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岁那年,引晦阵的光碎在我手尖时,耳边的嗤笑几乎要和三年前第一次转化失败时重合...害怕...恐惧...直到我遇到了他...
育晦院的观礼台围着不少学徒,有人刻意放大了声音:“又是这样,第三次窗口期就在眼前,他这水平跟无炁者有什么区别?纯属浪费引晦阵的材料。”
这话像根淬了冰的细针,精准戳进旧伤口里。
我没回头,只是弯腰去捡散落在地上的绘阵符纸,我攒了半个月月例换的上好符纸,此刻边角全皱了,还沾着石台的灰。
一只玄色靴子突然踩了上来,靴底碾过画了一半的阵眼,把纹路彻底毁成一团乱麻。
“陆召,”踩靴子的人是周砚,和我同期入院,烛明区有名的炁医世家后代,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院长刚说,这次损耗的材料要从咱们的月例里扣,你要是识相点,不如趁早卷铺盖滚出育晦院,省得拖累大家。”
我抬眼时正好撞见他眼底的嫌恶。
周围的议论声更杂了,有人附和:“他爸就是转化失败成了无炁者,说不定这生元薄弱是遗传的,再试十次也是白费功夫。”
还有人叹:“可惜了那手画阵的天赋,偏偏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这些话我听了三年,本该麻木的。
可今天不一样,引晦阵溃散时的反噬炁流还在经脉里窜,从指尖到心口,每一寸都疼得清醒,连带着那些藏在心底的自我否定也翻涌上来,像晦流河涨潮时的浊水,要把人溺死在里面。
“让开。”我的声音有点哑,自己都没察觉带着颤。
周砚挑了挑眉,非但没挪脚,反而蹲下来,用靴尖捅了捅我放在一旁的布包,里面装着我给父亲带的安神草,是尘巷少见的新鲜玩意儿。
“听说你爸最近连你都不认得了?”他笑得恶劣,“也是,无炁者的记忆就像被晦炁啃过的木头,早晚连自己是谁都忘了,你说你要是第三次再失败,会不会也变成那样?或者……直接沦为烬兽?”
最后几个字像块石头砸进水里,我能感觉到周围的目光都聚在我身上,有同情,有嘲讽,更多的是漠然,在烛明区,生元薄弱的人,本就和尘埃没什么两样。
“周砚!”一道女声突然插进来,是同宿舍的林晚,她快步走过来把我拉起来,对着周砚皱紧眉头,“院长还在前面查勘阵基,你要是想被罚抄三遍《晦炁要论》,尽管接着说。”
周砚嗤了声,终于挪开了脚,临走前还瞥了我一眼:“算你运气好。”
林晚扶着我的胳膊,指尖带着点温度,低声问:“你没事吧?刚才阵眼炸得挺厉害,没伤着经脉吧?”
我摇摇头,弯腰把被碾坏的符纸捡起来,一张张叠好塞进布包。
“没事,老毛病了。”
“别听他瞎扯,”林晚叹口气,声音放得更轻,“你画阵的功底比我们谁都扎实,只是生元……”
她没说下去,大概是怕戳我痛处,转而换了话题,“要不我陪你回尘巷?你今天脸色差得吓人。”
“不用,”我把布包往肩上拢了拢,布带磨过锁骨,有点疼,“我自己回去就行,你还要去给长老送绘阵记录吧?”
林晚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头:“那你路上小心,要是不舒服就传讯符给我,对了,这个给你。”她塞给我一小瓶凝元露,“我妈给的,能补点生元,你别省着用。”
我捏着那只小小的瓷瓶,想说不用,话到嘴边却成了轻声的“谢谢”。
转身往育晦院外走时,午后的阳光正好,烛脉带的光晕透过云层洒下来,可我走在这光里,却觉得浑身发冷,像裹着一层化不开的晦雾。
育晦院在晖凤城的中城区,尘巷却在最边缘,靠近晦流河的地方,一路要穿过三条街,路过清烬队的驻点。
以前我总喜欢绕路走,怕撞见那些穿银甲的队员,他们看无炁者后代的眼神,和周砚没什么两样,都带着点审视的冷。
今天却没力气绕了,就那么直直地走过去。驻点门口站着两个队员,其中一个瞥了我一眼,目光扫过我肩上的布包,和身边的人低声说了句什么,两人都笑了起来。
那笑声不大,却像针一样扎在耳朵里。
脑子里反复回放着引晦阵溃散的瞬间,那些窜动的炁流,周砚的话,还有父亲上次举着旧照片问“你是谁”的模样,搅得人头晕。
走到尘巷口时,远远就看见巷口的照泊树下站着个熟悉的身影。
是父亲,他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衫,手里拿着个褪色的布偶,那是我十岁生日时他亲手做的,耳朵都掉了一只。
我心里一紧,快步走过去:“爸,你怎么站在这儿?风大,容易着凉。”
父亲转过头,浑浊的眼睛看着我,愣了好一会儿,才迟疑地开口:“你……你是谁啊?这是我的阿召的布偶,他最喜欢这个了,你见过他吗?”
