事都是自正阳以来,这数日明芳池这处的盛景。
今年比之以往更甚…
往年的这二者时节,唯有正阳节当日皇帝会于明芳池设宴群臣,而今次也不知怎得,如正阳节一般,今日兆帝也有在湖心殿为百官设宴。
湖心殿,顾名思义乃是明芳池水面的最中心地带,也是所属皇室宗族的一处殿宇,由一座伸缩拱桥与岸边相连,只有皇亲国戚亲临,或是如正阳节般才会打开。
除开这些外,今日还有一新颖之处,便是同宗明旌等人有关…
以他、林博钰同左庭元三人为首的几人,和另一个世家子弟组成的圈子在去年夏至时曾有过不小的矛盾,双方留下赌言,赌今年夏至谁人于明芳池中采取到最为盛放的那朵荷花,谁便是这皇城世家子弟中的头名。
并且他们此次所赌之事,还另有两处引人瞩目的不一样…
首先便是他们这几个心比天高,胆子大到离谱的贵重少年公子们,在采荷花的方式上竟不是寻常的游船采摘,而是选择以人身竞渡的方式去完成。
与龙舟竞渡一样,却又不一样,同样追求速度,但又不是让人在船上,而是于池水中靠人力凫水到那一片荷花盛开处,再从中间选择最为鲜艳明亮的那一朵。
更重要的是,他们选择下水的地方…离那池中荷花处…甚远,是一眼看不清的那种距离。
第二就在于,他们此事还牵扯到了皇城诸多贵女…
即是赌局,也有赌注,那便要有一个让他们心服口服的评判者。
他们这群世族宗子们,各个皆是又有家世,又都年轻气盛的,谁也不服谁,论谁来做荷花的评判者折腾了许久。
最后还是林博钰灵光乍现,提出让以嘉荣郡主为代表的皇城贵女们来做判者…
他当时的原话说的是,自古以来爱花者唯女子最盛,这判花者自是女子最为合适。
并未提及皇城中的其他贵女,则是林博钰想的周到,毕竟若是论起来,宗明旌的亲妹,景文长公主的女儿,兆帝御封的明秀郡主来其实更为合适一些。
但他们这些人,大多都是从小一同玩耍长大的,对方是个什么性子都有所了解,林博钰很清楚,若是让宗明秀来作评判,这些人自是不会答应的,怕宗家人会有失偏颇…
而这嘉荣郡主就不一样了,毕竟全大兆都知道,她在这皇城内算是…“无亲无故”,但她的身份却又贵重的,她说的话,这些少年公子们还是要给些面子的。
这么一来,林博钰的提议自是无人不顺从了。
最后除去嘉荣外,还有另外两个世家女,以及偶然听闻此事后,非要插一脚的中宫嫡出,昭宁公主。
这么一堆前因后果下来,这件事情也就开始在各家世族的宅府中流传,这些少男少女们皆是出自皇城内诸多贵族名门,不多时,这个小赌局便“闹开了”…
最后不仅惹得父辈们皆拿此来玩笑,连景文长公主及大公主景阳都忍不住言语调侃着此事。
宗明旌不论是家世,还是素日的行事手段,向来都是林博钰几人的领头人,再加上他们几人中唯有他的水性最好,自然而然的就由他领下了这个“差事”…
方才林博钰的口中还说到了另一个人,这人便是与他们对赌的另一伙人中领头的那个,名叫肖长醉,和宗明旌同岁,他祖父是现任大兆主管朝堂六部的参知政事,小姑姑是当今七王爷的正妃,他也算是半个皇亲国戚。
大约是性子不同的缘故,宗明旌几人对这位肖公子向来不喜,这么多年了,只要他们几人遇上,必定是要闹一场的,林博钰又是个嘴巴不饶人的主,便给人家取了诨名,“肖长嘴”…
而且还是那种毫不遮掩的四处宣扬!
因兆帝于明芳池设宴的缘故,近日身体不错的太后也意欲前往,这可就让一众人皆胆战心惊了。
今时今日的太后,唯有长公主和兆帝能在她面前说上话,所以辰时初,本就一身琐事的景文长公主同宗明旌知会了一声后就匆匆忙忙的进了宫。
临走的时侯,长公主特意叮嘱了宗明旌要看顾好自己弟弟,其实那会儿林博钰已经来过府中一回了,可如今的宗明旌,早就不是从前那个潇洒恣意的宗明旌了…
虽说就连宗明旌他自己也说不清他是怎么了,可他的变化是他自己都能清楚感觉到的。
就是自他回皇城之后,他于这些玩乐…失了从前那般热烈的兴致,也不像往常那样对读书和课业满是抵触了。
他就像是被下了蛊似的,自离开云安后,心底里莫名的有股无所适从的感觉,甚至可以说是紧张和焦虑,就像是心里牵挂着什么似的,日日提着一口气…
更奇怪的是,说出来也许都无人会相信,他这段时日的那片刻的安宁,竟是每日的老老实实上学和那些课业带给他的,只有当他沉浸在这些中时,他才不会东想西想,平静不下来。
所以当林博钰第一次来寻他的时候,宗明旌对此并未有太大的兴趣,他并没有像之前一样,把这个所谓的重要赌局放在心上,也不想去和那些人争一时的口舌之快,就没有立时一刻随林博钰前去。
他只寻了个借口让林博钰带闹了半天的幼弟先去,说他自己随后便到,他们二人离开后,宗明旌闲着无聊就去书房寻了册书看,一时看了进去就忘了时辰。
那边的林博钰等了许久不见他来,又被那些与他们不合之人的言语给刺激到了,这才匆匆前来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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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自己弟弟的下落后,宗明旌心口微松了一下,他懒得理会林博钰,一边偏头吩咐着余成收拾桌案,一边快步向屋外走去。
林博钰有些没反应过来,立刻就嚷了起来:“哎…不是,老大你又要去哪里啊?咱们还不过去吗?你这是要…”
宗明旌边走,边头也不回的淡声打断道:“小钰啊…你在多说两句就真的来不及了…”
先是一愣,接着林博钰立刻就反应过来了,他咧嘴笑了起来,马上就屁颠颠的追了上去,他什么都不管了,只记着宗明旌终于要同他过去了。
大约一刻钟左右,两人到了明芳池,一眼望去,人声鼎沸…
有些奇怪,宗明旌看着眼前这些喧闹的景象,心里这一刻竟丝毫没有从前那般激动的心境,整个人就好像是一滩死水似的一脸平静从容。
不过幸而这些人都不知道他的不对劲,皆以为宗明旌这是一副自信满满,胜券在握的意思。
以至于那位肖公子的阵营…多少有些气闷,在加之一点紧张和压力,致使那位要同宗明旌比试的少年公子,脸色更是肉眼可见的一阵变化。
都是一群半大不大的小子,虽是出身富贵,平时所受的家族教育也不少,但到底还是有些孩子气。
他们一凑在一起,便如同几岁稚童一般吵闹,一时间他们这处乌央央,乱糟糟的,惹得四周众人的目光皆下意识的向他们聚集…
这么一人传一句,一人传一句,一传十,十传百的,他们这次竞渡摘莲的消息也就如纷飞的柳絮一般散开了。
后来,传到不远处的一人耳朵里时,就变成了另一种荒唐又可笑的说法。
而这种说法宗明旌是在过了许久才偶然听闻到的,但他并未放在心上。
他也不知道,在半月之后…
云安苏家的那个人也知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