我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慢慢沉下去。
这不是他第一次认不出我了,自从去年彻底沦为无炁者,他的记忆就越来越差,有时候能抱着我喊小名,有时候又像现在这样,把我当成陌生人。
“爸,我是阿召,”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伸手想去扶他,“咱们回家,我给你带了安神草。”
父亲却往后退了一步,紧紧拿着布偶,:“你不是阿召,我的阿召还在育晦院上学,他画的阵图可好看了,能引来烛气……”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眼神飘远了,像是在看很多年前的景象。
我站在原地,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周围路过的邻居见了,都只是叹着气走开,没人过来搭话,尘巷里的无炁者太多了,这样的场景,他们早就见怪不怪。
陪着父亲站了一会儿,等他终于安静下来,我才小心翼翼地扶着他往家里走。
老旧的土坯房里没什么像样的家具,只有一张床,一张缺了角的桌子,还有墙上贴着的几张我早年画的简易引晦阵,那是父亲还认得我时,非要贴上去的,说“我儿子画的就是好看”。
把父亲安顿在床上躺好,我坐在桌前,看着布包里被碾坏的符纸和那瓶凝元露,突然觉得喘不过气。
三年前,父亲第一次转化失败,从受人尊敬的炁医变成无炁者,母亲当晚就带着积蓄跑了,留下我和他在尘巷相依为命。
那时候我就发誓要好好学画阵,一定要转化成功,要让父亲过上好日子,要让那些看不起我们的人闭嘴。
可现在呢?两次转化失败,第三次窗口期只剩半个月,生元却还是弱得连引晦阵都撑不起来。
周砚说的没错,我可能真的会像父亲一样,转化失败,变成没有记忆、没有炁脉的无炁者,甚至……沦为烬兽。
典籍里写过,生元耗尽又未能转化的人,十有**会被晦炁侵蚀,变成只知破坏的烬兽,最后被清烬队斩杀。
无噩症的弱能感悄无声息地漫上来,像晦流河的冰水,从脚腕一点点裹住四肢百骸。
那些压抑了许久的念头又冒了出来...
要是能从很高很高的地方跳下去,是不是就不用再害怕失败了?是不是就不用再看着父亲认不出我的样子,不用再听那些嘲讽的话,不用再每天活在“可能变成烬兽”的恐惧里了?
我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看着远处晖凤城最高的那座塔。
观星塔。
它矗立在烛脉带的正下方,是整个晖凤城唯一能俯瞰全城的地方,也是离“高空”最近的地方。
以前路过的时候,我总忍不住抬头看,心里藏着个隐秘的渴望,像埋在土里的种子,只敢在深夜里悄悄冒芽。
现在,这颗种子突然疯长,瞬间占据了整个心脏。
我摸出藏在床板下的小刀,掌心的旧疤还在,当时划得很深,流了很多血,可最后还是没死成,只是多了道疤。
或许这次,该换个彻底的方式。
等到夜色彻底笼罩尘巷,我悄悄推开房门。
育晦院的彻底队刚走过巷口,脚步声渐渐远了,我贴着墙根绕过去,朝着观星塔的方向走去。
晚风带着晦流河的湿气,我莫名地平静下来,像暴风雨前的死寂。
路上没什么人,只有偶尔掠过的低阶异兽影子,在烛脉带的光晕下一闪而逝,没什么攻击性。
我走得很快,脚步甚至带着点急切,像是怕自己下一秒就会反悔。
毕竟我向来是这样,连死都要拖着犹豫的尾巴。
观星塔的塔基很高,我手脚并用地往上爬,掌心的旧疤被磨得有点疼,却异常清醒,每爬一步,心里的沉重就少一分。
爬到塔尖时,晚风更大了。
脚下是万家灯火的晖凤城,远处是隐约泛着墨色的晦流河,烛脉带的光晕在天边铺展开,像一层薄薄的金纱。
可我没心思看这些,只是张开双臂,感受着风从四面八方涌来。
这里很高,比我想象中还要高,只要往前迈一步,所有的痛苦好像就能结束。
就在我深吸一口气,准备纵身跃下的瞬间,天边的烛脉带突然暗了下去。
不是渐变的黯淡,是骤然收缩,像被什么东西啃掉了一块,原本稳定的光晕瞬间变得零碎。
紧接着,一股冰冷的炁流猛地从塔下涌上来,带着浓烈的晦炁气息,比尘巷最阴湿的角落还要冷。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着,身体瞬间失去了平衡。
失重感包裹着我,和我想象中的“解脱”一模一样,甚至更强烈些。
意识消散的前一秒,我模糊地想:终于,不用再等第三次转化了。
失重感并没有持续太久,取而代之的是结结实实的撞击。
不是想象中摔在地面的粉身碎骨,更像被什么柔软却有韧性的东西托了一下,随即重重砸在湿冷的泥土里。
后背的钝痛顺着脊椎往上窜,呛得我猛咳几声。
意识像蒙着一层雾,费力掀开眼皮时,入目是交织的绿色枝桠,遮得天空只剩细碎的光点,连光线都带着股冷调的灰。
鼻尖萦绕着泥土的湿腥和某种植物的清苦,没有烛明区惯有的烛油味,陌生得让人发慌。
“醒了?”
一道没什么情绪的男声在头顶响起,不高,却带着穿透力,瞬间驱散了几分混沌,他的头发是白粉渐变的,长得特别好看,身穿黑色长衣,显得有点奇怪。
我撑着地面想坐起来,胳膊刚使上力就软了下去,后背的疼让我倒抽一口冷气,眼前又黑了几秒。
“别动。”那人又说,这次声音近了些,“你的生元乱得像团破布,再折腾就得散了。”
我眨了眨眼,等视线重新聚焦,才看清说话的人。
他半蹲在我旁边,料子看着挺括,却不像烛明区的锦缎,更像某种鞣制过的兽皮,在暗淡光线下泛着细哑的光泽。
头发也很长,没束,随意披在肩后,几缕垂落在胸前,衬得肤色白。
最让人在意的是他的眼睛,墨色的,深得像不见底的潭水,扫过来时带着股漠然的审视,看得人后背发僵。
不是周砚那种带着恶意的轻蔑,是纯粹的、对无关之物的冷淡,仿佛我只是块挡路的石头。
“你是……”我的嗓子干得冒烟,话刚出口就破了音。
他没接话,目光落在我手腕上,停顿了一瞬。
我顺着他的视线低头,赫然看见手腕内侧的纹路像极了引晦阵阵眼,却比我画过的任何阵图都复杂,正随着我的呼吸轻轻起伏。
这东西什么时候出现的?我昨天在育晦院画阵时还没有。
“这是……”我下意识想抬手去碰,却被他按住了手腕。
“引烛纹。”他终于开口,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烛晦同源的东西,倒是少见。”
引烛纹?我在育晦院啃了三年《晦炁古录》,从没见过这个名字。
烛明区的典籍里只说过烛气与晦炁水火不容,怎么会有“同源”的说法?
“这里是哪里?”我偏开话题,实在没力气琢磨这陌生的纹路,“我怎么会在这儿?”
“晦隐区,幽林堡外围。”他松开我的手腕,站起身看着我,“烛脉带异动,扯出个晦炁漩涡,把你卷过来的。”
晦隐区?
这四个字像道惊雷,炸得我脑子嗡嗡响。
烛明区的人提起晦隐区,从来都是讳莫如深,说那里是晦炁弥漫的蛮荒之地,全是失控的异兽和被驱逐的晦民,进去了就别想活着出来。
我居然从观星塔直接被卷到了这里?
我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胳膊腿,都还在,除了疼没别的异样。
可活着……好像也不是什么值得庆幸的事。
“你是谁?”我抬头看他,他站在阴影里,身形很高,至少有一米九,宽肩窄腰,衣袍垂落在地,遮住了大半截腿,莫名有种压迫感。
“沉。”他只报了一个字,像是多一个字都嫌麻烦,“炁医族的守护者。”
守护者?我心里咯噔一下。
炁医族是晦隐区最有名的族群,据说能操控晦炁疗伤,和烛明区的炁医是同源分支,却向来不相往来。
能当他们的守护者,实力绝对深不可测。
可他为什么要救我?
大概是看出了我的疑惑,他淡淡瞥了我一眼:“不是救你,只是刚好路过。
你的纹和我炁脉能共鸣,留着或许有用。”
果然。我心里那点莫名的悸动瞬间散了,只剩下一片凉。
在烛明区,我是“浪费材料的无炁者后代”;到了晦隐区,成了“或许有用的纹载体”,从来都没什么不同。
“青禾。”沉突然朝树林深处喊了一声。
很快,一道轻快的脚步声传来,刚才说话的那个灰衣姑娘跑了过来,手里还提着个药篓:“沉大人,怎么了?”
“把他带回去,找间空屋,别让他死了。”沉的语气像在吩咐一件无关紧要的事,说完转身就要走。
“等等!”我急忙叫住他,后背的疼让我说话都发颤,“我……我能回去吗?回烛明区。”
他脚步顿住,侧过头看我,墨色的眼睛里终于多了点别的情绪,像是嘲讽:“回去?观星塔那边的动静,观晦阁怕是已经把你记在‘叛逃’名录上了。
回去等着被清烬队抓起来剖了研究引烛纹?”
我喉咙一紧,说不出话来。
他说得没错,观晦阁向来对异常的炁脉纹路格外敏感,我带着这么个从未见过的引烛纹,回去了确实没好果子吃。
可尘巷还有我父亲,他现在连自己都认不清,没人照顾怎么行?
“我父亲还在尘巷……”我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恳求,“他是个无炁者,离不开人。”
沉沉默了几秒,没回头,只留下一句:“活过今晚再说。”
身影很快消失在树林深处,只留下一阵淡淡的、说不清是冰还是水的气息。
青禾蹲下来扶我,叹了口气:“你别怨沉大人,他性子就是这样,冷冰冰的,其实人不坏,要是换了别人,早把你扔在这儿喂异兽了。”
我没说话,任由她扶着站起来。
腿软不行,青禾干脆半扶半搀着我,往树林深处走。
穿过几丛泛着淡紫的晦草,前面渐渐出现了石屋的轮廓,错落有致地建在山坡上,屋顶覆盖着暗绿色的苔藓,周围萦绕着淡淡的炁雾。
“这就是幽林堡?”我小声问。
“嗯,我们炁医族的驻地。”青禾点头,“沉大人是这里的主人,也是整个晦隐区少有的高阶异兽,有他在,没人敢来捣乱。”
高阶异兽?我心里一惊,下意识想起刚才他那双墨色的眼睛,还有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威压。
难怪他气场那么强,原来是异兽化形。
青禾把我带到一间小石屋,里面很简陋,只有一张石床和一张缺角的石桌,墙角堆着些干草,还算干净。
她从药篓里拿出个小瓷瓶,倒出两颗黑色的药丸递给我:“这是凝元丹,能稳住你的生元,先吃了。我去给你端碗热汤,你好好歇着。”
我接过药丸,指尖传来微凉的触感,闻着有股和外面晦草一样的清苦味。塞进嘴里咽下去,没一会儿就觉得一股暖流顺着喉咙往下滑,体内的炁流果然安稳了些,后背的疼也轻了不少。
青禾很快端了碗热汤回来,是野菜煮的,没什么油星,却滚烫,喝下去暖得人浑身舒服。
我捧着碗,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里乱糟糟的。
父亲还在尘巷,不知道有没有好好吃饭,会不会又拿着那个布偶站在老槐树下等我。
育晦院那边,周砚会不会又拿我的失败当笑柄。
观晦阁真的会把我算成叛逃吗?
在烛明区,好歹还有个能称之为“家”的土坯房,有个虽然失忆却还在的父亲;可在这里,我一无所有,连活着都成了“或许有用”的附加品。
我放下碗,走到门口,靠着冰冷的石壁往外看。
幽林堡里亮起了点点微光,不是烛明区的烛火,是一种泛着淡蓝的炁灯,远处传来几声异兽的嚎叫,不算近,却足够让人警醒。
“还疼?”
身后突然传来声音,吓了我一跳。
回头一看,是沉,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
“不……不疼了。”我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后背撞在石壁上,凉得人一哆嗦。
他没走近,就站在几步开外,目光落在我手腕上的引烛纹上:“青禾说你要回烛明区?”
“我父亲还在那儿。”我抿了抿唇,小声说,“他离不开人。”
沉沉默了一会儿,夜色里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见他淡淡的声音:“观晦阁已经派清烬队往晦隐区边界来了,说是要找‘叛逃的无炁者后代’,你现在出去,正好撞在他们枪口上。”
我心里一沉:“他们怎么知道我在晦隐区?”
“烛脉带异动时,观星塔的阵眼记录了你的炁息。”他语气没什么起伏,“引烛纹的波动很特殊,一查就知道是你。”
这下彻底没指望了。
我靠着石壁滑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额头抵着膝盖。
绝望像潮水,那时候至少还有“死”这条路可走,现在连死都成了奢望,只能被困在这个陌生的地方,等着被人当成“有用的东西”利用。
沉没说话,就那么站在旁边看着我。
周围很安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还有远处偶尔传来的异兽嚎叫。
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不重,却很清晰,没有嘲讽,也没有同情,只是单纯的注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见他叹了口气,很轻,几乎要被风声盖住。
“先住着。”他说,“等风头过了,我让人去看看你父亲。”
我猛地抬起头,夜色里,他的瞳孔泛着淡淡的光,我张了张嘴,想问他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却看见他耳后闪过一丝极淡的紫影,快得像错觉。
“别死了。”他没等我说话,丢下这句话就转身走了,消失在夜色里。
我坐在地上,盯着他消失的方向看了很久。
手腕上的引烛纹还在微微发光,暖融融的,驱散了些许寒意。
……先活着,也不是不行。
但,等知道父亲安好的消息再说。